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四百六十章:不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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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納眼見著從之前覺出不對的方位的林木縫隙中擠進了一團東西——雖然這個形容不太禮貌,但粗略一眼看去,確實隻能看出是一團“東西”,還沾掛了不少樹枝草葉,沙土石粒。
就在身體幾乎要先於意識拔劍防禦的那個瞬間,那團“東西”似乎是被自己給絆了一下,這才因為跌倒停止了前進,但就是這樣的一滯便足夠傑納和還在馬上的克洛蒂婭看清了,那團“東西”是個形容狼狽的中年女性,她的懷裏還抱著個看上去也就六七歲的小女孩,女人即便是不慎倒在地上的時候,也勉強護住了女孩沒讓她跟著一起砸到地上去。
因為這個舉動怎麼看也不是襲擊,傑納思索了一下還是放棄了拔出【罪心】,就見那位夫人有些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環顧仍舊站在原地的兩人一眼後,驅散了一層籠罩在她們身上的白色霧氣,抱著女孩跌跌撞撞地向較近的傑納走去。
“你們……你們是不是依達法拉?”或許是因為長時間的滴水未進,那位夫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的粗糲,“你們能不能聯係到其他的世家?或者你們的城庭也行……”
聽她提及依達法拉的姓,兩人在意外之餘也對來人的身份有了大概的預計,眼見她的裙擺遍布草葉泥濘不便行進,跌跌撞撞到似乎已經快要失去了抱住懷中女孩的力氣,沒在馬背上的傑納便向前稍微迎了兩步,禮貌但不失警惕地問及:
“我們是依達法拉,您是如何知曉我們的姓?還有您的狀況……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多少不近人情,但如果必要在援助其他勢力和城庭安全之間二擇其一的話,依達法拉們必然會選保密,依達法拉盛產醫者戰力稀缺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還是依達法拉的存世一旦被攤開講明,那隻要稍微有點常識和思考能力的人,都能看出達伊洛的存在意味著什麼問題。
而且他所在的這一隊的任務原本就是探查【骸骨之廊】是否發生變異,以及防範敵對勢力可能的趁亂入侵,搜尋和施救原本就是其他隊伍的任務,如有餘力當然可以施以援手,但如果難以周全,或是像現下一樣狀況不明,當然還是以原本的任務為主體。
“我們是特維希爾家族的成員,”那位夫人神情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我們原本在傍晚乘坐馬車從托夫裏斯返回林中的別邸,卻沒想到途中遭遇了襲擊……”
“你看起來並不像是特維希爾家族的一員,”馬背上的克洛蒂婭居高臨下地望著滿身狼藉的兩人,往常柔和親切的麵容此刻像凝了一層冰,“你要怎麼證明你的身份?又是怎麼穿過外麵的那些巡查者闖到這裏?如果你真的是世家成員,理當知曉如無達伊洛家族的應允和陪同,哪怕是其他的世家,也該視此處為禁地!”
“我……我們不是有意的!”夫人的神情有一瞬的慌亂心驚,“我沒有相應氣息是因為我沒有時間魔法的天賦,能躲過外麵的守衛靠近是借助了外力,而小姐,小姐她年紀還輕……之前也沒意識到這裏是禁地,原本見到有光,還以為是其他家族在林間的別邸,直到從遠處看見了袍服,才敢確定……”
克洛蒂婭的眉頭仍舊微微擰著,卻終究沒再出言質疑,當然,那個被她抱著的女孩在這麼大的動靜之下仍然沒醒也是個重要的原因,她的情況看著不太對勁。
“您完全可以求助外部的守衛們的,”傑納也發現了那個女孩的狀況不對,但克洛蒂婭質疑在先,還是克製住了沒去主動問詢,“無論是尋求幫助,還是聯絡現在西恩特的特維希爾族人都行。”
那位夫人或許是看見兩人都沒有施以援手的意思,當下便顯得有些惶急,但終究還是忍耐住了,隻是近乎淒然地求告道:
“不經考慮冒犯禁地是我不對,可是小姐……小姐的身份有些敏感,無論是在族中,在其他世家中還是世家之外,都有不在少數的人想要害她性命,我怎麼敢將她隨意托付給身份不明的人?先前在馬車上的時候也是,劫持我們的人,張口閉口就是要取我們的性命……之後逃進林中,也到處是魔物還有不明身份的人四處搜尋……”
這話聽得傑納心頭一提,不由得擔憂起祭的處境,雖然他認為女人口中那些身份不明的搜查者,大概率都是今夜散落林中的世家族裔,但事已至此,無論是告知還是責難都已經沒有意義,於是便回頭看了一眼仍在馬背上的克洛蒂婭,對方麵上的神色看起來仍不讚同,但終究是輕輕點了下頭,算是同意。
那位夫人顯然也注意到了克洛蒂婭的放行,當下近乎喜極而泣,忙抱著女孩深一腳淺一腳地靠近,傑納一麵伸出手來準備接過女孩,一麵也沒忘記問詢。
“你們是怎麼從馬車上逃出來的?馬車上還有其他的人嗎?他們現在都在哪裏?”
他特意沒有專門問及祭的情形,如果對方真的是世家成員,那便是沒見過,也能從東域麵孔、頭發長度還有魔力水準等一係列細節猜得出那是楠焱祭,換言之如果她隱瞞不提,那便可在某種程度上視作特維希爾家族對此次至尊甄選的人選有異議。
“當時爆發了戰鬥,十分突然,我們是趁亂逃離,小姐應該也是在那時候受了波及……”那位夫人一麵走近將女孩遞進傑納懷裏,一麵無不憂慮地道,“當時馬車上的人不多,登車時天色已暗,大部分應該都是學生,其他的就沒有再多留意……”
話音未落,兩人之間,裙擺與鬥篷邊裾交錯遮掩住的位置,爆出了“鏘”地一聲金屬交擊的聲音,傑納略略垂下視線,正看到一柄反握著的鋒銳的短匕,借著女孩身體的遮掩,直直刺向自己的胸腹交際,而隔過袍服寬大的袖子,對方無從看清的,是他慢了一拍去接女孩的、藏在長袍袖子裏的右手裏,也捏著一柄造型古怪的明金寬刃短劍,劍脊處那些由綠鬆石和橄欖石拚成的脆弱圖紋,正麵架住了對方捅來的短匕。
靜默的間隙裏,“果然如此”的無言和“僅此而已”的發笑究竟哪個占主體,傑納自己都分辨不清,莫名有種麵對著非常重要的考核,真上手時才發現早就被透了題的強烈荒謬感,倫澤對這種近身突襲的訓練遠比她要狠厲,導致傑納有頗長的一段時間,對倫澤主動遞來的衣物書本甚至是茶杯,都懷抱著十二萬分的警惕。
就在他無言地抬頭想要去看對方的反應的同時,丹娜也駭然於一個這樣年紀的孩子所有的提防之心,當下便知解決他們絕不會容易,原本遞出的手腕立時往回一撈,原本要交到對方手中的女孩立刻便被她攬了回去。
傑納的麵前再無人跡。
嗯?
這個景象引得傑納心頭一凜,手腕上翻,手中那把葉片一般造型古怪的短劍隨之再鑄成為華美詭譎的劍形,甚至不及他調整姿態,側後方忽生一股寒意,傑納隻來得及倉促回身橫架,剛好就格住了自上方刺下的短匕。
“嘖。”女人清晰可聞地咂了下嘴,劍身上的重量驟然一輕,即便不用看傑納也知道那個女人必定再度於原地消散無形,當下一麵向外揮劍防範可能的攻擊,一麵用左手朝前轟出一大團風刃,借力後躍避開一段距離。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落地,又是一股寒意貫通後腦肩脊。
又是背後!
還沒落地的情況下,他沒辦法翻身防禦!
丹娜一手抱著女孩,一手握著短匕自半空躍下,像是想要將全身的力量灌注進這不長的刀鋒裏,可短匕的尖端甚至都未觸及對方長袍邊裾處銀色的火焰徽飾,絕對來不及再用魔法也無法借力轉身的傑納,也憑空消散無跡!
這景象引得女人霍然一驚,與此同時側方也有一條聲勢煊赫的冰龍蔓延過來,丹娜趕忙在冰刺齊齊上揚之前,再度隱去了身形。
一次呼吸未完的時間裏,傑納已經重新出現在了原地,落地後一個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過了側方來自克洛蒂婭的冰刺突襲,翻身站起的同時,幾塊碎裂的、在【骸骨之廊】的白光下隱約可見藍色光暈的半透明晶體隨之滑落指際。
幫大忙了,阿德琳娜……傑納狠狠地吐了口氣,一手持劍,一手風刃蓄積,背靠著冰刺彙成的長龍,向源頭處的克洛蒂婭靠近。
對方的隱現速度遠比他曾體驗過的靈祈術要快,加之先前聲稱的時之世家的出身,不需細想,傑納便猜出對方是借了時間魔法的力,就憑空消失、不見軌跡這點來看,甚至不是最常見的加速和減速一類的術式,恐怕是範圍型的停滯,這意味著在對方發動魔法的時間裏,自己和克洛蒂婭在對方眼裏,完全靜滯。
好在這種停滯類魔法也不是全無弱點,觸及被靜滯的對象的時候,會因為自身遭受波及而破壞術式所以現出身形,但凡是兵器,想要洞穿什麼東西都還是需要一個蓄力的,揮也好刺也好,都有一個從靜滯到加速再到楔入的過程,如果與目標之間是零距離直接刺斬,除非自身力氣不凡,或有操作重力的地係魔法助力,否則幾乎沒可能造成什麼值得一提的傷情,對方是女性,且看起來也不會操作重力,便隻能選擇繞到死角,解除術式再如常攻擊,這樣的做法不可不謂之為浪費,當然傑納也慶幸她隻能這樣浪費,這樣自己才能靠著靈覺和訓練出來的反應,避免真的被對方傷及。
耳邊凝結和崩碎的聲響綿延不息,大概是因為自己背後有了防禦,致使對方無從下手,所以暫時轉向了克洛蒂婭那裏,但即便對方能借時間魔法的力量進行無法目視的高速攻擊,想要接近並擊傷一個一階魔法師,依然沒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