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都是商訶在家提前準備好大半的，如今加了兩個人，他才忙活著又加了一道菜，不過也很快就端出鍋。
    商訶端著一盤菜進客廳，笑著介紹道：“這道是翡翠琥珀。”
    溫軻和齊野看著那盤撒著蔥花的醋溜丸子，被商訶的介紹驚地話都說不出來了。
    苗貝很淡定地起身去幫爸爸端菜。
    “這道是黃金寶。”苗貝說道。
    齊野看著一盤蝦餃，掐著自己大腿才沒讓自己笑出聲。
    商訶又端來一盤蒸南瓜，“這道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菜名怎麼都這麼閃呢，齊野笑的一抽一抽的，“金玉我看出來了，敗絮呢？”
    苗貝把碗筷遞到齊野手中，“都說了敗絮其中，怎麼可能讓你一眼就看得出來。”
    最後端出的是一碗西紅柿雞蛋湯，商訶沒再介紹，齊野卻很想看看這對父女還能給這湯起什麼名，於是問道：“叔叔，這湯有名字嗎？”
    商訶皺著眉，很嚴肅地歎道：“我想叫流光紅瑪瑙，貝貝不同意，所以一直還沒定下來。”
    齊野噗嗤一下笑出聲，這對父女，真是絕了。
    飯乘好，齊野和溫軻看父女兩人都不動筷子，於是也隻能沉住氣等著。
    沒想到商訶卻走到鋼琴前坐了下來。
    吃飯前還要彈鋼琴？
    商訶撩開擋灰布，看了女兒一眼。
    商訶今天吼了苗貝，苗貝心底還有些生老爸的氣，磨磨蹭蹭半天後才開口：“接下來有請非著名鋼琴表演藝術家商訶為我們獻奏一曲。”說完，苗貝還鼓起掌來。
    溫軻和齊野看的呆了，商訶卻露出滿意的表情，開始彈琴。
    商訶彈的曲子溫軻和齊野都知道，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天空之城》。
    齊野喜歡唱歌，溫軻喜歡跳舞，對音樂多少有點品位，心裏都暗暗稱讚商訶彈的好。
    一番折騰後，終於開飯了！
    商訶一開始說的做飯好吃真不是自誇，齊野覺得悅食的廚師也不過這個水平。
    幾筷子下去，蒸南瓜的中心露出一大團什錦肉餡。
    齊野的筷子頓了頓，哭笑不得，這樣的搭配他還是第一次見。
    當齊野的筷子夾住一個蝦餃時，溫軻的筷子也夾住了那個蝦餃。
    齊野沒有思考，毫不猶豫把自己的筷子縮了回去。
    溫軻看了一眼齊野，笑著夾起那個蝦餃。
    然後放進了齊野的碗裏。
    我操！溫軻給我夾菜了！溫軻夾菜給我了！齊野耳朵正像火車一樣嘟嘟的冒氣。
    溫軻看著齊野那愣愣的樣子，拐了他一下，“嫌棄我給你夾菜？”
    齊野馬上把蝦餃放進嘴裏，含糊道：“水都喝過一瓶，夾個菜算什麼？”
    溫軻反應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是昨天拉練時的事，不由覺得好笑，“這都記著。”
    可不嘛，齊野心裏甜的慌。
    商訶看兩個青年性格好，心下喜歡，於是開口問：“齊野是吧，你也是繪格的老師嗎？”
    齊野忙擺手，“哪能，我和苗貝是同班同學。”
    商訶愣了一下，他記得自己給女兒報是初中班啊。
    “他來混日子的。”一旁的苗貝隨便吃了點就擱下筷子。
    商訶很認真地轉頭問女兒：“你難道不也是混日子嗎？”
    苗貝也很認真地回答老爸：“可我畫的比他的好看。”
    齊野抿了抿唇，總不能當著人家老爸的麵跟這小姑娘計較吧。
    一旁的溫軻輕輕笑出聲音。
    算了算了，溫老師高興就行，由這丫頭怎麼說。
    齊野轉了話題，“商叔叔，你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齊野一向挑嘴，遇到廚藝優秀的人，他從不吝嗇誇讚。
    商訶一點也不謙虛，“那當然，我就靠這個吃飯。”
    苗貝很默契地補充道：“我爸是烹飪課的老師。”
    “怪不得。”齊野道。
    溫軻自小性格拘謹慣了，雖然現在大氣很多，但在不熟的人家留下用飯，他還是不習慣多說話。
    齊野就不一樣，自來熟地繼續喝商訶聊：“叔叔，鋼琴你得是專業的吧。”
    “初中考過八級就沒考了，半吊子吧。”
    本來齊野一直想在溫軻麵前塑造一個非常得體的形象，但商訶實在有趣，兩人一邊聊一邊吃，非常盡興，如多年不見的好友一般，一旁的溫軻聽的也開心，他最喜歡這樣熱熱鬧鬧的飯局。
    電視盒子裏演著相聲的人嘰嘰喳喳，飯桌上隻有兩個人說話也不顯得安靜。
    等桌上的餐盤中一點菜都不剩，苗貝站起身收拾餐桌，齊野和溫軻也忙著幫苗貝收拾。
    齊野和溫軻又同時把手伸到一個盤子上，這次仍是齊野反應快，他一下就把盤子拿走了。
    溫軻縮回手，嘴角含著笑看齊野，男生正認真地用抹布擦拭餐桌。
    這真不像他認知裏的富家公子。
    “苗貝，我來洗碗吧，拿了你家的甜點，又吃了商叔叔這麼好吃的飯菜，不做點什麼心裏過不去。”齊野接過苗貝手裏的餐盤。
    苗貝沒有跟他客氣，摘下掛著的圍裙遞給他。
    “溫老師，來幫我係一下圍裙，我手上油。”齊野對溫軻說。
    溫軻應聲走到齊野身後幫他係圍裙。齊野隻穿了一件短袖，溫軻的手不時碰到他的後腰，隔著薄薄的布料，齊野都能清晰感觸到溫軻手指頭的溫度。
    明明溫老師的手很冰涼，怎麼碰兩下自己，身上卻越來越熱了？
    溫軻係好圍裙也沒走，跟著齊野進了廚房。
    “你洗，我漂幹淨。”溫軻挽起了袖子。
    齊野洗完一個碗就遞給溫軻，溫軻漂洗後將碗摞在一旁，兩人配合很默契。客廳裏的電視正在播放綜藝節目，諧星的笑聲廚房也能聽的清清楚楚，
    雖然各站一邊水池，但小小的空間經不住兩個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生站一起，溫軻和齊野的裸露的手臂總是磨擦在一起。
    齊野磨的有些心猿意馬。
    “......溫老師，你還是出去吧，這樣我更好洗一些。”再這樣磨下去，都不用等磨出火花，直接就擦槍走火了。
    溫軻也覺得這樣有些尷尬，衝了衝手就回沙發上坐著。
    商訶做菜油鹽放的很淡，全憑對食材的處理和對火候的掌握來增味，所以齊野洗碗也洗的很輕鬆。
    齊野回到客廳時，溫軻給他遞了一張紙巾。
    商訶拿著一把吉他從一間房裏走出來，“孩子們，來唱歌吧！消消食！”
    商訶隨意試了兩個音，然後衝苗貝叫道：“貝貝，你先來一首。”
    雖然今天來了兩個客人，但苗貝絲毫沒露怯，一看就是經常和老爸在家開演唱會的老手了。插上音響，苗貝一邊調試麥克風，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想聽什麼歌？”
    這項商家的飯後日常消食又刷新了溫軻和齊野的認知，在家還能玩的這麼有趣？！
    見溫軻和齊野都沒答話，商訶就自己捧女兒的場，“我想聽《喜歡你》！”
    苗貝輕輕點點頭。
    齊野自己唱歌唱的好，所以其他人唱歌時他總是聽的比尋常人認真。
    一曲唱完，齊野衝苗貝比了個大拇指。
    溫軻問苗貝：“你是廣東人？”
    苗貝：“......”
    齊野：“......”
    溫軻又問：“或者香港人？”
    商訶看不下去了，笑道：“我和貝貝她媽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齊野無奈，“溫老師，你怎麼會這麼想啊？”
    溫軻奇道：“苗貝這粵語唱的太好了！”
    溫軻的話和他眼中毫不掩飾的讚賞激起了齊野的好勝心。
    他從苗貝手中拿過麥克風，轉身看著溫軻，“粵語歌，你隨便點。”
    溫軻下意識就要說《海闊天空》，這是溫離最喜歡的歌，話到嘴邊卻又改了，“那就《光輝歲月》吧。”
    遷就了溫離這麼多年，現在齊野給他唱歌，他就要聽自己喜歡的。
    “叔叔，ok不？”齊野看向商訶。
    “冇問題。”商訶笑眯眯地用粵語回答，BEYOND的歌他每一首都熟記於心。
    如果說昨天早上的《告白氣球》是驚豔，那今天齊野這首《光輝歲月》，溫軻已經找不出形容詞來了。
    自己中文歌都唱的磕絆，可齊野卻能把粵語歌唱的流利又富有感情。
    術業有專攻，溫軻在心裏安慰自己，好歹自己畫畫還比齊野強。
    商訶又自彈自唱了一首《真的愛你》，小小的房間裏氣氛到達了高潮。
    難得遇知音，齊野顯然很興奮。
    “溫老師，就差你了？”商訶衝著溫軻笑。
    溫軻忙擺手，“我不行的。”
    “來首《海闊天空》吧，溫老師，別害羞啊？”商訶隻當溫軻是害羞。
    溫軻苦笑，其實這麼多年也就《海闊天空》聽的最多，無奈是首粵語歌，所以他還是不會唱。
    齊野昨天就見過溫軻的窘狀，今天也趕忙給他解圍，“溫老師真不擅長唱歌，我再陪你唱一首吧。”
    於是齊野和商訶又合唱了一首《千千闕歌》，今晚的消食歌會才算結束。
    “貝貝，我送兩個哥哥回學校，你乖乖在家。”商訶開門。
    苗貝點點頭，把打包好的甜點塞給齊野。
    下了樓，剛剛一直滿是笑容的男人卻一臉愁容和疲憊。
    商訶走到比亞迪前，沒開車門，倒是先衝著齊野和溫軻兩人深深鞠了個躬。
    “叔叔，你這是幹什麼？”溫軻忙扶起商訶。
    商訶給兩人打開車門，“今晚非常感謝你們找到貝貝，也感謝你們留下來吃飯。”
    齊野先進了車內，一邊找車燈開關，一邊說：“我們今晚過的很開心，我們謝謝你才是。”本來齊野一開始是不樂意去商訶家吃飯的，因為他心心念念著和溫軻單獨出去吃晚飯，但現在他心裏的不願意完全消散了。
    溫軻也點頭附和。
    商訶從後視鏡看到兩人的反應，心裏陣陣感動。
    “唉，貝貝倒黴，攤上我和她媽這樣的父母。從小就天天看著我們吵架，小學四年級以後她就沒上學了,因為......抑鬱症。貝貝也沒什麼朋友，但我看得出來她挺喜歡你們，至少她願意跟著你們回來。如果你們今晚不來家裏吃飯，貝貝她這兩天都不會吃什麼東西。”
    抑鬱症......
    齊野和溫軻都沉默了。
    苗貝願意親近齊野的原因，齊野不難想到是因為一年半前的那場偶遇；溫軻對苗貝的耐心，不放棄，苗貝不可能感受不到，不記在心上。
    齊野咧嘴笑，“叔叔，以後還有兩個月，我們會好好照顧苗貝的。”
    溫軻又點頭附和。
    商訶笑笑，“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要是以後還來叔叔家做客，叔叔歡迎嗎？”齊野笑道。
    商訶沒想到齊野會這樣問，忙應下，“當然歡迎，今天菜品準備的倉促，以後給你們做大餐。”
    “那就說定了！”齊野是真的喜歡商家的氣氛，喜歡冰箱裏的小點心，喜歡稀奇古怪的菜名，喜歡飯後歌會，喜歡爽朗有趣的商叔叔。
    商叔叔和苗貝很真實，齊野喜歡交這樣的朋友。
    雖然齊野平時對誰都一副好人模樣，但他不輕易交朋友，如果認下要和誰做朋友，他反倒一點都不會再虛情假意地客套。
    “溫老師以後還會來嗎？”齊野轉頭笑看溫軻。
    齊野臉上的笑意和平時那般好人臉的笑容不同，是注入了真實情感的笑，帶著匪氣，充滿活力。
    車燈下身旁這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也柔和起來，溫軻看著齊野那雙神采風揚的眼睛，輕輕應道：“嗯。”
    車窗外一盞盞路燈全亮了起來，整個城市被霓虹燈照亮，路邊的小吃攤升起熱騰騰的煙火氣息。
    真好，貝貝以後可以離正常的孩子更近一點了。
    真好，以後可以和溫學長再一起度過今晚這樣的美好時光。
    真好，身旁總有一個熱熱鬧鬧的人陪著。
    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