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4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2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兩個人,無論男女,無關性別,要怎麼才能歲月靜好地相守一生?
首先,這兩人得有感情基礎,也許是驚鴻一瞥間的砰然心動,也許是相濡以沫中的日久生情,總而言之,不能相看兩厭,否則就不是“相守”,而是“相互折磨”了。
其次,還得有相似的人生理念和道德標杆,性格可以迥異,理念必須一致,不然,即便強行捏一塊,也難免生出諸多摩擦,也就是俗稱的“三觀不合”。
具備了以上兩個條件,還得經過漫長的磨合期,畢竟,由截然不同的兩套基因片段生出的兩個人,生活環境和家庭背景各不相同,就像天生地養的兩塊石頭,棱角分明鋒芒畢露,非得丟到同一個熔爐裏,反複磋磨來回鍛造,才能配成一對。
做到這一步,生活軌跡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產生了交集,也就是有了“緣”,可這段緣能不能長久,還得看後麵的那個“分”字。
讓人無奈的是,這個“分”字,凡人說了不算,得看天意。
天意給這兩人係上了紅線,那就算拿到了丹書鐵券,哪怕相隔萬裏、山迢水遠,也有山重水複、柳暗花明的一天。
可若天意說“不行”,你倆不能在一塊,那麼完了,甭管一眼萬年還是情比金堅,都成了沙灘上的千裏堤壩,一個浪頭打來,登時化為烏有。
趙雲瀾一度以為自己拿到了通行證,不然,他和沈巍兩個身份有別、性格迥異的人,就像兩條永遠不可能有交集的平行線,又怎麼能跨越萬年的時空,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望定彼此?
沒等他沾沾自喜,天意已經啪啪甩了他兩記大耳刮子,再把一場肝膽俱裂的噩夢扣在他腦門上,告訴他,這世上沒什麼是板上釘釘的,你以為是牢不可破的羈絆,在上頭那位看來,隻不過是紙糊的燈籠。
輕輕一戳,就破了。
趙雲瀾想,我已經錯過了一次,能拿到複活幣,大概是老天看在他拯救了蒼生的份上,額外給他開的外掛。他要是再把握不住,那可真是天理不容。
趙雲瀾把沈巍摁在膝頭的手合入掌心,拇指從他手腕內側輕輕滑過——當初沈巍淘換全身能量,曾在這裏留下一道傷痕,雖然當時就愈合如初,可趙雲瀾還是不由自主地輾轉摸索,想從平整的肌膚上找尋到一星半點痕跡。
“別再扯那些有的沒的,咱倆的命現在拴一塊,你要是有個什麼,以為我能好過嗎?”他淡淡地說,“沈巍,我告訴你,現在隻有一個理由能讓我放手。”
沈巍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趙雲瀾:“隻要你說一聲,對我從沒有過那種想法,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保證再不會來煩你。”
沈巍:“……”
趙雲瀾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中帶著強大的壓迫力,猶如一把溯回時光的彎刀,要把沈巍最真實的心意翻個底朝天。
入木三分地詮釋了什麼叫“不得答案誓不罷休”。
沈巍喉頭滑動了下,艱難地發出一個單音:“我……”
趙雲瀾輕挑了下眉梢。
沈巍已經排好的話音猝不及防地斷在喉嚨裏。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應該拒絕,別再跟這人扯上關係。可事實上,就算再理智的人,有那麼一兩個瞬間,也會短暫地失去自製力。
沈巍想,他要是舍得推開趙雲瀾,當初也不會以龍大生物工程係教授的身份,想方設法地接近特調處了。
他兩隻手被趙雲瀾合在掌心裏,沒法掙脫,也不敢過分用力,隻能把十根手指絞成一串難舍難分的麻花,好半天,才從喉嚨裏擠出話音:“你……你其實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趙雲瀾嗤笑一聲:“更好的選擇?又不是你,再好跟我有半毛錢幹係?”
他忽然想起什麼,從床頭櫃下的抽屜裏摸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盒子裏裝了一條項鏈,吊墜溫潤剔透,不知是瑪瑙還是玉石。
沈巍瞳孔驟縮:“這是……”
趙雲瀾打開扣環,把項鏈戴在沈巍脖子上,一邊摸索,一邊喃喃抱怨:“就這麼個破糖紙,值當你寶貝這麼多年嗎?你要是想要,回頭我給你弄一打來,讓你天天抱著睡覺成不?”
沈巍耳根悄悄爬上一絲紅痕,眼神慌亂地四下遊離,半晌才反問道:“那你、那你怎麼還留著?”
趙雲瀾攤了攤手:“我也不想,你當年什麼念想也沒留下,就剩這麼一個破爛玩意,我能怎麼辦?”
他把吊墜依葫蘆畫瓢地塞進衣領裏,一抬頭,正好和沈巍看了個對眼——逆著燈光,這男人半邊麵孔隱沒在陰影裏,眼底隱約有淚光閃動。
趙雲瀾長歎了口氣,對這個“啞巴吃黃連”的家夥徹底沒轍了,尋思許久也不知說什麼好,隻能伸手扣住沈巍後頸,稍一用力,沈巍便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
沈教授還沒反應過來,溫熱的氣息已經兜頭兜腦裹挾上來,趙雲瀾揚起下巴,先是在沈巍嘴角試探著蹭了蹭,沒感覺到抗拒的意思,於是照準目標,深深吻了下去。
沈巍登時僵在了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好半天,他被趙雲瀾一個驚天大雷劈到九霄雲外的神魂才恍恍惚惚地歸了位,隱約反應了過來。他幾乎拿出最後一點意誌力,死死揪住趙雲瀾的衣襟,就像推開一塊壓在心上重逾千鈞的石頭一樣,把人一點一點推了開。
“我……我是不祥之人,”沈巍幾乎把嘴唇咬出血來,“我會……傷了你的!”
趙雲瀾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末了拿手指抹了一把,似乎還在回味:“黑老哥,沈大教授,如今已經天下太平,沒有地星人作祟,也沒有哪個大反派想著從天柱裏逃出來,把海星和地星一鍋燴了——世界這麼冷豔高貴,壓根不需要別人來救,你還能怎麼傷我?”
沈巍說不出話,以他目前已經燒過熱、近乎崩盤的腦回路,也實在支撐不了這麼複雜的邏輯思考。
沒等他嚐試將碎成一地的理智重新黏起來,趙雲瀾已經使出了殺手鐧,這特調局頭號大流氓湊到沈巍耳邊,輕輕舔了下這人紅到發燙的耳垂,然後喚了一聲:“……小巍。”
沈巍第一次知道,這兩個字裏能有這麼多百轉千回。
他重啟到一半的理智被病毒長驅直入,就此潰不成軍兵敗如山,迷迷糊糊中,隻聽趙雲瀾喟歎般地說:“你說人這一生,不過短短幾十年,如那白駒過隙,怎麼過不是過?咱倆已經試過一次生離死別的滋味,好不容易老天開眼,給了重頭再來的機會,時間這麼寶貴,咱能不能別把精力放在你來我往的試探上?”
“你為旁人活了那麼久,臨了,就不想為自己活一回?”
趙局長一向擅長算計人心,這回也不例外,他最後一句話就似一根尖利的冰錐,狠狠楔入沈巍那曾經被洞穿過一回的胸口。
他白活了一萬年,回首來時路,卻發現那些浮光掠影潮湧而過,生前身後一片空空,除了眼前人,居然沒什麼是能真真切切抓在手裏的。
他仿佛一具花團錦簇的浮雕,高高立於神龕之上,受所有人頂禮膜拜,天長日久,那繁花似錦被雨打風吹去,唯有刀刻的痕印越發清晰分明。
一筆一劃,正是“趙雲瀾”三個字。
沈巍閉上眼,那一刻,他聽到了什麼動靜,心裏最後一道防線摧枯拉朽般崩潰了。
他猛地睜開眼,一把揪住趙雲瀾的衣領,像無數次臆想中錘煉過的那樣拽到跟前,死死盯住那雙眼睛——這男人不笑時,眼睛顯得十分深邃,裏麵有一圈圈的層次,燈光透入其中,打著旋地一路深入,隱約照見不可知的幽微之處。
看得久了,能把人的神與魂一口吞了。
沈巍揪著他衣領的手繃起嶙峋的青筋,他突然低下頭,近乎自暴自棄地咬住趙雲瀾嘴角。
我為什麼不能為自己活一回?他想,左不過短短幾十年,快到一眨眼,難道我連這點浮光掠影也不能擁有嗎?
他倆誰也不知道這一晚是怎麼過去的,總之,第二天清晨,當熹微的晨光撩開窗簾一角,悄悄溜進來時,被驚動的沈巍才皺了皺眉,慢慢睜開眼。
他還沒完全醒過神,先下意識地往身邊摸了一把,不料摸了一把空,那往日不到日上三竿絕不睜眼的男人居然破天荒地早起了一回。
沈巍倏地坐起身,趁著這個空當,被暫時遺忘的記憶一窩蜂回了爐,想起昨晚他倆都幹了什麼,沈教授好不容易消停下來的耳後根重新泛起一汪熱血。
真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啊!
沒等他做好心理建設,一股熟悉又詭異的味道已經飄了過來,蛇一樣打了個妖嬈的卷兒,狠狠咬住鼻子。沈巍皺一皺眉,就見趙雲瀾端著藥碗走過來,招財貓似地一抬手,露出手腕上那誇張的金屬表帶:“早啊。”
沈巍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麵對這貨,隻能近乎遮掩地一把奪過藥碗,就當沒聞見那股難以言喻的銷魂味道,非常爽快地一口喝了個幹淨。
趙雲瀾俯下身,隔著極近的距離和沈巍看了個對眼,伸出兩根手指在他麵前晃了又晃:“眼睛好點沒?這是幾?”
沈巍麵無表情地揮開他亂晃的爪子。
不過旋即,當沈教授抬起頭環視四周時,他發現“良藥苦口利於病”這句老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至少現在,被趙雲瀾不由分說地灌了一個星期苦藥後,他已經能看清這屋子裏的每一樣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