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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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下巨響從書房裏傳來,走到門口的郭副官嚇了一跳,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猶豫著敲響房門。
    “報告!”
    很快,書房裏傳出趙少帥的聲音:“進來。”
    郭副官給自己打了打氣,伸手推開門,沒往裏走兩步,腳底踩到一塊茶杯碎片,差點當場滑倒。
    他一個哆嗦,手忙腳亂地站穩了,抬頭見趙少帥一雙冰冷的眸子沒有表情地注視著自己,登時打心眼裏冒寒氣,連忙說明來意:“報告少帥,有客人登門,說是想見您。”
    趙少帥麵無表情地問:“什麼人?”
    郭副官垂下眼,努力不和自家少帥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保持對視——沒辦法,少帥現在的表情太嚇人,好像隨時準備拔槍殺人,盯著看久了,腿肚子都會打哆嗦。
    “說是南四省總商會的副會長,姓丁,來奉天談什麼商業合作,特來拜會少帥。”他戰戰兢兢地說,“聽說這人在南四省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少帥,您要不要見見?”
    趙少帥低下頭,重新埋首文件,顯然對這位“丁副會長”沒什麼興趣:“告訴他,我沒空。”
    郭副官下意識地應了聲,轉身想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麼,站在原地躊躇半晌,還是折轉回來:“少帥,那姓丁的讓我給你帶句話——他說,他知道您想打瞌睡,特意給您帶了枕頭來。”
    趙少帥目光一凝,不知從這句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黑話裏聽出了什麼,猛地站起身:“他人現在在哪?”
    如果說,世人對南四省的印象是魚米之鄉、富庶繁華,那對東北三省的印象就是地廣人稀、千裏曠野。
    簡單概括,就是適合“生存”,不適合“生活”。
    想來也是,自古以來,江南就是塊風水寶地,諸如明朝首富沈萬三、四象八牛七十二小金狗,都隻在四通八達、和風細雨的東南福地才聽說過。
    也就難怪東三省每每跟洋人幹一回仗,財政部的梁部長就恨不能揪著頭發去撞牆了。
    不過,這話也得兩說,南四省固然肥的流油,可池子裏的水也深,不時隨便什麼人都能插一手的。即便像丁兆中這樣,抱上南四省軍政府的大腿,赤手空拳打下一片天地,末了也免不了給人做嫁衣。
    原因無他,肉太肥了,又根基不深,不宰你宰誰?
    可東三省就不一樣了。
    這回來奉天,足足一個星期,丁兆中別的事沒幹,光帶著文飲冰“友情奉送”的跟班繞著城裏大街小巷轉瞎轉悠,甭管商行還是銀樓,連開在城郊的工廠也沒放過,挨家挨戶逛了個遍。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麼一圈逛下來,東三省的世態民情在丁老板腦子裏大致成了型,對接下來與東三省少帥的會麵也更有把握。
    不過俗話說得好,計劃趕不上變化,在趙家會客廳裏親眼見到趙少帥的一刻,自覺已經做好萬全準備的丁兆中,還是禁不住泛起了嘀咕。
    南四省的薛少帥是個賣相很不錯的男人,同為“帥二代”,甭管外頭的名聲咋樣,單從“硬件”來看,東三省的趙少帥也不遑多讓。
    會客廳的門一打開,坐在沙發上的丁兆中扭過頭,第一眼先看見一雙黑色馬靴,踩在地板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往上是一雙筆杆條直的長腿,鋼槍一樣紮在地上。
    用一個世紀後的時髦話形容,就是妥妥的“胸以下都是腿”,半點折扣不帶打。
    有那麼一刹那,丁老板聽到自己腦子裏很輕的“啵”一下,像是打翻了某個瓶子,羨慕嫉妒恨一股腦湧出來,把一副脆弱的小心肝醃得五味陳雜。
    隻見那通身英武氣的年輕人大步流星地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矜持地問道:“南四省丁老板?”
    丁兆中一個激靈,猛地回了魂:“正是在下,請問您是……”
    連跑帶顛追在身後的郭副官趕緊見縫插針地引見道:“這位就是咱們東三省的趙少帥。”
    丁兆中:“……”
    那一刻,倘若丁老板心裏的小人有一幢房子,鐵定已經被他自己掀翻桌子。
    ——長得好,身板正,還是個官二代。
    什麼叫“人比人,氣死人”?
    這就是!
    不過,羨慕歸羨慕,丁兆中還是艱難地保持住最後一絲理智,衝著那年輕人伸出手:“原來是趙少帥,幸會。”
    趙少帥那隻右手大概是金子做的,吝嗇的沒伸出來,隻是冷冷地揮了下手。
    郭副官會意,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臨走前不忘替他倆帶上門。
    丁兆中一隻手不尷不尬地僵在半空,伸出去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隻能在心裏狠狠罵了句娘,然後若無其事地抓了抓脖子。
    等到屋裏再沒第三人,趙少帥麵無表情地看向丁兆中,語氣冷的仿佛冰河開裂:“你知道我想打瞌睡,所以給我帶了枕頭?”
    丁兆中:“……”
    丁先生不是沒見過“帥二代”,南四省少帥薛燁也是個極難纏的人物,可薛少帥再怎麼厲害,哪怕背在身後的手已經握住槍柄,臉上依然談笑晏晏,一言一行令人如沐春風。
    總之……絕不會像眼前這位,從頭到腳刻著四個大字——生人勿近。
    丁老板心頭倏忽一跳,到了嘴邊的話不知怎的,“咕咚”一下又咽了回去。
    就聽趙少帥下一句問道:“這話是誰讓你帶的?她人在哪?是她讓你來奉天的?”
    他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丁老板在心頭來回掂量幾遍,隻覺得哪個都不好回答,索性不浪費口舌,直接從懷裏掏出文小姐交給他的信,遞給趙少帥。
    趙子楨打眼一瞥,信封上“世鬆兄啟”四個簪花小楷探出頭來,對他宛然微笑。趙少帥的瞳孔不易察覺地一縮,一把奪過信封,扯開封口時不知是用力太大還是手指打滑,居然沒能抓牢信紙,微微發黃的紙張半空打了個忽悠,輕飄飄地落了地。
    趙子楨輕輕吸了口氣,彎腰撿起信紙,用兩根手指展平,目不轉睛地看起來。
    丁兆中在一旁瞧著,總覺得這位專注的勁頭,就似恨不能將每個字沿邊摳下來,鑲進眼睛裏一樣。
    他忍不住撓了撓下巴,眼珠滴溜溜一轉,露出幾許意味深長的探究。
    雖說丁老板揣了滿腹的百爪撓心,恨不能文小姐就在跟前,他好揪著衣領將這女人拎到跟前,衝她耳朵根大吼:“你特麼跟這個姓趙的到底是什麼關係!”
    不過,當著趙少帥的麵,丁兆中還是很好地維持住人模狗樣,假裝自己半點也不好奇這兩位的關係,一邊正經嚴肅地欣賞起牆上的畫卷,一邊用餘光不住打量這男人。
    隻見趙少帥一字一句地讀完信,臉上表情不見絲毫波動,唯有對他十分熟悉的人,才能看出這位趙大公子的眉頭以一個極細微的幅度舒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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