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不過徒然難自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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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行人退走極快,又是暗夜之中,叫人難查蹤跡。傅生原本腿腳不好,又是一場惡鬥,哪裏能夠再是長途奔襲,終於停了下來。
楊過一路猛追,遠遠墜著傅生,但見了傅生停下,呼嘯一聲撞進傅生懷裏,這一下撞得滿懷,他控製著不叫傷了對方,也是叫悶悶一痛。一頭紮進對方懷裏,死死抱著,埋在肩頸的臉上卻漸漸揚起了笑。
傅生被這一撞,隻覺悶痛過後心中溫軟熨帖極了,歎息一聲輕輕撫摸著已經比自己還高的少年郎的發無聲微笑起來。
兩人站了好一會兒,隻聽得身外蟲鳴,偶爾聲聲鳥啼,終於別別扭扭的鬆開了。
楊過臉上發臊,扭扭捏捏看向別處,傅生捧著他的臉轉過來,隻瞧見了仍舊微紅的雙眼與麵上幹涸的淚痕,心中一慟,輕歎道:“過兒哭了?”
楊過搖了搖頭,而後又一臉正氣的惡狠狠盯著傅生,死死抓著他的手咬牙切齒道:“對,是你,都是爹爹你弄哭了我。你不要我,你要丟下我。”
才說了兩句,心中委屈,聲音又哽咽了,眼中潮滿,變又要哭將起來。傅生一時又是憐愛又是無措,隻覺心中憐惜極了,抱著楊過毛茸茸腦袋撫摸著,嘴裏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隻化作一聲歎息,“傻瓜,你這樣,叫我怎麼忍心再……”
“對,我傻。”楊過吸著鼻涕笑起來,“我是傻瓜,我是爹爹一個人的傻瓜,你若再要丟下我不要我,我還會哭,我要讓你想丟也再丟不下我。”
楊過猛地一撲,趴在他身上死死摟著傅生細瘦的腰肢,死死的摟著,恨不能摟進自己的骨血去。他不知道心中那一番渴望該如何表達,隻會又哭又笑,隻會死死摟著,緊一點,再緊一點,隻覺得隻有這樣,才能更靠近他,叫他們再也不分開。
楊過擔心傅生的腿,硬逼著他休息,傅生怕是丟了對方蹤跡執意要追,楊過眼珠一轉,忽而麵色一沉,顯得落寂可憐,叫傅生看了心中疼惜,柔聲問道:“過兒怎麼了?”
楊過不說話,低著頭好一會兒才悶悶的說道:“爹爹你可是那絕情穀穀主?”
傅生一怔,一時未曾反應,但見了楊過勾著身子越加可憐,忙上前一步摸了摸他的發,“抱歉,過兒,爹爹瞞了你許久。”
“我知道,這多年不見,我們終歸是生分了,爹爹你……罷了,你自己走吧,我……”
傅生何曾見過這個小子這般可憐模樣,他心知他多半是裝的,這孩子自小便古靈精怪極了,然而便就是知曉這一副模樣是楊過故意使來,卻依舊抵不住心中酸軟,輕輕環抱了他坐下來,歎笑道:“罷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便不走了,休息一晚,明日再行便是。”
楊過果然聞言之後眼睛晶亮起來,麵上斂著笑,不滿的撒嬌,“這是一樁,若不是今日我偶然聽了他們中誰喊了一句絕情穀穀主,爹爹你便就是打算著不告訴我了的。若是往後再走散了,我都沒處尋你去。”
他自己說著又覺委屈,靠在傅生身上將他摟得死緊,發泄著不滿。
傅生拿他沒轍,笑著輕輕拍著他的脊背,道:“是爹爹忽略了,總想著我們往後一直在一起,原也未曾想那許多。再說了,哪裏有人見麵便報上名號,我是你爹爹,現在也是絕情穀穀主,這樣的?”
“可你也不能瞞著我這樣久……”
兩人緊緊靠在一處,低聲細語,竟覺沒了那世間紛擾,安寧極了。不知覺便雙雙睡了過去。
原地休息了兩個時辰,待到天光微亮才又醒來,重新上路。
對方一行雖說行事隱秘,然畢竟大隊人馬行動,無論如何也有蛛絲馬跡留下,二人隨著那種種痕跡,終於找到了一處山莊外。
山莊建在一方郊外,交通通達卻少有人來,莊園百畝,攏了半個緩起坡頭,隱約可見亭台錯落,山水有度,實在是一方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
山莊大門丈高有餘,寬餘二丈,紅漆木門,銅環把手,黛瓦森森,白牆重重,莊嚴威儀。門額上一塊上好酸梨木門匾,丈寬,三尺餘高,上書鎏金紅漆無憂二字,字跡龍飛鳳舞,揚揚灑脫,自成一派風骨。
山莊名為無憂,那錦衣男子又有那般容貌,這山莊的主人,那錦衣男子的主人,哪裏還有猜不到的。
當年你犯下如此行事,我本該恨你入骨,然而,你曾救我一命,又叫我該如何去恨。兜兜轉轉,竟又生了糾纏,我隻願你能回頭,莫要癡纏。
傅生看著,眼中晦暗不明,那其中翻滾著恨,翻滾著念,心中思緒百轉,一時竟是癡了,瑟縮了,遲疑了。
傅生麵上麵具已然損毀不再,現如今絕世無雙的容顏袒露輕風暖陽之下。楊過多年不曾這般細看闊別彷如半生的容顏,隻癡癡看著,不覺也癡了。但見了傅生眼中晦暗複雜,輕聲出言。“爹爹?”
傅生猛然一驚,深深呼吸才壓下了洶湧的情感。他深深看著楊過,忽而用力擁抱他,隻有這少年郎身上的溫暖才能停止他不受控製的寒冷戰栗。不可否認,他,在害怕那人。害怕曾經的可悲,也害怕自己會控製不住嗜殺傷了他。
此刻他是慶幸的,慶幸他的過兒追了過來,慶幸他的過兒還陪在他身邊。
許久以後他才放開他,深呼吸片刻沉聲道:“走吧,夜間再探。”
入夜,二人悄悄來到莊園外。
從莊園外看尚且錯落繁複,二人從一處僻靜處翻上院牆跳了進去,甫一落地,傅生心中一凜,一把抓住楊過手。
“爹爹?怎麼了?”
“小心,這院中布了五行陣法,若有不慎,恐怕陷在陣中,過兒好好跟著我,別離開我的視線。”
楊過心下高興,忙不迭點頭,反手牢牢抓住了傅生。
楊過懂傅生,卻又不懂傅生,每當他以為自己看見了爹爹的全部,卻又會在不經意間發現,這些不過是冰山一角。他知道他的爹爹天文地理,古今華夏都了如指掌,卻不知,他竟還懂得這五行術數,一時隻覺心中驕傲之極,卻又徒生出一抹失落來。
楊過正自神遊天外,手卻緊緊牽著傅生,叫他領著在繁複變化的院落中左突右衝。
忽而一陣玲兒聲響,隱隱約約,悠悠遠遠。楊過隻覺心神一凜,驀地回神。
“姑姑。”
他驚喜的喊叫一聲。這是姑姑特有的鈴兒聲,不會有錯。鈴兒以玄鐵鑄就,普天之下絕無其二,形影不離那三年,他將那脆越的鈴聲牢牢刻在了腦海深處,決計不會認錯。
“姑姑。”
楊過放開了緊緊抓著傅生的手,驚喜的朝著那鈴兒聲音來處奔去,不過眨眼便消失在了變化無端的陣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