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回來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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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嘩嘩”的雨聲愈來愈弱,最後和天邊的烏雲一同消散,街道上仍舊可見小灘的積水。
    楊肖霆一夜輾轉反側、時醒時夢,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無精打采。
    起身後第一件事還是到主屋查看穆宣有沒有回來。輕輕推開木門,室內依舊空無一人。
    帶著些許失落的心情楊肖霆走到賣油條的攤位,找了個空位坐下。
    賣油條的中年婦人見少年滿臉堆笑,這幾日對方幾乎每天早晨都要來買上些吃食,兩個人算是混了個臉熟。
    “小公子今天還是一根炸油檜加一碗豆漿?”
    楊肖霆簡單“嗯”了一聲就沒再發話。
    中年婦人小心地瞅了兩眼少年,見對方的精氣神就像被抽走了一般,回到油鍋旁邊時,拉著自家老頭子小聲道:“你說這小公子今日怎麼啦?即便腦子不好使,可見他平時愛說愛笑的。”
    老頭粗壯的手指在麵板上揉著麵團,將其搓圓、壓扁、拉長,嘴上隨意應付著。
    “嗯,怕是家裏遇上了怎麼事。”
    中年婦人深表感慨,搖了搖頭,道:“這看著我心裏也跟著不好受,你說咱兒今天要不要送他根油炸檜?”
    老頭搖了搖頭,不耐煩地道:“天下可憐人多的去了,你要是每見一個就發善心,我看我這攤子沒幾日就關門大吉了。”
    婦人故作凶惡地瞪了自家老頭子一眼,沒有理會對方的說辭,盤子裏還是多給少年夾了一條油炸檜。
    食物上桌,婦人笑眯眯地道:“小公子,我看你天天到我們家買買吃的,今兒我們油炸檜炸多了,就送你一根。”
    楊肖霆道了聲謝,原本低落的稍有好轉。他拿起油條咬了兩口,還是那家店,還是同樣的油條,可是嘴上卻嚐不出平日的酥香。他狼吞虎咽地將盤子裏的東西吃完,喝了兩口豆漿,在飯桌上留下幾個銅板後,便混入了街道上的人流。
    走在每天都會經過的繁華街市上,楊肖霆竟然一時覺得茫然,接下來他該做什麼?仍就像以往一樣,到瓷器鋪買幾個成品,帶到街頭販賣,賺幾個銀錢,然後一個人回到空落落的院子?一個楊肖霆不曾試想的問題湧上心頭——這個世界真的適合他嗎?如果有機會他會選擇回到現代嗎?
    這個社會等級森嚴,有的人天生下來就享有特權,而有的人卻命如草芥。這裏人的人生觀、價值觀都和他的大相徑庭,他並沒有刻板迂腐,也嚐試著入鄉隨俗,可是他的底線一次又一次地被打破,似乎如果他要選擇生存,就隻能改變,變得有一天不再是自己。
    不知不覺間,楊肖霆的腳步停在了陶瓷店門口,看見青年仍舊一如既往地倒騰著兩手之間的泥土。
    楊肖霆心中苦笑,看來他的心已經幫他選好了答案。
    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和青年寒暄,而是徑直走到展示架旁,隨意拿了五隻碗,五個盤。
    “就要這些,你幫我包起來。”
    如果換做其他人,他們必會發現楊肖霆舉止上細微的反常。可是眼前的青年一心鑽研陶藝,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像平時一樣,從櫃台後麵的貨架上抽出幾張糙紙將瓷盤和瓷碗打包,遞給楊肖霆,然後又坐回到轆轤車旁,拿起地上的刻刀,在基本成型的土坯上刻畫。
    楊肖霆雙手抱著十個器皿走出店鋪,四下望了望,想找個人流多的路段擺攤,以免又有人對自己圖謀不軌。
    他走到離瓷器店鋪十幾步之遙的一塊空地處,將十件商品依次排開,然後蹲坐在地,完全沒有前幾日叫賣宣傳的熱情。
    時不時有看上瓷器的人上前詢問,別人問一句他就答一句,其餘一句廢話沒有。
    雖說他這賣家的服務態度是一落千丈,可畢竟這一路段人流聚集,加上商品物美價廉,還是有不少喜好陶瓷器皿的買家上前查看,一個上午賣出六件。
    楊肖霆沒吃午飯,想著中午抓緊時間,再擺兩個時辰,不管最後賣沒賣完,都收攤回家,他今天實在不想再在這喧囂的大街上多呆。
    “你怎麼把我的器皿拿出來賣?”一個清朗的男聲道。
    楊肖霆抬頭望去,正午的陽光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是你呀。”
    看見陶瓷鋪子的青年,楊肖霆無關痛癢地道。
    “我剛才問你話呢。”
    楊肖霆眯著眼,看向對方,一副理所當然地道:“哥們兒,我花錢從你那買東西,現在這些東西都是我的了,我憑什麼不能賣呀?”
    說話間,一名美婦在攤位前駐足,拿起一個碗端詳。碗口帶有一層細細的金邊,內側描畫著三個孩童在水池假山旁捉迷藏,工筆之細致,甚至可以看清孩童手指指甲蓋的形狀。
    “這個怎麼賣?”婦人問道。
    “四兩。”楊肖霆道。
    婦人麵顯猶豫,其實這個價格在陶瓷市場上並不算高,可是她家官人每月就帶回家三十多兩銀子,要拿出這筆錢買個瓷碗確實叫她有些為難。女人纖細的手指沿著碗口滑了一圈,實在愛不釋手,最後還是狠下心,從衣袖裏掏出四兩遞給少年。
    楊肖霆沒有客套,直接接過銀兩,幫對方把碗給包好。
    一直站在旁邊的青年看得有些傻眼,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拉出的瓷器可以賣那麼多。回想剛開店時他叫價三兩一個,可是每個月賣出的成品五根手指都數得過來,總是入不敷出,所以後來才把價格調低。
    青年眉頭蹙得都可以擰出一根麻花了,一眨不眨地看著少年。
    楊肖霆被盯著一身雞皮疙瘩,不客氣地問道:“哥們兒,你要是不買,也別在這杵著,看著我心慌。”
    青年甩了甩衣袖,憤然離去。
    楊肖霆撇了撇嘴,不屑地“切”了一聲。
    天邊的太陽向西邊移動了幾許,下午沒費多大功夫,他就將剩下的四個器皿售出。
    沒有平時賺到錢後的歡悅勁兒,楊肖霆一個人在通向四合院的石板路上慢慢踱步,深巷裏偶爾傳出幾聲狗吠雞鳴。看著腳下跟隨自己移動的短影,心裏升起一股陌生的孤寂感。穿越前,他社會上結交了不少狐朋狗友,可都不是可以交心的,而老爺畢竟和自己隔了兩代,每天能說的的就是“今天上哪兒去?”,“晚上回來不?”之類的話題,可即便那個時候他也從來沒有感到孤獨,反而覺得自己一個人逍遙自在。
    一時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有些困惑,有些無助。
    待看見四合院的大門時,才想起剛才回來的路上忘記買上幾個肉包子。哎,算了,他心想,反正現在肚子也不餓,就沒有折返的意思。
    走進院內,看見正屋依舊緊閉的房門,知道穆宣還沒有回來,整個院落又隻有他一個人。
    楊肖霆麵顯消沉地邁過東屋的門檻,來到床榻邊,沒脫衣服,就一股腦鑽進單薄的絨被裏。
    積壓了一整日的情緒就像決堤的洪水,洶湧噴泄而出。
    他抓起被子捂住腦袋,不再壓抑,狂吼了幾聲“他爺爺的”,心裏的鬱結才算是消退少許。
    他閉上眼,不願再去多想,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半夜,楊肖霆生生被餓醒,想想他這一整天吃了什麼,早晨兩個油條、幾口豆漿,沒了。他抬手摸了摸空得有些酸痛的胃部,懶散的坐爬起身,睡眼惺忪中,托著一雙還沒有洗幹淨的靴子,借著射進院內的月光,搖搖晃晃地邁過門檻,打算去灶房找點吃的。
    西邊一道暗淡的光線吸引了他的注意。楊肖霆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看清主屋窗紙上透出暗黃的燭光。他困意頓消,三步並作兩步地朝穆宣的臥房走去,一時忘記了禮數,沒打招呼,直接推門而入。在打開門的那一瞬,他勾起的嘴角僵住了。
    始料未及,男子墨發披肩,站在屏風前,背對屋門,上身的雪白衣物退到腰際。
    楊肖霆立刻退出房門,低著頭,不敢抬起,呼吸不受控製地變得急速,眼神中透著慌亂、羞惱和擔憂。他剛才似乎看到穆宣背上觸目驚心的幾條疤痕。
    “進來吧。”屋裏的男人平靜道。
    楊肖霆這才抬眼看向屋內,穆宣已將衣服披上,轉身看向門外,但前襟敞開,隱隱約約露出腹部優美的肌理線條。
    “抱,抱歉,那個我剛才,剛才不知道你在換衣服。”楊肖霆急於掩飾尷尬,說話反倒不利索了。
    穆宣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保持一貫風輕雲淡的麵容,踱了幾步,在床榻邊坐下,抬眼看見仍舊呆立在門外的少年,嘴上不經意間露出一抹淺笑,燭光下更是襯得那張俊顏勾魂攝魄。
    穆宣單手拍了拍身側的床鋪,示意對方過來,戲謔道:“你就打算一直站在外麵和我說話嗎?”
    楊肖霆頓時覺得臉頰升溫,轉瞬間,滿腦的欣喜和尷尬衝散了白天鬱結的心情。他走到穆宣身旁坐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道:“你走了那麼幾天,突然回來,我一激動就犯二兒。”
    “犯二兒?”
    見對方微微側頭,一對魅惑眾生的丹鳳眼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楊肖霆感覺雙頰燒得厲害,舔了舔嘴唇道:“就是,就是犯傻的意思。”
    安靜的屋內,昏黃的燭光,少年長翹的睫毛眨動了兩下,一雙倒影著燭火的清亮眸子端詳著男子寸許之遙的麵容。
    “你在看什麼?”穆宣問道。
    “你長得真好看。”楊肖霆沒經考慮,脫口而出,話音一落,他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他這是什麼腦回路呀,怎麼能和另一個男人講這種話。
    穆宣未置可否,臉上笑意加深。
    “嗬嗬,我有時候發神經,你不用理我。”楊肖霆幹笑了兩聲對了,然後馬上轉移話題:“對了,你這幾天上哪去了?”
    男人麵上的笑容淡了淡,移開視線,看向門外漆黑、空曠的院子,道:“家中有些事務。”
    見對方不想多說,楊肖霆很識趣地打住。
    “這兩天我生意賺了些小錢,等哪日請你到外麵吃一頓,”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可你也知道我那小本生意攢不了大錢,隻能暫時請你將就,去中檔些的酒樓。”
    穆宣“嗯”了一聲,眼中是難得一見的柔軟,抬起一隻手輕柔地扶了扶少年耳鬢旁邊的一縷長發。
    楊肖霆耳廓上的毛細血孔像是十倍擴展一般,敏感至極,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手指上傳來的氣息,一絲涼意滑過耳畔。
    楊肖霆的思緒還沉溺在耳朵的觸感上,突聞穆宣道:“今天晚了,我有些累。”
    楊肖霆趕忙站起身,道:“那你趕緊休息,我就不多做打擾了。”說完話,他就像腳踩風火輪一般跑出了屋子,迅速將房門對折關上,背靠門框,摸上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心中情緒萬千。身心曾被摧殘過,原本以為自己的性取向因此轉變,可那次在雅菊樓差點被女人色誘後,他堅信自己還是一個純爺們兒。但剛才看見穆宣時難以自製的歡悅之情又算是什麼?
    楊肖霆手指握拳,使勁兒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那是兄弟之情,朋友之情。感歎,自己今天可真是被餓暈了頭,各種腦回路不正常。
    楊肖霆直奔灶房,開始燒火煮飯。
    待少年離開後,黑影從屋梁上一個隱蔽的角落跳下。
    “主子!”
    赫然穆宣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道:“帶來傷藥了嗎?”
    黑影將一個黑布包成的包裹放到床邊,上前撫著赫然穆宣慢慢躺下,解開搭在對方後背的衣服,見已有幾處結痂的地方龜裂,血紅的傷口再次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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