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離殤 第三百零四章:鋒至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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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說等一等吧。”
結界破碎之後,內外隨之互通,洛塔莎的話音不受阻隔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我就知道會這樣……傑納無聲歎口氣,慢了半拍隨周邊人起身轉向白幔阻隔的房間另一頭,隻見梵布拉德爾已經跌坐在地上,顫抖著捂住自己的頭,洛塔莎神情無奈地扶住她,好讓她別太過失態地趴到地上。
落後眾人的傑納沒有急著去扶那位負責人小姐,反是若有所思地往那張離她們不遠處的床上看了一眼,之前的響動楠焱祭顯然有聽到,但她所能做的極限也隻是稍稍側過頭,在勉力想要起身的同時試圖透過遮眼的白紗望向她,而在她的眉心,一枚血色的精巧圖紋正飛速稀薄暗淡,然後徹底消失不見了。
再怎麼說也是號稱最接近那個位置的繼承人,還是第二任至尊的嫡係,果然有加護啊……傑納於心下搖了搖頭,就見洛塔莎猛地起身把正努力試圖坐起來的楠焱祭重新按躺下:
“你好好躺著吧!格朗德小姐,就麻煩你先送梵布拉德爾小姐回聖庭休息了,這邊的事情,由我報給院長閣下。”
阿德琳娜略顯遲疑地答應了一聲,她望了望麵色蒼白重新躺好的楠焱祭,終究忍住,沒有出聲問話。她們離開之後洛塔莎重布了結界,留下來的三人隨她重新坐回了外麵。
“梵布拉德爾小姐沒問題嗎?”維爾萊特見無人發話便問了一句,“她似乎很不好受。”
“想也知道不會沒問題的吧,”正在一旁的藥櫃前麵挨個翻檢小瓶子並不時撿出一些丟進紙袋的洛塔莎隨口回答,“楠焱的攝靈術或許比不了杜德絲的思維魔法全麵,但在壓迫力和傷害性上絕對更勝一籌——這最早就是用作刑罰或者獲取信息的魔法,楠焱承襲了幾千年,這類手段無論是防禦還是施用,都少有人能同他們相較。”
幾人對此都不算是了解,一時間無人接話,傑納卻因此萌生出了一個想法,並在洛塔莎封好那隻小紙袋子坐回來時試探性地道:
“……我可能,有個辦法。”
他的話引得一眾人看他。
“……隻是嚐試,”麵對一眾沒法稱之為信任的眼神傑納承認道,“有一定把握,至少好過什麼都不做。”
“可要是你也被攝靈術攻擊了怎麼辦?”身邊的凱瑟琳壓低聲音,滿麵不讚同地問他,“梵布拉德爾小姐都沒擋下!她可是專擅思維的一階啊!”
“我認為那種加護手段並不會主動攻擊旁人,”傑納衝她稍稍眨了眨眼睛,“而且就算真的出了什麼問題,我也有解決的方法。”
“這……好吧。”凱瑟琳知道傑納指的是他們的外祖母,依達法拉的家主維莎希婭。
她可稱為一位思維領域的醫者,一度被認為是這一領域造詣至高至深者,不過那當然得是不考慮倩曼存在的前提下,傑納無聲想到。
“所以你要用什麼辦法?”仍舊有些不放心的凱瑟琳如此追問道。
呃……傑納不得不噎了一下,他環顧周遭一圈,歎了口氣說:
“我可以請你們先離開嗎?”
凱瑟琳跟維爾萊特都多少為這個要求愣了愣,但維爾萊特顯然沒打算廢話,他點一點頭就站起身來道:
“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沒其他的事情我這就回去了。”
凱瑟琳顯然有點擔憂和猶豫,但傑納隻是對她笑笑道:
“茜娜也回去吧,至少得告訴瑞絲或者諾拉,如果她今晚回不去,也得有人過來照顧她吧?”
凱瑟琳不是太情願地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一句小心之後一樣起身離開了,之後傑納便將目光投向對麵捧著已無多少熱氣的茶杯的洛塔莎,她靜靜地垂眼望著杯中的茶湯,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
“莫拉埃利小姐?”傑納出於禮貌提醒道。
“你不必太在意我,”洛塔莎的目光動也未動,“就當我是以防萬一的保險吧,雖然稱不上醫者也不擅長思維魔法,但水係精專在應急時候,還是有點用的。”
這倒是實話,傑納暗歎口氣,覺得換是自己也不會讓一個已經不是醫者也跟思維魔法不挨邊的學生這麼亂來,而且如果真出了什麼意料之外的差錯,正如她所說,以水係精專的特性,就算做不了即時處理,也能放緩絕大多數狀況,哪怕就成為醫者的條件而言,水係精專也是與生命魔法精專一樣的最優選項,還是那種成為醫者都顯得有些浪費的最優選項……
……水係精專?
傑納稍微眯了下眼睛,一麵挽袖子,一麵似是不經意地隨口問了一句:
“沒想到莫拉埃利小姐對攝靈術這麼了解,就算是世家成員,楠焱之外的絕大部分人,對他們的體係應該都沒有什麼清晰的認知吧?”
洛塔莎極輕極輕地笑了一聲。
“再怎麼說我也算是為世家工作十幾年了,而且若說是在這方麵的了解……”她抬起眼睛看他,頗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你也不差。”
“那就多謝誇獎了。”傑納神情未變,右手翻轉橫拉,滿綴寶石與金色花葉果實的長劍現於掌心。
【罪心】,為保證效果傑納未作偽裝簡化,一上來就用了它最原始也最完整的樣子。
“要麻煩莫拉埃利小姐解開結界了,”傑納提著劍看她,“如果是您的結界的話,我可沒有信心能穿過去啊。”
洛塔莎的目光在那把繁複詭譎的劍上停留了片刻,但似乎沒覺得對方提著把劍去找那位繼承人有什麼不對的,她隻是稍稍揚了下左手,傑納就見幾步開外的結界輕微地閃爍了一下。
對已經落成的結界進行再調整嗎?真不愧是……
他未顯露出這份訝異,隻向著洛塔莎稍稍點了下頭,就提著【罪心】徑直向著那層薄光走過去了。
“依達法拉先生大可以對自己再有信心一點,”在跨進界限之前他聽見洛塔莎輕笑道,“您已經注定不再普通了。”
傑納未作應答。
仍舊躺在床上的楠焱祭顯然也感受到了又有人靠近,她幅度很小地向著他的方向偏頭,這次沒再試著起身了。
“是我。”傑納在她問話前就回答,同時也不再握著【罪心】的握柄,反握住了更下方,靠近“玫瑰”的位置。
不得不說有點硌手,畢竟完全的【罪心】對現在的他而言多少有點長得過分,而楠焱祭躺的位置也有一定高度,隻有握在劍鞘上才能保證他將露出的劍尖準確無誤地點在她的額頭上。
“……你的手?”床上的女孩慢了一拍問話。
“已經好了。”在劍身末端的綠鬆石“結”虛化的同時傑納飛快地答,“我說過別在意這個。”
說話的同時劍尖下壓,明金色的鋒銳輕輕點上她的額頭,隨著一聲極低的嗡聲,【罪心】似乎輕微地顫了一下,他將劍尖挪開,並不意外地看到那道之前就有看到的血色紋印再度浮現,這次能看清楚了,似乎是深紅描畫的一隻鸞鳥顱首。
沒聽說過,更不可能見過,傑納注視著那紋印稍稍皺了下眉頭,之前做著醫者也做著白院的次位監督生,他的閱讀量和所學冷僻程度甚至要勝過相當數量的成年魔法師,因此也極少有這種連聯想都沒地方聯想的時候。
不像是有主動的惡意……但也絕不能因為這個就小瞧了。
【罪心】劍尖離開之後,那紋形就如同失去後繼般再次暗淡,最後消失了。
他注視著那奇異的紋印消失,剛想問問楠焱祭感受如何,就聽到了對方已經和緩下來的呼吸聲。
傑納沉默片刻,呼了口氣,右手一握,【罪心】便化作無數破碎的光明,消失不見了。
而等他轉過身去的時候,就見之前攔在那裏的結界已經不見了。
應該是成了?他稍稍鬆了口氣就邁步想往外走,腳下卻感覺像是踩到了什麼,他低頭看了一眼,見是一塊微微泛青的晶體碎片,正跟餘下的殘骸一道,在地麵上暗淡著。
他沒試圖去多觀察甚至撿拾那些碎片,隻在走出那邊後將白幔重新放下,而坐在外麵的洛塔莎不知在什麼時候又為自己倒了一杯新的茶。
傑納沒試圖去問洛塔莎效果如何,祭已經睡下和她撤掉結界都已經可以算是證明了,而這招奏效也足夠證明傑納的猜想正確,無論是荼羅的影響還是異常的預言狀態,都可視為精神影響,而好巧不巧【罪心】的第一段劍刃【至銳】的特殊能力,就是破除弱於持有者水準的精神影響。
按青院負責人受到的攻擊與那紋形的出現和消失來看,傑納姑且認為楠焱對楠焱祭的加護一樣是作用於精神層麵的,並且隻有在自身遭受惡意時才會做出阻攔和反擊,隻是能為她施予加護之人必定位列一階,【至銳】並不能把那道紋形怎麼樣,而且因為施加精神力量的是【罪心】而非全無此類天賦的他,遭受反擊的也會是【罪心】而非是他,而【罪心】由德蘭之王親鑄,又內蘊六顆凶獸心髒,那道紋形一樣沒法把【罪心】怎麼樣。
他之前拿不準的點其實在於荼羅,據他估計和【罪心】的反應,溫室裏那顆荼羅極有可能來自獸王,而以傑納當下的水準顯然無法戰勝獸王,隻能指望死去的獸王力量大幅衰減,又或者德托拉才排到第三十一名,【罪心】中的心髒遠勝於他。
不論成功的原因是其中的哪一點,總之最後仍是做到了,被幻覺和短眠的噩夢折磨的楠焱祭精疲力竭地睡去,足以證明這兩種困擾她的影響都已經消失了。
“如果你在跟溫迪斯特小姐對戰的時候就拔出這把劍,應該會輕鬆很多吧,”洛塔莎安靜地望向他,“就算一樣不能贏,也不會輸得這麼狼狽了。”
傑納停了停。
“我不認為有這麼做的必要,”他說,“溫迪斯特小姐並非敵人。”
洛塔莎隻是輕微地笑了笑。
“對立場不明之人的遲疑往往是致命的。”她說著便站起身來,拎起擱在手邊的紙袋,“我去給尤若拉送藥——就麻煩依達法拉先生在這裏等人接應了。”
這算是通過了考驗麼?傑納若有所思地望著洛塔莎推門離開,房間隨之徹底安靜下來。
他輕歎口氣,然後學著阿德琳娜之前的樣子後仰在座椅的靠背上,所有今天在那堂課上出現過的世家成員的麵孔都在他的腦海裏過了過,一時也想不出事態失控前誰同她有過接觸或者做過什麼。他多少放空了思緒,直到昏黃的暖光從窗邊完全溜走,他才多少察覺到了一點溫度的轉涼。
傑納腦海有些發木地起身想找點什麼東西給裏麵睡著的楠焱祭蓋上,一時半刻裏無論是達伊洛那邊的人還是負責這邊的導師應該都是過不來的,尤其導師們,他們得重點關注那五個出現幻覺的還有那個被踩斷了手的倒黴學生,而非這位被足足兩位負責人重點關注的見習生。
漸生的昏晦裏傑納也沒顧得上去點桌上的燈,隻伸手將方才放下的帷幔掀起一角,朦朧的晦暗裏,那之後顯眼的白令他避無可避地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