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難測 第廿六回:怒嘶洶湧白牙現,誓摧岸上望海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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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內,七寨集結了四條快船。船以巨枋攙疊,兩舷像極了利刃,霍衝說,這船模樣不是最雅,卻是天下最快的,再有二刻光景,便能追上敵人。
沐亭之覺得新鮮,叫人搬出沙漏,放在船上計時。剛過一會,前頭便現出了船舶影子,他拍著扇子道:“這還不到兩刻,看來要比預料的快些。”
霍衝皺了皺眉:“時辰上不對,我再算算。”
七寨中要數熊三鐧最精於行船,喝道:“算個屁,照這速度,哪要得了半刻。”似乎想看霍衝出糗,笑道:“霍寨主,不想撞船,就命你手下趕緊轉舵。”
霍衝麵色難看,恨恨地道:“這就轉舵,咱們七大水寨的麵子要往哪裏擺?”轉頭吩咐道:“升帆!”
這步不退反進,倒合了沐亭之胃口。側頭看了看艙內,隻見窗格間逸出一縷白霧,伴著碧螺春淡淡的清香。轉過頭來,他問道:“難道是走漏了風聲,對方去而複返麼。”
霍衝緊緊盯著前船,待離得近些,一瞪眼道:“不是婆羅教的船!”
河麵上,一艘高五丈,寬兩丈的樓船逐漸駛近。甲板上空蕩蕩地不見人影,唯有旗幟被風吹開,露出狼頭圖案。
鐵英悄聲問道:“咱們追錯船了?”沐亭之盯著旗幟,搖頭不答。
這變故大出眾人意料。
霍衝提起真氣,朗聲說道:“哪條道上的朋友,還請出來一會!”他內力深厚,可將聲音送出數裏之外。過得半晌,隻見艙室中出來一名小婢,走到船頭,頤指氣使地道:“我家主人說了,請你們轉舵。”
熊三鐧怒道:“這女娃娃說話忒沒規矩,待老子去教訓她!”腳下雖是霍衝這死對頭的船,但對方明顯也沒將他放在眼裏。
沐亭之冷聲道:“熊寨主要發號施令,也待我問她幾句話再說。”
這位十二爺平日裏文縐縐像個貴族子弟,發起火來卻甚有迫力。熊三鐧攝於他的怒氣,悻悻然拱了拱手,退居其後。
沐亭之走上兩步,搖扇說道:“你家主人遠道而來,不會隻為了攔人去路。”
那小婢道:“主人的心思,奴婢不敢妄猜。”
沐亭之道:“姑娘不敢,那麼在下就代為一猜,倘若僥幸言中,便請讓出去路如何?”不待對方回話,便道:“我猜,你家主子和婆羅教有生意往來?”
那小婢低頭笑道:“猜得不對。”
沐亭之道:“姑娘既然不知曉你家主人心思,怎麼就認定在下猜得不對?”
小婢忿然道:“你!”
杜三少能說慣道,一番瞎話都能扯得天花亂墜,沐亭之常伴他左右,耳熏目染,自非拙於言辭之人,當下便堵得那小婢說不出話來。
熊三鐧哈哈大笑,心想十二爺不愧是十二爺,真有兩把刷子。
沐亭之笑了笑,目光掃向小婢身後。船艙被帷幕遮得嚴實,依稀似見人影晃動。
須臾,帷幕中傳出一道聲音:“咳……這滄州的賊窩裏,竟然出了閣下這般人物,實也難得。”
沐亭之冷笑著問霍衝:“本少爺沒聽說滄州有這麼個藏頭露尾的家夥,霍寨主,你可認得他?”
霍衝道:“稟十二爺,剛才在下算了一卦,卦象顯示,這位是打外頭來的。”
沐亭之道:“原來是異族,這便解釋得通了。”
帷幕中靜了片刻,那聲音又道:“多說無益,各位轉舵罷。”
沐亭之一合扇子:“這句話,本少爺原封不動奉還。”
就在這一瞬間,對麵帷幕一開,飛出三道人影。七寨的人不是傻子,知道十二爺激怒對方,是要試探深淺。熊三鐧眼見有架可打,衝著對麵喝道:“我鐧下不殺無名之輩,報上名來。”
三人走到船頭,為首那人抱了抱拳:“燕無情。”這三人年齡相差無幾,眉目間也有幾分相像,正是人稱縹緲劍客的燕家三兄弟。
熊三鐧呸地一聲:“縹緲劍客甚時成了異族走狗,真不要臉!”
燕蒼山拔出劍來:“胖子,你囉嗦甚麼,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熊三鐧道:“聽聞飄渺劍客兄弟同心,那便一起上罷,省得浪費時間。”
燕蒼山嗤笑道:“就憑你?這七寨九門本事不見多大,口氣卻不小。”側過身道:“今日不必兄長出手,小弟自去會他一會。”
熊三鐧不肯弱了氣勢,叫了聲:“來了!”雙腳在船板一踏,身子如鐵桶般拋起,在連連彩喝聲中踩上對麵船頭。
沐亭之點了點頭。這人脾氣雖然蠻橫,但敢於獨闖敵營,身上著實有一番豪氣。闖蕩江湖十餘年,他早就收斂了性子,處事向以謹慎為上,此刻見著這股衝勁,不禁也為之動容。
燕蒼山執劍叫道:“來得好!”劍光一閃,劈臉便向他攻去。
熊三鐧雙鐧橫揮,啪地一下,劍鐧相交。身在敵方船上,出手全沒顧忌,舉鐧抽在桅杆之上,留下數道豁口。激戰正酣,冷不防臉上挨了兩巴掌,他喝道:“是誰偷襲?”
甲板上不知何時站了一名少年,看年紀不過弱冠,卻是錦衣華履,貴氣逼人,一隻手輕輕托著琴,說道:“主人的地方,豈容你隨便放肆。”
兩人鬥了七八招,勝負尚未分曉,船體卻有多處損壞。熊三鐧瞧著桅杆上的裂痕,幹笑道:“刀劍無眼,可怪不得我。”摸了摸臉頰,嘀咕著這雙小手瞧著白嫩,手勁卻大得很。
燕蒼山鐵青著臉,實在沒料到這莽夫竟然使出這等下三濫的手段,叫道:“赫連非,千萬別信他,這廝定是故意的。”
赫連非嗯了聲:“我來會他。”
燕蒼山欲要反駁,燕無情走上兩步,將他攔了下來。
赫連非右手在琴沿輕叩,唰地一下,自琴中抽出兩柄劍來。
原來這價值不菲的古琴竟是一把劍鞘。沐亭之端凝他握劍之姿,仿佛手中所執仍是雅具,而非殺人利器。心下暗道:琴中藏劍,琴中藏劍,莫非是赫連家的人?
正想之間,雙方已交上了手。熊三鐧見飄渺劍客對其十分顧忌,便多留了心眼。不料劍光閃過,一個措手不及,手臂上便多了一道口子。
對方劍法奇快,虛實變化中,劍風呼嘯而來。熊三鐧後退之際,連中了對方三劍,都傷在手臂。他為人極好麵子,不願輕易認輸,咬了咬牙,忍傷又鬥。
沐亭之搖了搖頭。兩人實力懸殊太大,這般下去,遲早是輸。折扇一收,掠到對麵船上,拱手道:“嵐山閣沐亭之,前來領教赫連公子高招。”
如果將七寨九門比作這漳河,那麼嵐山閣便是百川歸附的汪洋。一個人敢於馳騁江河,卻不能妄圖征服大海。
他自報家門,徹底教對方吃了一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