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難測  第十六回:百媚千嬌招蜂惹,臨風玉樹引蝶來(中)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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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如嬌叱道:“你這賊人!”
    藥虯翁沉著臉道:“是有人搗亂。”
    月如嬌道:“搗亂?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夥?”
    藥虯翁並不理會,神情慎重地自袖中取出一隻金色小鈴。這鈴鐺比先前那隻小上許多,僅有半掌大小,金燦燦地分外耀眼。他時急時緩地搖晃小鈴,那毒蜂本在嗡嗡亂飛,聽到這陣鈴聲,霎時安靜下來。
    月如嬌待要喝問,邵一朵抬手道:“且先別慌。”她年紀較月如嬌略長,江湖中奇聞異事見過不少,知道這綠袍翁正在與人鬥法。
    眾人見毒蜂停在半空,都舒了口氣,藥虯翁卻皺住眉頭,神情肅穆。鈴聲、塤聲交織而起,相持不下,一個清脆尖銳,一個低昂沉穆。
    鐵英捂住耳朵,直叫:“別響了……別響了……”
    鐵寒秋心知兩種音律皆會擾亂心神,他內功精深,自是無礙,但愛子年幼功淺,容易走火入魔,便運功護住他的心脈。眼望四周,尋找塤聲來源,這不望不打緊,一望卻教他冷汗直流,原來四麵八方已密密麻麻鋪遍了毒蟲屍體。
    藥虯翁搖鈴的右手浮出青筋,他怒喝道:“哪個龜兒子在幹混事,有種給老子滾出來!”
    塤聲夾雜著笑聲,在眾人耳畔回蕩。這塤聲固然可恨,那笑聲則更陰冷滲人。兩相爭鬥,對方顯然更勝一籌。藥虯翁額頭有股黑氣浮現,陡然間身子巨顫,噴出一口血來。
    他破口大罵:“這樁買賣可虧了血本,你們繼續同他耗罷,老子不陪了。”說罷收起鈴鐺,轉身而去。
    月如嬌一躍上前,嘴裏喝道:“不許走!”如意脫手飛出,往藥虯翁要害攻去。
    藥虯翁見她來勢洶洶,頭一低,手一縮,身子蜷成球狀,迅速往旁滾了開去。
    月如嬌怕中敵人調虎離山之計,不敢追遠,一跺腳,回到車旁。她見邵一朵神色凝重,便道:“姑姑,現在怎麼辦?”
    邵一朵道:“你拿我的碧靈丹分給大夥,每人服食一粒,可以暫時提神,免受塤聲侵腦。”
    月如嬌點了點頭,自她手裏接過丹藥,分給眾人服用。鐵英服過丹丸,覺得好過許多,他指著前方一株大樹叫道:“快看,那邊好像有人!”
    午間瘴氣極重,眾人隨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見樹後隱約露出半截衣角。鐵寒秋縱馬踏過毒蟲屍體,率先過去,其餘人跟隨在後。
    鐵英坐在馬上,俯首看去,忽然‘啊’地一聲,閉上眼睛。原來樹後綁著一具無頭屍體,肩膀以上是個碗口大的切口,叮著十數毒蟲,望之怕人。
    人群中傳來一聲高叫:“這不是老五麼?”眾人一看屍體衣著,卻是眼熟,這紫赯色的短袍,不正是鏢師平日裏的裝束?
    鐵寒秋問那鏢師道:“你如何斷定這是老五,即使衣飾相同,那也可能是旁人穿了他的衣服。”
    那鏢師正是老三,走上前來,隔著衣袖托起屍體右臂,指著他手背上的疤痕說道:“去年冬天,老五邀我去他家中飲酒,他兒子玩耍時,不小心碰倒了燙酒的火爐,他用手擋了一下,便留了這塊疤。”
    屍體身份確鑿,眾人心頭更是陰雲密布。鐵英睜開眼睛,見毒蟲在屍體身上鑽進鑽出,一時忍將不住,俯身幹嘔起來。
    鐵寒秋歎了口氣,吩咐兩個鏢師道:“將他就地安葬,待回去之後,再好好撫恤他的家人。”接著運起真氣,大聲罵道:“躲在暗地裏下重手,藏頭露尾,簡直是鼠輩所為!”又伸手一指鏢車,道:“貨在這裏,有膽子的,出來搶便是!”
    那塤聲倏地停了。一時聲靜風止,靜謐非常。那具攀滿毒蟲的無頭屍體,在朦朧瘴氣中更顯得鬼氣森森。且不說對方武藝如何,單是這等造勢,便比藥虯翁強了不止數倍。
    月如嬌道:“裝神弄鬼。”揮開瘴氣,踢開落葉,往前行了幾步。邵一朵見落葉之中有人影翻動,手腕一抬,發出七枚梅花暗鏢。唰唰唰幾聲,地下掠起七道黑影。陽光照在七人臉上,似是僵屍般慘無人色。
    眾人吃了一驚,抽出兵刃。鐵寒秋一聲令下:“護鏢!”眾人揮舞兵刃,衝了上去。刀尖挑得樹葉亂飛,那七人同時躍起,又同時落下。
    塤聲又起。鐵英看著眾人鬥敵,見塤聲急時,敵人進攻便快,塤聲緩時,敵人則向後避退,初時不甚在意,瞧上片刻,便覺得十分古怪。
    月如嬌扣住敵人肩頭,叱道:“你們是誰?”那人眼珠動了一下,半死不活地盯著她。月如嬌聞見他身上有股腐臭,急忙撤手。
    鐵寒秋揮舞兵刃,在敵人身上刺得一劍,對方竟然頂著他的兵刃,伸手抓向鐵英。這人臉色木然,既無痛楚,亦無怒色,當真宛若僵屍,鐵英嚇出一身冷汗,僵立當初。幸而鐵寒秋應變神速,右手一勒韁繩,馬蹄將敵人踢出老遠。
    邵一朵眉頭蹙起,方才她七枚暗鏢全部射中,這些人卻沒甚反應,要說內力精深,那也不至如此。湊近月如嬌身旁,低聲道:“小心了,這些人有古怪。”
    月如嬌觀察良久,也低聲道:“姑姑,這些好像不是活人。”
    邵一朵尚在深思,忽聽得鐵英叫道:“爹,這些人聽塤聲擺布!”她心念電轉,想起天下間有門邪功,控屍驅蛇,無所不能,而創下這門邪功的,便是隕天教教主。
    隕天教素來伏鸞隱鵠,其教主更於江湖中難覓行跡,他聲名赫赫,卻又神秘至極,江湖中見過他真容的少之又少,有人說他與嵐山閣閣主是夙敵,也說他同杜三少是為莫逆,除此之外,不曾聽說他和別門別派有過牽扯,這也是為何百曉生未將他列入兵器譜。
    邵一朵想到此處,心中恍然:難道真是他不成?
    月如嬌見她神色有異,問道:“姑姑?”
    邵一朵不似月如嬌行事莽撞,思前想後,向馬車望了兩眼,暗道:老爺子許久不見動靜,是有甚麼打算?
    皺了皺眉,高聲道:“這些是受人操控的蠱屍,砍下他們的腦袋,蠱術自破。”眾人雖覺驚異,但想湘西那邊也有趕屍的傳聞,便不那麼害怕了。
    鐵寒秋躍下馬來,幾招製服了敵人,手起刀落,一下將他從中劈開。
    這廂鬥得熱鬧,那廂杜迎風正在樹後和人閑聊。他向身旁男子說道:“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顏少青道:“你最近怎麼老愛和人打賭。”
    杜迎風撇嘴道:“誰教有人總管著小爺喝酒,不能開懷痛飲,那便隻有小賭怡情啦。”
    顏少青聽罷,淡淡說道:“你肝火犯肺,不好好調理,很容易虧了身子。”
    杜迎風佯裝怒道:“這話究竟是誰說得?”
    顏少青道:“穆先生。”
    杜迎風咬牙道:“這庸醫隨便說你便聽?究竟你是閣主,還是他是閣主?”
    顏少青凝視他道:“誰的話我都可以不予理會,唯獨他是例外,況且他所言不無道理,飲酒最易傷肝,還是少量為佳。”
    杜迎風剛要反駁,顏少青捏住他的下顎道:“你不聽他的話,難道也不聽我的話?”說著覆上唇去,封住他的話語。
    見他終於安靜下來,顏少青問道:“要打甚麼賭。”
    杜迎風輕哼兩聲,道:“賭那吹塤的是甚麼來頭。”
    顏少青道:“這麼說來,你心中已經有數。”
    杜迎風摸著下巴道:“控屍養蟲,這是隕天教的拿手好戲。”
    搖了搖頭,顏少青道:“他吹奏的是四孔骨塤,這種樂器在中原失傳已久,如今隻在柔然、西夏略有聽及。”
    杜迎風知道他必然聽出點甚麼,於是靜候下文。顏少青沉吟片刻,說道:“近幾年,有外來教派在中原迅速崛起,其教眾擅長製毒,和隕天教十分類似。”
    杜迎風怔了怔,問道:“你說的可是婆羅教?”
    顏少青道:“正是。”
    杜迎風道:“你就如此肯定?”
    顏少青道:“目前僅是推測而已。”
    杜迎風刁滑一笑,學著他之前的語調說道:“我不會做無謂推測。”
    麵對他的調侃,顏少青卻無動於衷,淡淡說道:“與隕天教不同的是,婆羅教教眾除了製毒,還擅長養蟲。”
    話音剛落,隻聽遠處轟地一聲,屍身中跌出數百隻蟲蛹來。
    眾人被膿水濺得滿臉,一邊叫罵,一邊踏死蟲蛹。顏少青抬眼望去,道:“這是養在屍身內的腐肉蟲,用火就能燒死,這般胡亂踩踏,擠破蟲蛹,隻會適得其反。”
    杜迎風不解道:“蟲蛹破了又怎樣?”
    顏少青道:“破繭成蝶。”
    杜迎風矍然一驚:“那還不快救人。”
    顏少青淡淡說道:“不急,你按我計劃行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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