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魔影再現(4)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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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中午十一點了。我知道,依著綺奈子和Crystal  Daphne的性子,不到吃午飯時,多半不會回來。  
    窗外依舊細雨如煙,仿佛半透明的灰霧,籠罩著眼前的一切。我微微歎了口氣。  
    村裏沒什麼好玩的地方。不算寬廣的農田,從來都是一片單調的綠色,很是乏味。橫跨田間的柏油路,和這個小村一樣,頗有些小家子氣。每當兩輛車反向駛過,雙方都不得不減速徐行,馬路兩邊的人行道全都被占滿。馬路兩邊沒有隔離墩之類,隻有不到半米高的土質斜坡,斜坡下麵就是農田。下雨的時候,所有道路都一片泥濘,此時無論是小心翼翼地走在柏油路上,還是索性抄田埂的捷徑,對鞋子和褲腳來說,都相差無幾。  
昨晚,Kitten(綺奈子)沒有和我在一起睡,這個房間隻有我自己。今天一早她出去散步,也沒叫上我。聽剛才爺爺的語氣,似乎對此有些難以理解。其實,每晚同床共枕,並非戀人乃至夫妻的必需,小別勝新婚,這句格言早已被廣泛認同。況且,愛不能以自由為代價,不要說我和綺奈子一直隻是戀人,即使我們結了婚,雙方也將保持各自的空間。這一次,她帶著閨蜜來到我的老家,確實應該多花些時間,陪伴對這裏並熟悉的閨蜜。
昨天傍晚,老爸老媽還私下對我說:城市的女孩和村裏的大不一樣,尤其是織月綺奈子,一點婦道都不懂,你千萬要把她管好。想到這裏,真不知是該發笑,還是該替老一代人感到悲哀。  
    百無聊賴之際,我來到昨晚綺奈子她們睡覺的房間,她隨身帶來的筆記本電腦就在這裏。我把電腦打開,忽然想起一件事。半個月前,Crystal  Daphne說她一時心血來潮,從網上蕩了一部沒有公開發行卻很有名氣的鬼片,那時她既無聊又鬱悶,巴不得找點刺激,可當她把鬼片下載下來後,隻看了一點點,就嚇得再也不敢看。最近一個月,我也鬼使神差一般迷上了恐怖的東西,聽她說還沒delete掉,趕緊要她拷貝一份給我。
昨天她見到我時,遞給我一個U盤,說這就是上次我向她要的鬼片,還說要我看著害怕就趕緊關掉,千萬別逞強,據網上傳言,有人單獨看這部片子時,被活活嚇死了。她還說,即使在網上,該鬼片也沒有大麵積傳播,隻在一些會員製的恐怖網站中流行,因此在一些小圈子裏名氣極大,但絕大多數的圈外之人卻對此一無所知;她的一個鄰居,恰好是某恐怖網站的資深會員,否則她根本看不到這個。  
Crystal  Daphne的U盤,就在我的背包裏。什麼鬼片啊,有那麼可怕嗎?想到這裏,我把U盤拿出來接在電腦上,把耳機插好戴上,把影片打開。
“吱啦——”熒幕上閃動著雪花般的亮點,卻沒有任何圖像,同時還發出有些沙啞的聲音。怎麼了,光盤卡了嗎,那也不會是這樣啊,我正想著,忽然隱約發覺,在嘶啞的“吱啦”聲中,夾雜這一聲淩厲的女人的尖叫,盡管熒幕上依然是一片雪花,什麼圖像都沒有。明明很無聊的東西,可我一心想要看個究竟,此刻我屏住了呼吸,能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  
    忽然,眼前一亮,熒幕上現出了一條碩大的蚰蜒,渾身都是枯葉一般的棕黃色。那蚰蜒在陳舊泛黃但沒有任何縫隙的屋頂上,搖搖晃晃爬了幾步,似乎站立不穩,筆直的掉了下來。下麵是個破沙發,有個麵相很熟悉的黑人婦女,仰麵朝天半張著嘴睡午覺。隻聽“吧嗒”一聲,蚰蜒大頭朝下正好掉到她的嘴裏,順著她的舌頭往嗓子裏爬,蚰蜒很長,還有一小段尾巴露在她嘴唇外。那黑人婦女猛然驚醒,“啊啊啊——”的連聲尖叫,俯下身把手指伸進嘴裏亂掏。  
    是——《裂魔殘像》!那黑人叫歐卡,沒錯!那一刻,我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上月中旬的一個晚上,我把星澤雪翎給我的《裂魔殘像》光盤,偷偷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一直沒有機會一個人偷看,現在我幾乎有些淡忘了。可就在這時,Crystal  Daphne專門送我的恐怖片,居然也是《裂魔殘像》,真是太巧合了!  
    一時間,我興奮異常。我知道不可能在午飯前前把整部電影看完,頂多再過半小時左右,綺奈子她們就該回來了。歐卡的故事,已是第三遍看,雖然中間部分一直沒看,但結局早已知曉。望著熒幕上,歐卡大哭大叫,嘴角依然殘留著剛才吐出的綠色黏液,肚子高高鼓起,身旁圍著許多聞聲趕來的鄰居,我忽然感到有些心慌。先看看其它故事吧,我一邊想著,一邊隨手用鼠標把控製放映進度的指針,撥到中間以後。  
“王八蛋!”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讓我微微一怔,我把光標停在那裏。屏幕上,一雙粗壯的手,手背上青筋突起,忽的一下子,像是抓著一個人,而且猛然把他舉了起來——被舉起來的,是個渾身穿著深綠色衣服的人,那人的頭上纏滿了繃帶。
“啪”的一聲鈍響,伴隨著一聲悶哼,一股血箭,從綠衣人的纏滿繃帶的頭頂噴射而出,牆上地上到處都是。但血的顏色,卻是青綠色的。頓時,綠衣人渾身癱軟,倒了下去。我看到了他的臉,原本纏的嚴嚴實實的繃帶,此時已經有些鬆落,不斷從裏麵滲出黃綠色的膿,一雙無神的眼睛露在繃帶外麵,瞪得很大卻毫無神采,仔細看,瞳仁是焦黃色的。  
    “呃——”又是一聲低沉壓抑的呻吟,卻不是綠衣人發出的,他已經搭拉著腦袋倒在牆角;發出聲音的,正是剛才抓住綠衣人,把他的腦袋向牆上猛撞的男人。“爸爸!壞蛋已經死了,您挺住!”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一隻白嫩而修長的手,托住了那男人的後背,那個手臂很粗壯的男人,被他的女兒用力扶著,緩緩坐倒在地上。  
“那個怪物,舌頭上伸出來的東西,沒碰到你吧?”那壯漢一邊大口大口喘著氣,一邊吃力地問女兒。他看上去大約四十幾歲,古銅色的臉上滿是汗珠,透過歲月的風霜,依然可以看出,此人年輕時,必然非常英俊。他一隻手捂著小腹,竭力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沒,沒有。”他的女兒顫聲回答,帶著哭音,卻強作鎮定。那女孩像個可愛的洋娃娃,穿著緊身而有彈性的運動衣,修長的雙腿,讓她看上去個子很高。從麵貌和裝束上看,這對父女顯然是東方人。  
我屏住呼吸,一直看到這個故事結束。毫不誇張地說,這是我有生以來看到的最恐怖的作品。
該故事發生在北京,所有的人自然都是中國人。那壯漢姓韋,是當地的警察,他女兒的機智與魄力,也堪稱頂尖。一個渾身纏滿繃帶、麵目猙獰的綠衣惡魔,突然闖進老韋的家,舌尖處連著一根細長的針管似的東西,那針管隨著他的舌頭伸縮自如,簡直可說是神出鬼沒,詭異無比。
老韋之所以痛苦地倒下,正是因為肚子被綠衣惡魔嘴裏的針管刺穿。他在臨死前,憋足了全身最後的力量,將綠衣惡魔撞得腦漿崩裂,希望保證女兒的安全。然而,綠衣惡魔並沒有死,任憑女孩使出種種計謀,用盡了所有的智慧和體力,依然沒能逃脫魔掌。出乎意料的是,綠衣惡魔並沒有傷害她,從他對女孩的表白中,似乎在不久前,他還是個普通人,年齡也不大,他有著一段令人難以想象的慘痛經曆。
故事的最後,所有的人都認為,是那個女孩心理不正常,殺害了自己的父親。連她媽媽都不再相信她。在她18歲生日的深夜,女孩在監獄中自殺了,懷著徹底的絕望,和對人間永遠的憎恨。她蒙在被窩裏,用牙咬斷了手臂的動脈,默默地讓自己失血過多死去。(這個故事的詳情,就是序章的第三節,這裏不再贅述。)麵對突然出現的綠衣惡魔,老韋父女每一次掙紮,都以失敗告終,換來的唯有更大的恐怖和無助,逐漸被一步步趕上絕路。
    直看到這個故事結束,我忽然感到渾身發冷,猛的回過神,才發覺我的汗水已經濕透了全身。我有些費力地長出一口氣,想讓自己放鬆一些,然而,我的心裏反而更加沉重,更加壓抑,嗓子裏有些發堵,甚至有些想幹嘔。  
“別再看了,歇歇吧!”我幾乎是發出聲音對自己說。可是,我發覺,在我內心深處,一直在熱烈期待著這種無比陰暗的恐怖,盡管看得我很不舒服,肚子裏的某處也在突突直跳,仿佛那裏才是心髒。
我立刻選擇了暫停,卻沒有關掉電影。緩緩地站起身,我在這個房間裏慢慢地踱步,仔細品味著剛才看到的情節。我越想越覺得這部影片,簡直是天才之作。
雖然我從來不會把電影或者電視裏的情節當真,但我不得不承認,《裂魔殘像》中的每一個場麵,都讓我有種身臨其境的錯覺。尤其是,每一個獨立的故事,都在一開頭,就標明發生的時間、地點和天氣,作為該故事的標題。
總之,《裂魔殘像》實在不像虛構的作品,倒像是一組由頂尖的專業人士,現場拍攝的記錄片。  
我頓時發覺,這些年來,我之所以一直不害怕任何鬼片,關鍵是由於多少有些編造的痕跡,讓我感覺不真實。虛構的東西自然不可怕。然而,《裂魔殘像》那種極端的真實感,幾乎足以讓任何人都陶然忘我,淒然成他,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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