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四百七十三章: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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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穿過杜德絲宅邸的主屋步入園庭,沿著黑色的長廊轉過幾個彎之後,步入了一座園庭內的園庭。
從外麵完全看不到這裏還有建築……傑納多少有些意外地望著步下台階後呈現眼前的一座黑色方形廳殿,一眼便看得出與宅邸的主屋不同,這棟建築並不是用來住人的,一來是從外部的廊柱來看它的層高更近大廳或者神殿一類的儀式性建築,二來牆麵上的窗戶遠比住宅用的建築要密集且更富裝飾性,包括幾乎從地麵延伸至屋頂的尖頂彩色長窗,以及同樣鑲嵌著彩色玻璃和黑岩雕刻的大門和其上的玫瑰窗。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這是亡靈世家的別邸,傑納會認為這更像是宗教用途的建築,不過他接觸過的宗教建築也就隻有普林賽斯的聖堂,而它們大多會以淺色偏黃的石材構建,有厚重的牆柱和跨度極大的拱門和穹頂,彩窗也會更具衝擊力,多選用熱烈的紅黃焰色構成大麵積與曆史戰役有關的敘事性彩窗,而非是杜德絲家族這樣更加高挑昏晦和神秘,用黑白藍紫這樣冷色拚出單體麵積更小但更具裝飾性和精致感的裝飾性彩窗,其上的圖案大多是星辰、河流、舟楫、草植或單純花紋這樣一眼看不出具體意指的圖案。
兩位提早等在這裏的杜德絲為與會者們拉開沉重的黑色大門,邁進後又是數階台階延伸向下,最終抵達一個巨大的淺池的邊際,當中有分置的平整黑岩組成的長橋一路搭建到光線昏暗的大廳的中心,在那裏的是一張與埃爾維斯寶石會會場類似的圓環形議桌,這張桌子和廳殿自身一樣是用黑岩切磨而成,和寶石會的那張一樣缺失了下首處的大約四分之一,不過不同的是這張桌子是一體的,而不是像寶石會會場那樣被斷成了三張,桌子下方則是同樣呈缺失圓環形的高台,兩側各延伸出去一部分,又在長橋處交彙於一,可以說整座廳殿之中除了剛進門的邊緣、延伸向水中的長橋和承載著環形桌子的高台外,其他部分都浸在水裏。有金屬製的燭台從天花板處垂到差不多與人等高的位置,其上的蠟燭顏色暗沉,火光則是略微偏藍的灰色,借著這不甚明朗的燭光傑納判斷池水大概也就是剛到成年人膝頭的深淺,一時有些判斷不出在建築中構築這樣的淺池的用意,隻覺得在冬季、池水以及灰藍火光和冷色彩窗的共同作用下,周遭顯得陰冷異常,實在是無愧亡靈世家的冠名。
距傑納不遠的阿德琳娜大約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奇怪的建築,同樣在這種陰冷氛圍中頗為不適,在寬大的袖子裏隱蔽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其他人的神情則沒有太大的異樣,一行人先後踏上長橋準備往長桌所在的高台行去,議桌後麵擺著二十四張椅背高度誇張的高背椅,萬幸這次看起來終於不是用石頭做的了,而是某種深色的木材,還縫綴著厚重的黑色軟墊,不然這一場會議進行下來也太受罪了。
他們並非是最先抵達會場的人,以上首位的兩張椅子為界,右半側已經差不多快坐滿了,其中上首位中右側的那張上坐著的是傑納之前在學院和那天夜裏都見過的卡戎·杜德絲,想來他也是來訪的杜德絲們中的最高位者,再右側的則是一位曾在評定會場出現過、但傑納並不知曉全名的三十來歲的杜德絲家族女性,再右側是兩張明顯屬於東域且一眼便能看出相像的麵孔,想來應該是一對母女,她們袍服徽飾的顏色表明了她們是第六心法世家拉比德家族的成員,而女兒的右側則是一位同樣曾在三階評定的會場露麵過的黑發男性,他則是水之世家的成員,再右側的才是該對本次事件負主要責任的特維希爾們,他們這次足足來了六人,除了傑納曾在星邸見過的那對年輕夫妻跟其他三個曾在評定會場出現過的特維希爾之外,還有當夜曾被那位夫人劫持過的六七歲小女孩,她的位置在父母和另三位成年人中間,穿著和其他同族人一樣在邊裾處紋繡有金色火焰徽飾卻小了很多號的袍服,在他們進來之前正端著杜德絲家族提供的茶水小口啜飲,這讓傑納的眉頭難以抑製地挑了一下。
阿德琳娜顯然也對這樣一個小孩的在場感到詫異,便拉住傑納小聲問道:
“那個女孩是誰?怎麼會在這種場合列席?”
傑納想起上午剛看過的事件記敘,如果那個原屬韋蘭商會的男孩並未說謊,這個小女孩恐怕才是此次事件的起因,不過不知道是因為那個男孩自己本來就不太清楚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事件記敘中並未寫明他們是根據什麼找到並鎖定了這個女孩,但看當時處於昏迷的她不僅看上去恢複良好還被允許列席,傑納頓時就有了一種莫名的預感——這個女孩會被盯上,應該不是因為護衛不嚴和罕見的時間魔法天賦的原因,不然她完全用不著、也不應該出席。
這讓傑納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阿德琳娜的問題,隻好搖了搖頭,反正一會兒的會議中也應該會有說明。
他們談話的時間裏洛歐斐已經越過長橋,從桌子左側向上首位中的左側那張行去,而在他踏上長橋之前議桌右側的世家成員們便一道起身了,傑納一時也無從分辨這究竟是對一位世家族長還是對一位德蘭之王的敬意。最終洛歐斐在卡戎身邊左側上首位落座,旁邊依次是倫澤、傑納和阿德琳娜,再後麵的八張就是完全的空置了,這讓傑納不由有些後悔沒在之前力邀克洛蒂婭小姐進來參加會議。
等眾人重新坐定,之前廳殿外那兩名為與會者們開門的杜德絲也走了進來,不過他們看起來並不是來入席的,因為他們各端了一隻深色的木質托盤,其中一位的托盤上是數十隻樣式各異帶有標簽的藥劑瓶,另一位的托盤上則是十五隻一模一樣的黑色高腳杯,正好符合桌邊落座的人數。
在端著高腳杯的那位給與會者挨個分發杯子的同時,端著藥劑瓶的那位也已經在議桌左側最末的空位處放下了托盤,略微翻看了一下瓶身上的標簽之後,開始按著一定的順序往議桌中心的水麵倒藥劑。
正在傑納些詫異於對方舉動的時候,從阿德琳娜方向開始分發的高腳杯也發到了她身邊的傑納這裏,傑納原以為是普通的飲品想要推拒,卻一眼瞟到了阿德琳娜手邊的杯子裏盛裝的並非是水液,而是某種輕盈閃爍著的白色霧氣。
這讓傑納一下想起前月追獵時自己被月鷲誘發出變異,在旁的祭在用靈祈術給自己救急時喂自己喝下的東西,雖然二者不是全然相同,但感覺上卻非常近似,這讓傑納對它的效用有了隱約的預感,因此並未按先前的想法推拒,而端來杯子的杜德絲什麼也沒解釋,就這麼一杯一杯地發了下去,就連洛歐斐和那個小女孩的麵前也有,等他終於從議桌的一頭發到了另一頭,把所有的杯子都分發完畢之後,往池水裏倒藥劑的那名杜德絲也恰好倒完了托盤裏所有的藥劑,兩人便在行禮之後一齊從廳殿中退了出去。
最終是由卡戎·杜德絲開口解釋了這番布置的用意,其中思維與亡靈魔法專有的詞彙很多,傑納聽得有點困難,但大致聽懂了高腳杯中的東西可以在短時加強和發散靈覺,而先前倒入池水的藥劑已經將建築內的水調兌成了一種用來顯現記憶的藥液,而事發的那夜卡戎曾在那位劫持了特維希爾小姐的夫人身上取走了尚未完全消散的“靈”,專程選在這裏舉行會議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讓與會者能夠閱讀她殘破的“靈”。
傑納先是想起了蒼月會時那對獸王姐妹曾利用祭做媒介閱讀安塔西封印在盧蕾希婭身上的記憶,又想起按倫澤的說法,“閱緘”才該是此類術式的原型。
……看來是院長閣下的提議,傑納一麵和其他人一道端起高腳杯,一麵往院長閣下的方向瞄了一眼,畢竟杜德絲家族在西恩特修建別邸時一起修了這樣一座特殊的廳殿,作為領主的達伊洛家族必然知情。
洛歐斐和其他列席者一樣神色如常地將杯中之物飲盡了,傑納猜測他其實根本沒必要喝這種東西,即使沒有藥劑助力,他的靈覺應該也遠遠勝過在場喝過藥劑的所有人,這還沒算作為王庭舊址的林域給予他的助力,可能隻有自己是個例外,自己的靈覺其實已經不能說是靈覺了,更像是在“靈”的層麵上有著一個無法愈合的開放性創傷,不過這種程度的開放能接收到的反饋絕對是恐怖的,外加很有可能會引來徘徊於奧珀莉薇恩處的那位的注視,才不得不用萊歐諾血液浸染的發帶時時遮蔽。
不過他還是選擇喝了下去,不管這東西究竟會不會對他產生效力,而他右手邊的阿德琳娜則是一臉可惜神情地將滿杯閃爍的“雲霧”飲盡。
老實說,並不好喝,即便喝的時候像水一樣沒有什麼特別怪異的味道,半晌之後也會翻上來一股草葉和灰燼的餘味,像是先前因為精神錯亂吃了些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等傑納捏著鼻梁把這種怪異的感覺壓下去之後,抬眼便見環形的議桌中心的池水處,不知何時已經如同浮著一層液態的鏡子了。
還沒等傑納怎麼訝異,議桌對麵那位拉菲格家族的男性便在卡戎的頷首之後起了身,向著池中的“鏡子”抬起了雙手,隨著他雙手的緩慢上提,原本浮在水上的“鏡子”逐漸變得稀薄,蒸騰出了大片大片銀白的霧氣。
不愧是拉菲格……控製其他液體和控製水之間還是有不小差距的,更別提是這種明顯有著大量魔力內蘊的藥劑了……傑納隔著緩慢升起的霧氣看了那位黑發的年輕人一眼,同時稍稍側身向左手邊的低聲倫澤問及:
“這一位是?我怎麼記得去年和前年的三階評定時,他也有過出席?”
“法特安蒂斯·拉菲格,”倫澤同樣壓低了聲音回應,“他是水之世家派駐在外的成員。”
“外駐在西恩特?”傑納一時有些詫異,哪有一個世家把自家的成員派駐到別家的領地裏的?
“當然不是,”倫澤予以否定,“他沒有固定的駐地,相當於拉菲格家族所有外駐在南部的成員的聯絡人,隻不過是因為西恩特離各區域都比較近,而且又趕上三階評定才會在這裏,其他時候他具體在什麼地方,跟學院沒有關係。”
這話乍聽沒有什麼問題,但細想之下好像有點前言不搭後語,前半句說他是因為評定才會出現在學院,可後半句說的卻並不是非評定時期他就不在學院了,而是非評定時期他在哪都跟學院沒關係。
……也就是說即便不是評定時期,他也有可能會在學院裏?傑納不太確定倫澤是不是這個意思,但又覺得對方大概率是一階,這個距離肯定能聽見,所以放棄了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