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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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翊不知道文飲冰為什麼會這麼緊張,他把那封信從裏到外檢查了十來遍也沒發現不對,文小姐甚至沒打開看一眼,隻是瞧見信封上的四個字,就瞬間神色大變,將信往懷裏一揣,來不及交代一句,掉頭就往外跑。
    直到她一把拉開轎車駕駛座的門,打算鑽進去時,一隻手忽然斜刺裏伸出,摁住了她。
    “我來吧,”跟在她身後的沈翊說,“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開車。”
    文飲冰:“你傷都沒好,怎麼還跟著?趕緊回去休息吧。”
    沈翊壓根沒把這話聽進去:“我的傷已經不要緊了……桂蘭芳魚龍混雜,你們兩個女孩子去我不放心。”
    顯然,沈先生並不知道這家桂蘭芳背後的大老板姓文。
    文飲冰微微一皺眉,剛想說什麼,身後的陳曼澤偷偷扯了下她衣袖。文司長回過頭,就見陳姑娘對她一陣擠眉弄眼,中心思想隻有一個:讓他去。
    就這麼一耽擱,沈翊已經十分紳士地為文小姐打開後座的門,然後不由分說地坐進駕駛位。
    文飲冰歎了口氣,實在拿他沒轍,隻能默許了。
    轎車一路風馳電掣般衝入夜色,眼下正是桂蘭芳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候,剛一進門,一股濃烈的脂粉味混合在燈紅酒綠之中兜頭撲來。
    差點把沈先生衝一跟頭。
    文司長卻是熟門熟路,毫不見外地撩開珠簾長幔,帶著陳曼澤和沈翊腳步生風地往裏衝,直到一個濃妝豔抹、穿著蘇繡旗袍的女人嫋嫋娜娜地迎上來,她才放緩了腳步。
    “人呢?“文飲冰問道。
    女人雖然一身的風塵味,當著文司長的麵,卻是低眉順眼,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就在包廂裏,您要現在見他嗎?”
    文飲冰簡潔明了地說:“我帶曼澤和阿翊進去,你在外邊守著。”
    女人有點遲疑:“跟著的幾個人都是練家子,要為您叫支援嗎?”
    文飲冰十分幹脆地一擺手:“不用,我能搞定。”
    女人多問一句已經是逾越,眼看文司長胸有成竹,於是不再多話,老老實實地退到一邊,眼觀鼻、鼻觀心,隻當自己是一尊養眼的門神。
    文飲冰走到包廂前,伸手就要推門,不知怎的,手掌按上門板的瞬間居然有點脫力,第一下竟然沒能推開。
    沈翊看了她一眼,鏡片後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下。
    文飲冰深呼吸了兩下,手臂肌肉繃得死緊,猛地推開門……不知是不是陳曼澤的錯覺,她總覺得文司長這個動作有點“義無反顧”的意味,仿佛不是推開一扇門,而是去撼動一座山。所以,她沒發現在推門的瞬間,文小姐順手在門板上抹了把冷汗。
    裏頭的包廂十分雅致,牆壁上懸著一幅崔白的“秋浦蓉賓圖”——也不知是真是假。一個穿著綢布長衫的男人站在畫軸前,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他身邊簇擁著一幫人,個個人高馬大,一水的黑色勁裝。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活像黑幫老大帶著一幫跟屁蟲打手上門來踢館。
    文飲冰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不覺地捏緊了。
    男人盯著畫卷打量片刻,評頭論足道:“要我說,這地方什麼都好,就是牆上的畫有點不合適宜——畫什麼荷花、大雁啊?看著淒淒涼涼的,還不如掛兩幅美人圖,多應景。”
    身邊的人噤若寒蟬,沒一個吭聲的。
    男人慢悠悠地轉過身,摘下帽子,他年輕時應該也英俊瀟灑過,可惜上了年紀,身材難免發福,如今這副身板足夠裝下兩個文飲冰。
    至於“英俊瀟灑”……大約也隻能從眉眼輪廓中隱約尋覓到一點痕跡。
    有那麼一時片刻,文飲冰喉嚨裏堵著一口氣,上不行也下不落,天長日久地梗在那裏,差點梗出眼淚來。
    再怎麼熟悉的人,若是長時間見不到麵,總會覺得陌生,仿佛經過了一場千裏的跋涉,神魂被肉體甩在了半道上,非得夜以繼日地追趕一陣,才能從溯流而上的記憶中,勉強撈出幾幀零星的片段。
    可是這一刻,文飲冰怔怔瞧著眼前的男人,半點沒覺得陌生,仿佛她隻是出門跑了趟馬,兩肩落了些許風雪,一進門,那貓嫌狗不待見的倔老頭子照舊斜乜著眼,一邊百般嫌棄,一邊一疊連聲地叫人給她拿件幹淨衣裳。
    ……好比現在。
    男人一撩長衫衣擺,大馬金刀地在沙發上坐下,拎起茶壺,十分不見外地倒了兩杯:“杵在那兒幹嘛?見了老子不會說話了?”
    陳曼澤:“……”
    文司長是怎麼想的她不知道,反正有一瞬間,她是很想大耳刮子抽這男人一巴掌。
    沒等陳姑娘把這個想法付諸實踐,文飲冰已經慢慢走了過去,兩邊的打手也沒攔她,眼睜睜看著這姑娘紅著眼眶走到近前,眼角水光滾了兩滾……然後毫不客氣地揪住這男人衣領,右手捏拳,橫空而出時赫然夾帶著開山破石的風聲,熱情奔放地招呼上這男人左頰。
    ……幾乎就是按照陳姑娘腦補的劇本來的。
    旁邊的打手當即嚇了一跳,有兩個人腦子沒轉過來彎,條件反射地從懷裏掏出槍,指住了文飲冰。
    陳曼澤想都不想,腰身往下一俯,一條長腿當空橫掃,毫不留情地掃掉一個打手的槍。腳尖順勢一勾,那倒黴催的兄弟便立足不穩,搖搖晃晃地摔了個大馬趴。陳姑娘得理不饒人,長腿往下一壓,膝蓋惡狠狠地抵住這人胸口,那哥們撐起一半的上身便重新打落塵埃,一口氣好懸沒上來。
    另一邊,沈翊一把扣住一個打手的腕門,不知怎的使了個巧勁,打手隻覺手腕一麻,槍就莫名其妙地到了沈翊手裏。沒等他反應過來,那看上去文質彬彬、幾乎有點弱不禁風的男人一腳踹出,打手膝彎當即一軟,身不由己地半跪下來,緊接著,一隻冷冰冰、涼嗖嗖的槍口頂住了他的太陽穴。
    奪搶、踹人、反製,全套動作一氣嗬成,堪稱近身格鬥的教科書範例。
    眼看兩個倒黴蛋以某種不太體麵的造型被人壓製住,一眾打手非但沒有上場幫忙的意思,反而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半步,試圖和兩位“人形殺器”保持一米線的安全距離。
    與此同時,文小姐的第二拳也半點不摻水分地破空而至。
    這一回,那男人沒懵逼地呆在原地任由她搓圓捏扁,他伸手一格,也沒見怎麼用力便擋下了文飲冰這一拳,然後大喝一聲:“你他娘的發什麼瘋!”
    他嗓門大,文飲冰比他更大,幾乎是照準這人耳朵吼出來:“我他娘的以為你死了!這麼一把年紀了沒事玩什麼金蟬脫殼,想嚇死個鬼嗎!沒事就不能說一聲嗎?不能帶個口信嗎?知不知道別人有多擔心你!”
    男人:“……”
    他一臉痛苦地揉了揉被吼得嗡嗡作響的耳根,心說,這離家出走還反咬一口的死丫頭真是老子的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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