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旭很多年沒做過夢了。
    當薄霧凝成畫卷在眾人麵前緩緩展開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是，火光漫天，黑氣從不遠方熊熊燃燒的破廟頭上冉冉升起，年歲不大的蕭景站在葉清風身後。葉清風垂眼看著他，神情漠然，像在單純地打量，又像在猶豫。半晌，他道，“隨我回去吧。”
    畫裏一黑，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葉旭睜眼，頭上破洞的屋頂漏進刺眼的光線，他抬手遮眼，身旁的咳嗽聲壓抑而沙啞。葉旭一翻身，從稻草堆裏跳起來，跑過去抓住麵色蒼白的婦人的手，喚道，“娘？”他小心地晃了晃婦人的手，婦人沒有半點反應。
    一如往常，葉旭歎了口氣，幫她撩去額角落下的碎發。他想和娘說，靈石快用完了。但婦人一直在病著，清醒的時候少的可憐，他也不好把娘搖醒，隻能安慰自己說，葉旭，你也不小了，是個男子漢，要自己去掙錢……
    他去客棧，站在賬台邊，仰著頭問老板，“老板，你家需要打雜的嗎？”老板低頭看看還沒到他大腿高的小孩，撥著算盤笑了聲，“小孩，哪來的回哪去。”
    “老板，你別看我小，我能幹很多的。”葉旭一臉認真。
    “滾滾滾！”
    葉旭被從客棧趕出來，往街上一看，這已經是最後一間客棧了。天色還早，他整理了下已經染灰的白衣，先去附近山上摘些靈草。忙忙碌碌到了黃昏，和芥子空間裏往日收集的靈草一塊賣了個便宜價錢。
    一個小乞丐從他身旁一瘸一拐地跑過去撞到他，葉旭抬頭一看，認出是那個破廟裏的小乞丐，他身後追著兩三個拿著棍子的人，大喊著，“小偷，你別跑！別讓我抓到，抓到了打斷你另一條腿！”
    ‘咕咚’一聲響，隨後又是好幾聲‘咕嚕嚕’的聲音，葉旭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抱著剛買的丹藥往破廟走。
    年輕的婦人還沒醒，睡在模糊了臉的佛像後麵，白衣紫紗，清秀的臉上眼睛靜靜閉著，容貌氣度皆與破廟格格不入。葉旭悄悄把丹藥放在她手裏，找了塊幹淨地方坐下，肚子‘咕~’的一聲響，他小臉一紅，站起身離婦人遠了些。
    小乞丐剛還蹲坐在門口大口大口咬著饅頭，這會兒忽然湊了過來，他的左腿不方便，脖子裏帶著根黑線，破衣裳隱隱露出佩戴的半塊陰陽魚玉佩。“給你。”他塞了個白乎乎的饅頭到葉旭手上，饅頭兩個巴掌大，已經冷了。
    葉旭看了他一眼。
    “吃啊，看我作甚，你不餓？”
    ‘咕~’的一聲。
    葉旭紅著臉小聲說了聲，“謝謝。”猶豫著咬了一口，滿口都是，甜甜的，一時間竟然覺得比以往吃過的都好吃，還沒下肚就覺得已有飽腹感，他又咬了兩口。破敗佛像後的婦人忽然翻了個身，葉旭嚇得立刻把手裏的饅頭扔了，白色的一塊掉在地上沾了不少塵埃。
    婦人隻是翻了個身。
    葉旭猶豫地看著那還沒吃完的饅頭，又抬頭看看乞丐怪異的眼神，他吞吞吐吐：“我、我不吃小偷的東西。”說完這話，他臉立馬就紅了，不知是為了口不對心的自己，還是為了掩飾剛剛的窘態。
    小乞丐笑了，隻勾著一邊嘴角，眼裏的光像針一樣紮人心裏。他站起身一瘸一拐走了兩步撿起那個饅頭，拍了拍灰塵，泰然自若大口大口吞了，拍拍手回頭道，“所以小偷肯定獲得比你久，然後再看你活活餓死！”
    “你！”
    小乞丐已經拖著那條不方便的腿走遠了，背影都透著股街頭痞子一般的浪蕩。
    葉旭餓了兩天，哪裏都不需要他，他剛買了丹藥，回頭巷子裏就被套了麻袋，“放開我！救命，救命！放開我……”套麻袋的人對他拳打腳踢，直到他沒了反應，而後就要把他扛在肩上帶走。
    然而麻袋從他肩頭摔落，灰頭土臉的葉旭趕緊從麻袋裏爬出來，正看見身形比他大一點的小乞丐狼崽一樣，惡狠狠地抓著石頭狠狠往那人頭上砸，每砸一下都破皮損肉，鮮血直冒。眼裏黑黢黢的，恨不得從那人身上咬下幾塊肉來。葉旭嚇到了，趕快爬起來抓他舉起的手，“別打了！別打了，再打他要死了！”
    小乞丐順著他把石頭一扔，冷笑著看了他一眼，笑裏的嘲諷意味半點不少，還不待葉旭說話，已經一瘸一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