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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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司長料得不錯,第二天一早,“東三省督帥遇刺”的消息不可撼動地占據了各大報刊頭版頭條,一時間,南北半壁江山都被這個消息驚得跳了三跳。
    《漢民日報》主編邵飛絮接連三天發表社論,“無法想象”“駭人聽聞”“四萬萬國民當為之一慟”的字眼充斥在字裏行間,鉛印出的版麵四平八穩,一股力透紙背的悲憤與哀痛卻已呼之欲出。
    新一期的《漢民日報》在短短兩個小時內被一搶而空,其中一份就躺在南四省督帥薛崇山的案頭,他飛快地掃完新刊發的社論,然後有點懵逼地和圍在身邊的幕僚對視一眼:“不是說這個姓邵的和趙鼎鈞一向不對付嗎?我瞧著怎麼不像?聽聽這調子,‘此事乃亙古罕見之大陰謀’‘督帥之死乃華夏之殤、國民之殤’……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趙鼎鈞交情有多好。”
    幕僚們摸不準大帥的意思,紛紛半垂下眼,不動聲色地交換一陣目光。旋即,一個跟隨薛崇山最久的幕僚大著膽子道:“大帥,如今趙鼎鈞身亡,東三省很可能因群龍無首而自亂陣腳,您看我們是不是……”
    薛崇山一擺手,幕僚就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掐住脖子,話音陡然消失。
    “你以為趙鼎鈞死了,東三省就會亂了套?他那個兒子可不是擺著好看的,”薛大帥冷哼一聲,低頭又讀了一遍報道,眉頭微微擰起,若有所思地低聲道,“不過……這個姓趙的可是個老狐狸,狡兔三窟,會這麼容易被炸死嗎?”
    幕僚們噤若寒蟬,互相使著眼色,就是沒一個敢吭聲的。
    南四省按兵不動,東三省卻大有風聲鶴唳的陣仗,自打專列爆炸的消息傳到奉天,無數雙眼睛或明或暗地盯住軍政府和大帥府,就等著看趙少帥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
    不過很快,有心之人失望了。
    這位剛過弱冠的東三省掌權人以難以想象的雷霆手段第一時間收攏軍隊,繼而將第六師和第七師調往北境,提防“芳鄰”趁機犯邊。與此同時,清查內奸、緊守南滿,連南邊的動靜也不放過,一張無形的大網在暗流洶湧處張開,就等著獵物一頭撞進來。
    別說,這麼外鬆內緊的一番布置,倒真逮住了幾個想著渾水摸魚的探子。
    這幾位倒黴催的背景不一,有島國人、有老毛子,還有幾個是南邊來的,更要命的是,其中一個南方探子半天前剛和奉天城中的某個人見過麵。
    ……那是丁兆中身邊的一個隨從。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全副武裝的東三省大兵將丁老板居住的客棧團團圍住時,丁兆中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幾個兵哥將那名據說是“南方奸細”的隨從拖出客棧,他才傻了眼。
    丁老板做生意有一手,可玩起勾心鬥角來,差的就不止一座埃菲爾鐵塔——這大概也是一種另類的“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留下一扇窗”。
    正因如此,“東窗”猝不及防地被人發現時,丁少爺平日裏比汽車輪子轉得還快的腦子短暫地當機了片刻,一時居然有點懵逼,不知是個倒黴催的巧合,還是被人故意設計了。
    好在前來拖人的大兵有兩個認識丁兆中,知道自家少帥跟這位丁老板最近談生意談得火熱,態度還算客氣,將情況簡要說明了一番,很有禮貌地“請”丁兆中配合調查。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丁兆中就算在心裏翻了幾百幾千個白眼,當著人高馬大的兵哥麵前也隻有低頭認慫的份,老老實實地跟著走出客棧。
    誰知他這廂剛走出客棧,那邊被兵哥拖出去的隨員趁人不備,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把槍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通掃射。
    周遭的兵哥猝不及防,當下被掃倒了好幾個。
    丁兆中登時驚呆了。
    他就是再不擅長耍心眼,也明白事情麻煩了——本來隻是沾上了“奸細”的嫌疑,帽子畢竟沒扣死,憑著他和趙少帥的“交情”,總還有說道的餘地。
    可是現在,他身邊的一個隨員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開槍打傷了東三省的兵哥,這性質就不一樣了,“奸細”的帽子妥妥地釘在腦門上,拿銼刀都磨不掉。
    兵哥畢竟訓練有素,又是人多勢眾,很快就製服了開槍的隨員,毫不客氣地上了鐵鐐。受傷的大兵被抬下去急救,兩名兵哥麵色不善地扭過頭,目光惡狠狠地戳在丁兆中身上。
    丁少爺毫不懷疑,這兩位的眼神要是能化成實體,他現在已經遭了一輪萬箭穿心。
    好漢不吃眼前虧,丁兆中眼珠子亂轉一氣,視線左瞄右瞟,開始琢磨撤退路線。可惜還沒來得及付諸實踐,已經被“敵人”勘破意圖,兩個凶神惡煞的兵哥搶到近前,不由分說地拽住他一條胳膊,往後一別一折。
    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毫無預兆地炸響,繞梁三日兀自不絕,摁著他的兵哥一個哆嗦,顯然沒想到這副戰五渣的小身板裏能爆發出這樣驚天地、泣鬼神的能量,手底下一顫,居然被丁兆中掙脫出來。
    丁少爺不知是天生骨頭脆還是自小缺乏鍛煉,胳膊被這麼一別,肩膀就像火燎了一口,疼得齜牙咧嘴。然而這個當口,他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兩條腿倒騰得飛快,努力和眼前的“人形殺器”拉開距離,嘴裏也沒閑著,扯著嗓子吱哇亂叫:“我說你們查案不能這麼武斷,問都不問一聲就把人當嫌犯抓了,符合抓捕程序嗎?就不怕造成冤假錯案?造成冤假錯案不要緊,真正的幕後元凶逍遙法外怎麼辦?萬一他又犯案了,算你的算我的?”
    兵哥大概沒見識過這麼能聒噪的“犯罪嫌疑人”,臉都青了。當兵的習慣用拳頭解決問題,沒耐心跟這人掰扯,一挽袖子就要上前逮人,眼看丁少爺另一條胳膊也保不住,關鍵時刻,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圍觀人群聽到動靜,紛紛往兩邊退去,居中讓開一條通路,一隊騎士眨眼到了跟前。領隊的騎士一身褐色軍裝,黑色披風被當街而過的長風掀起一角,露出勁瘦的腰身。他猛地一勒韁繩,用手裏的馬鞭頂了下軍帽,看清長相的瞬間,幾個膀大腰圓的兵哥登時原地站成了楊樹杆子:“少帥!”
    趙少帥淡淡一點頭,目光掃過雞飛狗跳的現場,微微一皺眉:“怎麼回事?”
    當即有嘴快的兵哥一通竹筒倒豆子,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趙少帥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裏看不出情緒起伏,慢慢掠過每個人的臉,定格在丁兆中身上。
    丁兆中猛地打了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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