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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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兆中衝她打了個響指,涎著臉往前蹭了蹭:“不是有句俗話叫‘酒香還怕巷子深’嗎?我就琢磨著,你認識那麼多上流官紳、公使領事家的闊太太,現在不是正好派上用場?”
他三紙無驢地扯了一大通,文小姐也跟著他兜了半天圈子,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你讓我給你無償打廣告?”
丁兆中嘖了一聲:“怎麼能叫無償呢?丁氏商業集團又不是沒你的股份,不然,就憑軍政府批下來的那點軍費,你76號上上下下幾百號人喝西北風去啊?”
文飲冰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抵住這小子腦門,把他往後撥拉開點:“少來,一碼歸一碼,幫你打廣告可以,不過以後的盈利,我要這個數。”
她伸出三根春蔥也似的手指,在丁兆中眼前晃了晃,那意思再明白不過:賺得的利潤,你得分我三成。
有道是親兄弟、明算賬,但凡和銀子扯上關係,丁兆中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猛地一拍桌子,差點竄上房梁:“三成?姓文的,敲竹杠也沒你這種敲法啊!”
文飲冰好整以暇地收回手,對著光線端詳了下指甲,擺出一副“一口價,不二話”的架勢。
丁兆中恨恨地撮了撮牙花子,糾結好半晌,大約是覺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往四下裏瞅瞅,壓低聲音道:“這麼著吧……我剛跟丹麥人談了筆生意,好說歹說,從他們那淘來了一批麥德森機槍。“
文飲冰一雙標準的桃花眼差點瞪成玻璃彈珠子。
文小姐不是天生的軍械迷,可好歹在軍政府裏混了這麼久,一些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比如在這個時代,陸戰之王坦克還沒問世,陣地戰場上的頭號殺器自然是機槍。不過,這玩意凶殘歸凶殘,隨便一杆三四十斤重,不是練家子輕易提溜不起來,這在要命的戰場上就顯得過分笨重了些,簡直是戳在原地的活靶子。
輕機槍就不一樣了。
雖說在射速和有效殺傷距離上,輕機槍明顯不如重機槍,可分量也輕了不止一個數量級。戰場上單人就能操作,可隨步兵衝鋒陷陣,遠比重機槍靈活機動。
輕機槍是好東西,丹麥生產的麥德森機槍更是好貨中的好貨,文飲冰就跟方才陳曼澤見到新款口紅一樣,眼睛都直溜了:“這都能被你弄到手?丹麥人也肯答應?”
丁兆中得意地眯了眯眼,衝她比了個點錢的手勢:“親,你沒聽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嗎?”
文飲冰登時了然,為了撬開丹麥人的嘴,這小子鐵定沒少塞回扣。
“之前島國人的事,我欠了那位薛少帥一回,這批軍火就當投桃報李,沒打算跟軍政府要錢,”丁兆中說,“這麼著吧,你幫我打開口紅的銷路,我就公器私用一回,截留二十挺給你,怎麼樣?”
說到討價還價,這兩位絕對是棋逢對手。文飲冰差點沒樂出聲來:“我這76號上上下下幾百號人,就二十挺?塞牙縫都不夠。”
她也不等丁兆中再還價,直接一錘定了音:“五十挺輕機槍,口紅的盈利你分我一成,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怎樣?”
她主動讓了兩成利,算是給足了丁老板麵子,丁兆中權衡半天,肉疼似的一咬牙:“一成就一成,當我上輩子欠了你的!”
他哼哼唧唧地豎起一隻手掌,掌心翻開朝外,文飲冰會意,在他手心裏輕輕一擊掌。
救國興亡,不惜所有,君子一諾,重於泰山。
這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約定,三年前如此,三年後亦如是。
丁老板自認這回的生意下了血本,心疼的活似被剜去兩塊肉,好在投入雖高,回報也相當豐厚——正如文飲冰預料,紅蓮口紅一問世,就跟往熊窩旁擺了一罐開封的蜂蜜似的,將綠眼睛的熊瞎子全招來了。
“紅蓮”這個名號也是丁老板想出來的,這小子言之鑿鑿:“法國不是有個嬌蘭口紅,號稱口紅界的鼻祖嗎?咱這就叫紅蓮,擺明車馬是要跟它打擂台,怎麼著吧!”
文飲冰:“……”
這名字取得怎麼樣,文小姐不予置評,不過,當第一支紅蓮口紅在國際市場上一炮打響,成了名媛貴婦趨之若鶩的香餑餑,RedLotus也隨之家喻戶曉,開創了一個綿亙百年、經久不衰,直到二十一世紀初依然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品牌。
這就是文飲冰做夢也沒想到的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且說三天後,南四省軍政府的聯誼舞會上,政府官員、名流富紳,乃至各國領事都接到邀約。當晚,燈紅酒綠,衣香鬢影,華爾茲流水一樣蜿蜒,溫柔的波浪中裹挾著難以言喻的香味——那是紅酒、香檳,以及不知名的香水,混合成了一股家國罹難下,醉生夢死、鶯歌燕舞的味道。
活生生是一幅民國版的“將士陣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盛裝的貴婦盈盈淺笑,穿著旗袍的名媛們在位高權重的高官間周旋,一切都是那麼美妙祥和,宛如錦繡上盛開出的解語花。
直到那兩個人走進來。
桃心木的大門從外推開時卷進來一股魔性的小涼風,被驚動的名紳貴婦們不約而同地看過去,隻見兩個女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雖然勢單力薄,卻愣是走出了儀仗隊閱兵的架勢,所到之處,甭管政府高官還是公使領事,忙不迭地讓開一條通路。
走在前麵的女人披了件棱角分明的軍裝大衣,裏麵是英倫式的西裝馬甲,搭一雙包裹住半個小腿的馬靴。
在舞會上穿這身亮相,本該顯得不倫不類,可惜這位顏值高,仗著身量高挑、眉目姣好,走在紙醉金迷的舞廳裏,活像走在鎂光燈聚焦的T台上。到位後站定,一個回身亮相,濃墨重彩的眉目下,嘴角半抿、似笑非笑,還沒看清長相,一團熊熊烈烈的火光已經燒到跟前,讓人睜不得眼、又挪不開視線,想看不敢看,嗓子眼都被那團火燒幹了。
跟在她身後的女人嬌小了不止一個型號,卻同樣自帶閃光效果。她穿著一襲鏤金碎花旗袍,露出半截修長的脖頸,一路而下,腰身微微收緊,順勢勾勒出一副驚鴻照影般的身段。
這姑娘踩著細長的高跟,走動間顧盼回眸,既不淩厲、也不清高。眼簾不好意思地一耷拉,偏又遮得不夠嚴實,餘光霧蒙蒙的,春水柔波一樣從每個人臉上橫溢而過。單薄的唇線往上一提,就這麼漫不經心地打下一顆朱砂痣。
一時間,隻聽“乒乓”聲接二連三響起,紅酒香檳不分你我地潑了一地。
作者閑話:
在真實的曆史上,《間島問題》是宋教仁先生於1907年所著,書中以嚴謹的邏輯、令人信服的證據論證了“間島”地區自周秦以來就是中國不可分割的領土,成功化解了島國分裂中國領土的陰謀。此處為架空曆史,《間島問題》的作者換了人,不過,還是請筒紙們牢記宋教仁先生的功勳,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