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野心裏惦記著溫軻，早晨溫軻起床時他也早早醒了過來。
  “再多睡會兒，還早。”溫軻親了親齊野的耳朵。
  齊野雙手撐著床坐了起來，“不睡了，阿婆家需要收拾的昨天我都弄完了，今天和你一起去學校。”
  “好。”溫軻知道齊野是擔心自己，也就沒再堅持。
  兩人下樓時阿婆和阿公正要背著簍筐去菜地，溫軻趕緊出聲叫住阿婆。
  “阿婆，我家臨時有點事，我和齊野今天下午就要走了。”
  阿婆一聽溫軻要走就急了，“你不是說要待四五天嘛，這才第三天啊！”
  阿公也在一旁挽留溫軻，“如果家裏事不急的話多留兩天啊，我們還要殺雞給你們倆吃，再待幾天吧？”
    溫軻苦笑：“家裏的事確實很急，元旦我有空再和齊野來看你們。”
    “唉，好吧，下午你去學校早點回來，我殺雞，讓你奶奶給你們熬湯，吃了晚飯再走。”阿公歎氣。
  “行，阿公阿婆，去地裏的時候注意安全。”溫軻笑著叮囑兩人。
  送走阿公阿婆，溫軻和齊野去堂屋吃早飯，還是燒土豆蘸醬。
  溫軻洗好杯子後先給齊野冷了杯熱水才開始剝土豆。
  齊野吃著土豆若有所思，“我知道我為什麼來了這裏會有些放不開了，我總有種到了你的家鄉，見阿公阿婆就像見你的長輩一樣。”
  溫軻吹了吹土豆上的灰，把剝好的土豆遞給齊野，“這裏的確算是我的第二故鄉了，阿公阿婆也待我很好，雖然不常見麵，但情分怎麼都不會生分。”
  齊野接過土豆也沒吃，仔仔細細把土豆上細碎的灰弄幹淨後又塞回溫軻的手裏。
  “待會兒我看看家裏有沒有什麼家具電器要修要調的，中午飯我給你送。下午我和阿公去放羊，回來先做飯，你在學校多陪陪孩子。”齊野又繼續剝土豆，他不喜歡吃，但溫軻很喜歡。
  “好。”溫軻笑眯眯地答應，他有一種兩人已經在同居過日子的錯覺。
  過日子......
  他的笑容突然淡了幾分，不知道父母那邊到底怎麼樣了。
    
  心裏掛著事，一天過的很快，下午放完羊回來，齊野就走向廚房幫忙，加柴火這件事他現在做起來已經得心應手了，至少不會再把火加熄了。
  齊野彎著腰進廚房，剛抬頭阿婆就咧著嘴衝他笑，齊野也笑，“阿婆，我來幫你雖然他知道阿婆聽不懂，但他還是習慣性的說一聲。
  聽到齊野講話，阿婆也習慣性地笑著一直點頭，但一看齊野拿起地上的柴，阿婆又去拉住齊野的手，“你去歇著，我弄就可以了。”
  兩人互相說著對方聽不懂的話爭搶了一番，阿婆拗不過齊野，隻能讓他坐在灶火邊添“阿婆，我給你唱首歌吧。”齊野自顧自地說，然後唱起了昨天溫軻教他的《不要怕》。
  齊野一唱第一句阿婆就放下菜刀鼓起掌來，看著阿婆鼓掌，齊野還有點不好意思，他也不確定自己的發音是不是昏暗的灶房裏唯一的光源就是齊野麵前的火堆，火光印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配上溫柔的彝語歌，別有一番等齊野一首歌唱完，廚房虛掩的門被推開，阿公走進來遞了兩個燒玉米給兩人，“小夥子唱的挺好聽啊。”阿公稱讚。
  阿婆拉著阿公一陣咿呀，阿公轉頭哈哈笑著和齊野說:“她非要讓我好好誇誇你。”
  說完，阿公轉頭耐心地用方言和阿婆說他已經誇過齊野了，阿婆也笑起來。
  “你們忙著，我去叫溫老師回來吃飯。”阿公笑眯眯地走出廚房。
  齊野看著阿婆拿著燒土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心裏五味雜陳。
  發了會兒呆，阿婆已經剁完豬食，挪過椅子來陪齊野等湯熬好。
  齊野看著火堆，又看了看火光中阿婆滿是皺紋卻和善的臉，默了默，“阿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阿婆聽不懂齊野的話，隻是點頭。
  “我特別喜歡溫老師，他是我男朋友。”齊野握住阿婆著急揮舞的手，知道阿婆想找阿公來翻譯，“我知道你聽不懂，沒事的，就是你聽不懂我才敢和你說的。”
  阿婆看著齊野沉靜的表情，也就不再做聲，安靜地聽齊野講。
  “我倆就是互相喜歡，有什麼錯呢？為什麼他們都要反對，都說我們是錯的？”齊野的耳邊又響起父親的耳光聲，“我們沒有做任何壞事啊，可是我爸媽要罵我，要打我，他的舍友害怕他，學校的同學說我們是變態......”齊野的聲音已經帶了哽咽。
門外一個挺拔的青年垂下正要推門的手，慢慢蹲下身，背靠著牆捂住了臉。
  阿婆看著齊野快說哭了，慌忙問他是怎麼了，還手忙腳亂的想給齊野擦眼淚。
  齊野擠出一個笑容，拉住阿婆的手，“沒事的婆婆，我就是心裏憋太久了，其實我剛剛那些問題一點意義都沒有，我都知道答案，我心裏都明白的，但我就是會......忍不住難過。”
  這次齊野聽懂了阿婆嘴裏咿呀的話，阿婆一直用彝族話和他說“不要怕。”
  “阿婆你真聰明。”齊野笑笑，“我不怕，就算他們都說我是錯的，我也不會放棄的，愛沒有錯，你說對不對？”
  不管齊野說什麼，阿婆都是點頭。
  “不說了，再說下去真的要哭了，待會溫老師回來就不好交待了。”齊野用力眨了幾下眼睛，起身揭鍋蓋，雞湯的香氣飄滿整間小屋。
    
  “溫老師！”齊野和阿婆端著菜走進老屋。
  溫軻笑著起身幫阿婆接過菜。
  “放羊放的怎麼樣？”溫軻問。
  齊野一邊分發筷子，一邊笑:“人生第一次，還挺好玩，那小羊崽傻的很，要是呦呦在肯定抱著不撒手。”
  “有空回來的時候我們倆一起去一次吧。”溫軻用湯勺輕輕攪了攪湯，給每個人盛了一碗湯。
  “好不好喝？”齊野期待地看著溫軻。
  溫軻笑：“好喝。”
  “雖然看了好幾個小時，可是等著一鍋湯熬好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啊，尤其是熬給你......和阿公阿婆的湯。”
  “沒想到你這個城裏娃娃做飯這麼能行。”阿公也稱讚齊野的廚藝。
  齊野又給溫軻盛了半碗湯，“熬湯其實我不擅長，下次來我給您做北方菜！”
  “好好好！我們養著雞，等你們來！”
  “千萬別！阿公，我們來一次你門殺一次雞，我們都不敢來了。”  
    “你這孩子，你給我們買這麼多東西，我們還能寶貝一隻雞嗎？”
  ......
    
  離別總是讓人不舍得，阿婆給溫軻裝了整整兩大罐辣椒，拉著溫軻的手左叮囑右關照。
  好不容易說的差不多，溫軻提著行李起身。他蹲到阿婆麵前，用方言說:“阿婆，我告訴你個秘密。”
  齊野站在一旁就聽懂了個“阿婆”，好像還有個“mimi”。
    “你說，我不告訴別人。”阿婆說。
  溫軻轉頭看了齊野一眼，“阿婆，我喜歡他。”
  溫軻那一眼看的齊野魂都要掉了，溫軻的眼神實在太溫柔了。
  阿婆笑:“我也喜歡他啊。”
  溫軻搖搖頭，“你喜歡阿公對不對？”
  “是啊。”
  溫軻一字一句的說:“我喜歡齊野，就像你喜歡阿公那樣的喜歡。”
  阿婆愣了愣，一時不太能理解溫軻的意思。
  溫軻眼神堅定，“我喜歡齊野，就是想和他結婚，白頭到老的那種喜歡。”
  雖然觀念再有不同，但溫軻已經說的這樣直白，阿婆聽懂了溫軻說的話，臉上是震驚和疑惑。
  齊野看著阿婆這樣的臉色，也知道剛剛溫軻提到了自己，不免著急地問:“溫老師，你們說什麼呢？”
  溫軻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阿婆，那天齊野在廚房裏很難過，你還記不記得？”溫軻問。
  阿婆點點頭，“但我聽不懂他和我說的話。”
  溫軻眼裏又抹上一層哀傷，“我們的父母都強烈反對我們在一起，一些身邊的人也不支持我們，他心裏憋屈很久了，知道你聽不懂他說話，他才敢和你說，他從來都不敢和別人說我們倆在一起，他怕有人知道了會對我惡語相向。前天中午是第一次，他告訴別人我們倆是情侶。”溫軻眼眶已經濕潤。
  齊野急得蹲下身來，“你怎麼了？”
  阿婆看著溫軻紅紅的眼眶，又想起那天齊野在自己麵前紅了眼睛的樣子，雖然兩人隻在這裏待了不到三天，但齊野一直是一個每天都帶著笑容燦爛的大男生，會給村裏孩子和自己唱歌，看起來總是快樂的樣子，卻因為沒有人理解他，在自己麵前那麼傷心。
  還有溫老師，多麼善良的人啊......
  阿婆拉起溫軻的一隻手，又拉起齊野的一隻手，把兩隻手交疊在一起。
  “溫老師，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倆都是男的，還會喜歡對方，但我還是希望你們都幸福，每天都開心。”阿婆溫和地說。
  齊野怔怔地看著他和溫軻疊在一起的手，轉頭看溫軻，“溫老師，這是......”
  溫軻拉著齊野起身，對著阿婆深深鞠了一躬，不明所以地齊野也跟著鞠了一躬。
  “阿婆祝我們倆幸福。”溫軻笑說。
  齊野驚訝地張大了嘴，“你和她說這個啊？”
  “你說了她聽不懂，不是隻能再讓我說一遍了？”溫軻轉頭，“阿婆，我們走了，以後有空了我們再來看您，祝您和阿公福壽安康。”
  阿婆笑著點頭，“好好好，路上小心。”
  “原來你聽到了啊......”齊野走出門，說完話後覺得有些尷尬，自己那樣狼狽竟然被溫軻撞見了。
  “我也哭了，沒什麼好不自在的。”溫軻平靜地說。那天他從門縫裏看見齊野強忍眼淚，心疼地呼吸都輕了許多，每天都對自己笑地如此開心的齊野，心裏竟然這般難過。
  再難過卻也隻能對著一個聽不懂他說話的人傾訴。
  齊野也是人，也會有承受不住的時候，是自己把他想的太強大了。
  “以後你難過，不要憋在心裏，我看見你偷偷的難過，我更傷心。”溫軻又說。
  “嗯。”齊野輕輕抱了抱溫軻，“謝謝你。”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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