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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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你來我往,沒來得及照麵,已經打出了火氣。文小姐槍法再好,終究雙拳難敵四手,眼看落了下風,忽然,又一陣槍聲從完全不同的方向傳來,頻率算不上密集,落點卻準的嚇人,每一下都見了血。
文飲冰抻緊的背脊不動聲色地放鬆下來,知道是陳曼澤解決了殺手,繞道背後趕來支援。
這場有組織有預謀的暗殺準備充分,架不住點子太紮手,時間拖得稍久,尖利的哨子聲催命似的劃過夜空。
吃屎都趕不上熱的南四省警察終於趕到了。
始終沒露麵的殺手是一幫識時務的好漢,眼看不能成事,立馬腳底抹油,等警察局長呼哧帶喘地衝進現場時,隻見幾具被丟下的屍體橫七豎八地癱倒一地,眼睛睜得賊大,拗成一副“仰望星空”的高深造型。
果然是死不瞑目。
負傷的文司長被當即送往醫院,傷勢如何暫不可知。不過,在嗅覺靈敏的媒體人士炒作下,第二天天沒亮,“南四省軍情司司長遇刺的消息”已經鋪天蓋地地占據了各大報刊的二條。
至於為什麼屈居次席……那是因為頭條被新簽訂的《華俄滿洲裏界約》搶占,穩如泰山,不可撼動。
一個多月前,沙俄兵犯華夏邊界,和駐守滿洲裏的東三省第六師狠狠幹了一仗。當時,從政府部門到民間輿論,從華夏內部到各國公使,有一個算一個,一邊倒地不看好華夏軍隊。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從半個多世紀前的鴉片戰爭開始,但凡對外作戰,華夏就沒贏過,“外戰外行”簡直成了頂在華夏腦門上一塊明晃晃、亮閃閃的金字招牌。
究其原因,從戰備落後到士兵軍事素質低下,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非要分門別類地羅列出來,足夠整合成一部“論華夏逢戰必輸”的軍事理論著作。
一個對外作戰輸了半個多世紀的民族,不平等條約簽訂得手軟,割地賠款成了家常便飯……也難怪一聽到東三省的軍隊和沙俄幹仗,不管國籍、不論階層、不分立場,所有人的反應都是有誌一同的:“啥?真的假的?東三省督帥的腦子進水了吧?“
由此可見,華夏“政府無能”“軍隊孱弱”已經成了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拿矬子都磨不掉。
可凡事總有例外,就像天鵝還有黑色的,既定印象也不是不能被打破。
這個敢於挑戰“傳統”的人就是東三省少帥趙子楨。
這話也就扯得遠了——誰都知道,北方政府名義上的臨時大總統是馮其諾,可真正說了算的還是東三省督帥趙鼎鈞。此人也算是個草莽英雄,崛起於清末亂世,一度投身綠林,因政府孱弱,無力征剿,隻好玩一手“化幹戈為玉帛”,把人招安了。
回頭來看,從十九世紀末到清廷退位這十來年間,趙督帥就沒消停過,年年殺人、年年升官。到最後,東三省境內的土匪基本銷聲匿跡,沒匿跡的,聽見趙督帥的大名也是掉頭就跑,比見了老虎的兔子竄得還快。
老子已經夠難纏了,作為軍閥起家的“帥二代”,趙大帥的獨子趙少帥更是個不好伺候的人物。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東三省的趙督帥和南四省的薛督軍也算同病相憐——這兩位在民間並稱“南薛北趙”,都是草根起家、一步一個血印地打下江山,也同樣膝下單薄,隻有一個獨子。
不同的是,薛大帥隻有薛燁一個兒子,趙大帥卻湊出了一班“七仙女”。
趙家女兒多,姨太太也多,早在趙少帥出生前,趙大帥膝下已經有了五個庶出女兒。直到年近不惑,才得了這麼一個兒子,還是正房夫人所出,自然看得如珍似寶,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都說環境決定性格,如趙少帥這樣的高幹子弟,含著金湯勺出生,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長大後多半會被歸入“紈絝子弟”一類。
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位十來歲就被送去德國,學成歸國時剛滿十八,少年人血氣方剛,從小順風順水,難免盛氣淩人些;老爹是東三省境內說一不二的人物,大少爺習氣是脫不掉的;從海外歸來,喝了一肚子洋墨水,又有一股子格格不入的洋人脾氣。
三般脾氣湊成一股,不用想都知道,這位趙大公子有多貓嫌狗不待見。
據說,趙大帥身邊有個姓胡的幕僚,跟了他幾十年,資曆深厚,沒功勞也有苦勞。可就是這個忠心耿耿的老臣,偏偏有個不成器的兒子,仗著老爹的勢,平日裏胡作非為也就罷了,居然不長眼的跟島國人牽扯在一起,得了軍政府的消息,轉眼就賣給島國特務。
俗話說,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小子吃裏爬外久了,總會留下痕跡——那是個剛進軍政府沒多久的小職員,無意中察覺到不對,這人膽子也大,都不跟上司知會一聲,背地裏私自調查,很快抓住了這小子的把柄。
可惜,這小職員雖然精明,動作卻大了點,被胡幕僚察覺了。胡幕僚舍不得兒子,本想一不做二不休,將罪名順水推舟地栽派到小職員頭上,幹脆堵上他的嘴。
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警察局拿人的當天,偏生遇上趙少帥剿匪歸來。那小職員也是膽大,知道難逃一劫,索性撲到少帥馬下,被幾十條槍口指著也不管不顧,扯著嗓子就是一通嚎。
這一嚎不要緊,可是捅了馬蜂窩了。
趙少帥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主,一聽說和島國人扯上關係,不問青紅皂白,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綁了,然後就是疾風暴雨般的兜底徹查。查到最後,軍政府要員牽扯進去的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但凡在裏麵插了一手,一個沒逃掉,全被少帥丟進了大獄。
唯一的兒子雖不成器,卻是胡幕僚的心肝,眼看要被摘了,他自然坐不住。能找的關係找個了個遍,到最後更是拉下老臉,跪在趙大帥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隻差以頭搶地,來一出“血濺金鑾殿”的戲碼。
畢竟是跟了幾十年的老人,總有些香火情,趙大帥再怎麼殺伐決斷,終究抹不開情麵,這邊眼看要鬆口,那頭趙少帥聽說消息,二話不說帶人去了大獄,對胡幕僚的兒子做了“特別關照”。
等到胡幕僚收到風聲,連跑帶顛趕到大獄時,裏麵丟出來的隻有一具屍體,形象還不大體麵,兩隻手已經被砍斷了。
胡幕僚這口氣卡在胸口,好懸沒厥過去,當時就站不住了,被下人吭哧吭哧抬回家,這之後就再沒下過床。
老子還沒死,做兒子的就把打江山的老臣逼到這份上,至此,趙少帥“囂張跋扈”的名聲才算一炮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