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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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少爺能想到的,趙少帥隻會比他想得更深、更遠。看到來人,他眼睛當即一眯,整個人就如一把出鞘的軍刀,殺氣裹挾著寒意撲麵而來。
“胡致庸,”他冷冷地說,“你兒子背信棄義、通敵叛國,大帥看在你多年來勞苦功高的份上,沒有追究你的連帶責任,已經是仁至義盡。如今,你打算想反咬一口、恩將仇報嗎?”
島國公使日置益眉頭一擰,眼睛裏的笑意慢慢消失,收斂出刀鋒般的冷意
胡致庸微微眯起眼,那眼神仿佛一條冰冷的毒蛇,張口露出尖利的獠牙,言辭卻含蓄克製,乍聽上去還頗有幾分委曲求全的意思:“少帥言重了,大帥對我恩重如山,我怎敢有不臣之心?隻是……為東三省考慮,有些話即便是犯上,在下也不能不說。”
他往前走了兩步,目光沒了遮攔,和趙子楨狹路相逢地撞了個正著:“少帥,您年輕氣盛,難免好大喜功,這些年窮兵黷武,已經把軍政府的底子耗得差不多,民間物議更是鼎沸,這樣下去,實非東三省之幸。”
趙子楨低低一垂眼簾,無聲地勾起嘴角。
丁兆中心頭猛地一跳,電光火石間,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一直以來對這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個側臉,這個眼神,還有這個似笑非笑的微表情,簡直是某位文姓小姐的翻版啊有木有!
那一刻,如果文飲冰在跟前,丁兆中鐵定把人拎到跟前,搖晃著她衣領追問道:“老實交代,你跟這個姓趙的到底是什麼關係!”
趙少帥可不知道就這麼片刻功夫,丁少爺的思緒已經跨越大半個華夏,他一邊筆杆條直地站在原地,一邊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有強盜闖進你家家門,白吃白拿還燒殺劫掠,做主人的奮起反抗,卻被稱為窮兵黷武……胡先生,是你腦子裏有坑,還是當我三歲小孩?”
丁兆中:“……”
他再次確認了,這張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往人要害捅刀子的嘴一定是用了一套和文飲冰十分相似的基因模板複製出來的。
趁著那兩位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丁兆中忽地想起一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邵飛絮:“邵主編,跟你商量個事成不?”
邵飛絮:“您請說。”
丁兆中撓了撓下巴:“聽說您現在正給《漢民日報》當主編,有沒有想過自己辦一份報紙,自己當老板?”
邵飛絮:“……”
邵先生自認腦子轉得不算慢,有那麼一時片刻,還是罕見地懵在了原地,有點跟不上丁老板風火輪一樣的轉速了。
跟被雷劈了的邵主編相比,丁兆中顯得淡定得多,事實上,辦報紙的事他考慮良久,條條框框已經在腦子裏大致成型,隻差這臨門一腳。
正因如此,他越說越順暢、越說越自信,簡直有幾分傳說中“指點江山”的氣場:“《漢民日報》是大報,定位清晰,讀者都是中上層人士、受過良好教育的知識分子——這就相當於畫地為牢,自己給自己限定死了圈子,很多話反倒不方便說。”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幹脆自己創辦一份報刊,說你想說的話、講你想講的故事,不用看人臉色,也不用顧忌其他,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還能順帶賺點零花錢玩玩……”丁兆中話音一頓,往前湊了湊,然後稍稍壓低音量,“怎麼樣,邵先生,對這樁生意有興趣嗎?”
邵飛絮沉默片刻,問道:“……丁先生最近可有空?等這場‘大戲’演完了,我想請您吃頓便飯,不知您是否賞光?”
丁兆中衝他妖嬈地眨了眨眼。
趙少帥做夢也沒想到,就在他老爹靈堂上演“逼宮大戲”的當口,丁少爺又談成了一筆買賣。他神色漠然地看著眼前的“老臣”,就像看著一個演技拙劣的跳梁小醜:“胡先生,你今天大搖大擺地進了我大帥府,想必不是為了打嘴仗,直說吧,你的底牌是什麼?”
他眼皮一撩,不動聲色地環顧過四遭:“……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不止這些警衛隊的酒囊飯袋吧?哪個師的師長跟你勾結在一起,你們裏應外合,是把奉天城當成你們的戲台子,想著粉墨登場,湊足一場大戲嗎?”
許繼瀾:“……”
許隊長一開始可能確實打著裏應外合、關門打狗的主意,可他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翻開底牌,趙少帥先拆了他的戲台。
到了這一步,傻子都該發覺事情有點不按劇本來了。
丁兆中啃完薩其馬,又撈起一個蘋果,咬得咯吱作響:“我猜,少帥肯定一早發現身邊人有問題,故意演這麼一出戲,就是為了釣出‘內鬼’——要是再狠一點,幹脆來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反過來在他們身邊也安幾根釘子,趁著這幫人得意,來個一網打盡!”
邵飛絮默默看了他一眼,感覺自己對“無商不奸”這句話有了刻骨銘心的體會。
也不知丁兆中是宮鬥大戲看多了,還是和趙子楨混久了,腦回路也趨於並軌,反正,就在他話音落下後沒多久,靈堂外又傳來一陣騷動。
丁兆中一個蘋果啃得汁水四濺,就見門口又闖進來一隊兵哥,個個荷槍實彈、凶神惡煞,二話不說,兩個對付一個,先把開頭那幫大兵的械給繳了。
緊跟著,幾個軍官帶著一幫兵哥,五花大綁地押進來兩個人。這兩位仁兄肩章很是閃亮,至少一顆金星起步,隻是形容不大體麵,披頭散發、汗流浹背,非但手腳綁作一團,嘴也被牢牢堵著。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有點像屠宰場裏隨時預備被大卸八塊的豬羊。
人生地不熟的丁少爺捅了捅身邊的邵飛絮:“這兩人是什麼來頭?”
雖然丁少爺的舉動不大禮貌,不過這小子身上似乎有種奇特的氣場,能讓人光速習慣他的特立獨行。
連東三省少帥都被拿下,邵主編的“淪陷”也就在情理之中。
他非常自覺地充當了“人工解說員”的角色,不緊不慢地為丁兆中釋疑道:“那是東三省第七師師長竇成琨,以及副師長羅銘臣。”
丁兆中記不住這麼複雜的人名,直接用“反派甲”和“反派乙”等價代換了。
從那兩位反派仁兄被押進來之後,許隊長和胡幕僚的眼神就猛地變了。胡幕僚似乎想說什麼,可惜趙少帥不給他這個機會,他不緊不慢地踱上前,取出這兩人口中的布團,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倆:“想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