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凝重。仍舊是同一輪明月，滿天星辰。
    黑幕下，一個人獨自走在山路上，除了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找不到其他光源。成功逃越後的喜悅之情漸漸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擔憂，是害怕。怕自己逃跑的事情已經被人發現，擔憂那人已經派出爪牙下山搜尋。深處的樹林裏不時傳來“咕咕”的啼鳴，路邊草叢中偶爾發出悉索的動靜，在這安靜的大晚上更是聽得人心顫。楊肖霆加快了腳下的步伐，速度都快趕上職業競走運動員了。如果不是考慮到維持體力，恐怕他早就撒腿衝刺下山了。
    當看到山路與驛道路口交接時，朝陽的光芒已經從山巒後滲出。楊肖霆回頭掃視了一遍來的路程，沒見任何追蹤的跡象，忐忑的心總算平靜了下來。
    在靠山的驛道邊慢慢走著，時不時一架馬車的車軲轆聲從身邊而過。
    真是心中負擔放下，基本的生理需求就冒了上來。雙唇幹裂，喉嚨幹燥。渴，非常渴。此時就算滾動下喉結，口腔裏的唾液腺也分泌不出多少液體來，似乎快要罷工了。看著一輛兩輛打他身邊駛過的馬車毫無減速跡象，心下頹然。
    突然，楊肖霆眼角餘光瞥見一對十餘人的隊伍從身後而來，氣場不容小覷，還沒看清正麵就能感道一股壓迫的氣勢。他扭頭看去，見隊伍前麵三人分坐三匹高頭大馬，後麵其餘人眾左右前後護著兩輛板車，車上托著七八台箱子，都用繩索捆綁固定。每個人身上都佩戴明晃晃的刀劍，真是亮瞎了楊公子的雙眼。一行人不緩不急地行駛著。
    鏢車！
    雖然他楊肖霆平日不學無術，可基本的古代常識還是有所了解。古代的保鏢這一行業就和當今的物流差不多。如今的物流服務招聘要求主要是能夠運輸貨物即可。相比下，古代交通不便，治安不穩，保鏢人多半武藝高超，不是出生武林世家就是退伍軍士。押鏢，也分大鏢小鏢，分風險係數高低，當然，相應的保鏢費用也會有所不同。
    楊肖霆心下盤算，是跟隨這幫人走，受其武力氣場照應下，也好沒歹人敢靠近他，還是避而遠之，以免突然殺出幫綠林人士，他無辜受牽。
    楊肖霆心裏糾結著，突感一道灼熱的視線射在他腦門上，抬眼望去，見護鏢人中，一個滿麵絡腮胡子的彪形大漢正凶狠地瞪著自己，對方左眼眼角上還有一道五公分長的疤痕。對上那雙視線，楊肖霆一臉從容，可垂在身子兩側的手指不由打了個哆嗦。這是生理應激的反應，人體受到外界危險刺激後發出的自我防禦反應。
    楊小爺立馬收回目光，垂眼低頭。他刻意減緩腳步，腳尖勾起地上一塊小石子，還時不時腳下耍兩個足球花樣，好像是在向那個瞪眼男人表示，我不是做賊心虛怕了你才放慢速度，我是邊走邊練習腳下功夫。
    等押鏢一行人從他身旁走過，背影消失在驛道拐角，楊肖霆才算鬆了口氣。他爺爺的，怎麼感覺自己才出虎口，又差點掉進狼窩。
    他在路上慢慢踱步，心想著即便這群人行駛速度不快，但以他目前的步行速度，半個時辰後，怎麼也得被對方甩後十幾裏路程了吧。
    半個時辰後，還在路上慢悠悠晃蕩的楊肖霆隱約聽到前方有乒乒乓乓打鬥聲。他爬上驛道一旁的山坡，躲到一路延續的灌木叢後，俯身趴地，沿著不算稀疏的一排排灌木向聲源方向爬去。
    爬了不到一百米米，激鬥聲已清晰可聞。透過灌木分叉枝葉間的空隙可以看到兩幫人在打鬥。其中一幫人自不必說，正是半小時前遇上的那隊鏢師。楊肖霆汗顏，運氣也太背了，還真給自己撞上半路殺人越貨的。再看另一幫人，個個蒙麵……額，彩衣。有紅衣服，黃衣服，綠衣服，灰衣服，麵上戴的遮臉的也是形式不一，有方形布，三角形布，還有不規則形狀。楊公子心中殺氣騰騰的綠林大盜形象給這一身裝扮大大打了折扣。
    坡上靜觀其變的楊公子心下有點小小失望，可坡下兩隊人馬根本無暇顧及這種細枝末節，正打的不相上下，好像非要拚個你死我活。
    正看得津津有味，突聞空氣中揚起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一抹鮮血劃過地麵，形成一個半圓弧度。眨眼功夫，一隻手臂從一個蒙麵人肩上脫落，血淋淋地掉落地麵，然後滾下山崖。
    楊肖霆呼吸一緊，腿腳不自覺地踢到旁邊的一叢灌木，發出一秒嘩嘩聲。
    打鬥中的一名鏢師斜眼朝山坡上楊肖霆所處位置瞥了一眼，手中寶劍不見絲毫減慢，繼續與匪徒纏鬥。
    另一名蒙麵人扛起被斬斷臂膀的同伴，怒吼一聲：“項龍鏢局你們等著。撤。”
    十幾個蒙麵人一同順著驛道另一個方向退去。
    絡腮胡子大漢還想繼續追，被一個高個藍衫男人叫住：“別追了，好在這次沒有東西丟失。劫匪我們也不是第一次遇上，無需多費時間。”
    絡腮胡男人朝坡下吐了口唾沫，鼻腔裏哏了一聲。
    同行其他幾人重新將倒地的幾隻箱子搬上木板車，繩索上又打了幾個結，得以加固。
    高個子藍衫男人朝灌木叢看去，初升的太陽照射在他剛毅臉龐上，古銅色的肌膚折射出一道暗色的亮光。男人高聲道：“不知是道上哪位兄弟，有話出來好說。”
    楊肖霆咬牙，媽呀，不是發現自己了吧。雖然已經看到對方直逼過來的兩道銳利視線，但還是心存僥幸，想著他就在原地裝死，對方見沒人回應，怕是會以為自己判斷失誤。
    誰知，傻眼功夫，都沒看清怎麼回事，藍山男子已經躍到楊肖霆趴伏的地方。
    楊公子抬頭，對上男子犀利的目光，他心中怯怯，還是抬起一隻手朝對方揮了揮，道：“Hi。”
    男子一把揪起楊肖霆衣領，幾個大步縱躍，把人提到了驛道上。
    “是你！”絡腮胡大漢怒氣衝衝嚷道，掄起拳頭就要上來揍上一拳。
    旁邊一個方頭粗眉的漢子擋在他前麵，道：“肖虎，先問清楚緣由。”
    “哏，我之前路上就看見他意圖不軌地盯著咱們。”絡腮胡大漢放下了拳頭，可嘴上還是不甘地回道。
    “各位英雄誤會了，誤會了。”楊肖霆急忙道。
    藍衫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楊肖霆，見對方一副文弱書生樣，便放鬆了警惕，語氣緩了緩問：“這位小兄弟為何會藏匿在山坡上？”
    要是楊肖霆此時知道對方把自己判定為文弱，那一定是一口老血，不敢說噴濺當場，那也是往肚子裏咽。可惜他不知道。
    楊肖霆見藍衫男人一臉剛正的長相，一副義正辭嚴的語氣，一身領導氣質，突然腦子裏蹦出“正義的化身”五個字。記得這人好像之前也是騎馬的三人之一，心中判定對方很可能是這幫鏢師的頭頭。見對方語氣緩和了下來，他便恢複一貫胡說八道的本領，順便想賺點同情分，雙手抱拳，麵顯淒然道：“兄台莫怪，我也隻是一個趕路人，不想會無意撞見這越貨之事，所以才躲了起來。原本和老父坐著馬車行駛在道路上，哪知中途被山匪搶劫，隨身錢財都被擄劫一空，馬車也被搶走。隻能和老父一同步行，可是父親年邁，風餐露宿身體不支，最終病故他鄉，從此世間我孤身一人，這才想著，想著去投奔遠親，誰知路上會遇到……”這麼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的標準煽情故事，楊肖霆自己都被感動了，說著說著語氣哽咽，還吸了吸鼻子，抬手用沾了灰土的衣袖抹了抹眼角。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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