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一直記得關於那場戀情的一切。是在三年前吧。彼時，我看不見我們的未來。此時，我看不見我們的愛。——言筱安
    第一個清晨，陽光從窗口直射進來，瞬間灑亮一夜的陰霾。
    言筱安在床上掙紮了三秒之後，迅速爬起來。陽光叫醒她的每一個細胞，微風觸動她的每一根神經。
    牆角是兩個小木盒。
    此時，黑色小貓靈徑自從木盒裏爬出來，言筱安快樂的笑了。“差點就輸給你了。”她說，“你對光那麼敏感……真是奇跡。那麼喜歡嗎？”她有些自言自語了，但還是快樂的。
    安靜穿好衣服，躡手躡腳地走到廚房，倒了兩碗冰牛奶，然後等她折返回來的時候，她的雛也醒了。那是一隻可愛的小白兔。
    安靜把牛奶放在地板上。她的靈和雛立即靠過來貪婪的吸吮。
    “今天我們去散步，好不好？”她輕聲問。
    靈和雛微微抬頭掃了她一眼，便又低頭樂此不彼的進食。
    “竟然不理我？”言筱安佯裝生氣，提高音調說。
    兩隻精靈置若罔聞，牛奶頃刻一掃而空，它們這才討好般的朝言筱安靠過來，撒嬌般的舔舐她的腳。
    餐桌上，言筱安的父親不禁問道：“馬上要開學了吧？”
    “嗯。”言筱安低頭喝粥，悶聲回答。
    “作業做好了嗎？”父親輕歎，“馬上要初三了，要努力啊，最好能考上南市一中。那可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啊……”
    “嗯嗯嗯……”言筱言放下手中的碗，作投降狀，“我一定努力，拚了老命的讀書……等開學後！”
    “呆會不要出去玩，乖乖在家複習功課！”父親輕笑一聲後，下令道。
    “嗯。”言筱安覺得自己回答得真幹脆，不過……
    二十分鍾，父親出門上班。
    再一分鍾後，言筱安抱著兩隻精靈，在廚房內喊了一句：“媽……我帶靈和雛出去玩！”
    廚房內一聲輕歎，臉上是美麗的微笑。
    言筱安終於順利出門，並得意的四處閑逛。
    當她走過那個寧靜的西花巷時，言筱安停了下來。懷裏的兩個小東西立刻不安的躁動著。她安撫道：“乖一點……我們休息一會。”
    是什麼原因讓她停下來。
    言筱安也這樣問自己。
    是從庭院裏蔓延出來的薔薇花架嗎？還是佇立在一旁的參天大樹？
    破舊的青石板，栝噪的蟬叫聲，細碎的花落聲。一切都顯得那麼清雅，和平時無異。
    但是言筱安的心髒劇烈得跳動，那股仿佛要被碾碎般的疼痛一瞬間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緊緊地環抱著靈和雛。
    疼痛持續了幾秒，很快便消失了。言筱安呼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她邁開步的前一秒，一群人從前麵的拐角處突然轉過來，言筱安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
    兩個小東西也被摔在地上，它們四處逃竄，尋找避難所。
    沒有人理會受傷的言筱安。那群人開始打架，幾秒鍾後，又出現幾個人，每個人手裏都拿了一把長柄的刀。衝過來就是一陣亂砍。
    言筱安跪在地上愣了幾秒，隨即反應過來，無聲無息的溜到一個小角落，不讓他們發現自己。
    不久就開始有人倒下。言筱安看不下去了，正準備離開時，這才想起來，靈和雛還混在那群在廝打的人當中。雛好像受了傷，純白的毛發有點血跡。言筱安慌張得不知所措，她多麼希望此時能再有人經過這裏，來阻止他們的打鬥。
    沒有人經過。
    突如而來的死一般的沉寂。整個世界都喪失了躁動的能力，仿佛隻是想觀看他們的血腥。一個男的大喊道：“都停下來吧，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言筱安抬頭望著那個男人，她注意到男人的左手食指上有一個戒指。
    受傷的人很快一哄而散。男人說：“回去跟你們大哥說，讓他把店開遠點，免得含恨而終。”
    周圍的一片哄笑。男人漫不經心的點起一根煙。
    “終於結束了。”正當言筱安鬆懈下來時，其中一人發現了她，大喊道：“糟了，這個女的一直在這看著我們。”
    完了……言筱安隻能訕笑，然後從角落裏探出頭來，朝那群野蠻人緩緩踱過去。
    “各位……”安靜在想該用什麼詞來稱呼他們。
    “小妹妹，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麼，你知不知道外麵世道很亂的，很有可能一不小心你就會含恨而終了。”一個發型很奇怪的，渾身酒味的人朝她走過來。
    一群人又開始哄笑。
    “我才不會含恨而終呢。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見到這麼多的……”所有人都注視著她，她咬牙，說道，“流氓！真是死而無憾。”
    “我靠！這個女人講話真是……”
    “真是什麼……”
    “讓我無話可說……”
    “切……”
    “我突然想到以後我們可以到醫院去跟癌症晚期的人送行……”
    “幹嗎？”
    “讓他們死而無憾啊！”
    然後又是一群人刺耳的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言筱安小聲說道。她低頭尋找靈和雛的蹤影，卻隻在那個左手戴戒指的男人的腳邊看到了受傷的雛。“你們有沒有看到我的靈？”她睜著驚慌的眼睛望著麵前不懷好意的男人。
    “靈是誰……”
    言筱安推開他，推開所有擋在她麵前的人，徑直走向她的雛。
    沒有人說話。言筱安體會著這靜謐，不以為然。她離那個男人越來越近，離她的雛越來越近。
    言筱安在男人的眼裏看到了火一樣炙熱的氣息，足以將她灼傷的溫度蔓延開來，讓她的心連同她的身體一下子變得滾燙。
    男人沉默的望著言筱安。言筱安慌張的避開他的注視。她在男人麵前蹲了下來。
    “雛……對不起。”她摟它入懷，心疼得說，“都是我不好……今天好像不該出來。”
    “一群白癡……耗在這幹嗎……”有人說話了，“要麼把她帶回去，要麼在這把她做了……”
    “什麼叫把她做了？做什麼……”
    言筱安抱著雛起身，神情自若，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在討論什麼。她的視線遊離，目光所觸及之處都是令人心寒的猩紅。靈，你在哪裏？
    有人拉住她：“想就這樣走了嗎？”
    “不然怎麼樣？”言筱安回道。
    “陪我們玩會吧。”陌生渾濁的氣息壓過來，言筱安往後退，直到無路可退，背後是一堵牆。
    懷裏的寵物被扯開，粗暴的丟棄在地上。“雛……”言筱安彎腰想抓住它墜落的姿勢。可惜晚了一步，雛直挺挺的墜落在地上，疼痛的呻吟著。“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沒有回答。沉默的粗暴席卷而來，瞬間冰冷了言筱安的靈魂。
    “不要……”她的聲音細碎，一如此刻她的心，碎成粉末，散在空中。
    “不要……求你了……”她想要阻止對方撕扯衣服的動作，卻換來更粗暴的親吻。
    “這女的，好像是處的……”
    “是嗎？讓我們來看看。”更多的人圍過來。
    “把她帶回去好了。”
    “對……帶回去一起玩玩。”眾人說，“炎，你說是吧……正好缺人……”
    “你們鬧夠了沒有？”沉悶的聲音，“還真把自己當流氓了，拐帶未成年少女啊！”
    “玩玩而已，有什麼關係？”
    僵持了幾秒之後，安靜被忽然放開。
    “好了，炎，不要生氣！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不知道那該死的東西會不會殺到我們店裏去。”
    “你知道就好！”男人冷冷道。
    安靜淚眼模糊，她怔怔的望著男人。她的身體灼熱，因為再次觸及到男人火焰般的眼神。
    所有人都圍到了男人身邊，似乎在等著他下達命令。
    “走吧。”男人收回對安靜的凝視，淡淡地說。
    於是一群人跟著男人離開了。
    言筱安跪倒在地，雛跳到她腳邊，睜著迷茫又無辜的表情看著她。
    “你受傷了，疼嗎？”
    雛的目光閃爍了一下。言筱安滿臉的淚痕的望著她的寵物，問道：“你是在哭嗎？”
    幾秒鍾之後，靈以神奇的姿態忽然出現，伴隨著一聲聲的貓叫。
    她抬眼望它：“你真是壞得很，在我危險的時候竟然躲起來……過來讓我抱一下！”
    言筱安最終抱著靈和雛若無其事地起身離開。站在家門口時，她望了眼外麵的天色，揣測了一下時間，然後自我安慰一番：現在一定還早，老爸一定還沒回來，而老媽一定在廚房！於是在這種微弱的心理暗示之後，她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客廳很安靜，沒有父母的蹤影。
    她如釋重負的瞬間，便聽得母親從廚房傳出的聲音：“你終於回來了！”
    “是啊是啊……”言筱安幹笑著，“那個……老爸……沒回來吧？”
    “嗯，不過快了。”
    言筱安撂下一個“哦。”便抱著靈和雛飛奔至房間。
    在房間內，她剛準備為雛清理傷口，便聽到大門被打開又重重關上的聲音。
    遭了！言筱安立刻把雛塞進木盒內，輕聲說：“不要出來哦……要是讓老爸看到，我就要被緊足了！”
    雛望著她的主人，便低下頭，不再動彈。靈在一旁瞄喵直叫。
    言筱安布置好後，便似模似樣的回到客廳。“爸，你回來啦……”她認真地說。
    “嗯。”父親問，“今天在家乖嗎？”
    “我不要太乖哦！”看到父親的目光後，她心虛的說，“不信你問媽。”
    “嗯……那吃飯吧。”
    廚房裏的飯菜香不斷地往外飄。這是屬於家的味道，這麼的獨一無二。是任何感覺都無法逾越的。也包括那股灼熱嗎？安靜小心翼翼的問自己。隨即她苦惱的搖搖頭，似乎想要驅逐腦海中那個翻騰著的影像。
    母親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端著熱騰騰的菜。
    “好幸福哦，幸福的要死掉了！”安靜大聲地感慨道。
    “至於嗎？天天都要這麼說一遍？！”母親一臉的無奈，更多的是寵溺。
    “當然至於，因為真的很幸福啊。”
    “筱安，不要隨便的說幸福。”
    “為什麼……”
    “因為……”母親皺著眉沉思，卻還是那麼的美，看得言筱安都癡了。
    “因為再說下去，飯菜都涼了。”父親說。
    母親回望父親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言筱安看得莫名。
    吃好飯之後，言筱安給雛清理身體，隻有幾處的擦傷，其他的血跡都是在別人那裏蹭來的。“你真是頑皮，沒事亂跑幹嗎，搞得一身髒兮兮的，害我以為你有多嚴重呢。”言筱安拎起它的兩隻小耳朵，恨恨地說。一回頭又看見靈已經睡著了，隻能無奈的笑笑。
    幸福啊。我真的有擁有過你嗎。在甜美的進入了夢鄉之前，言筱安一閃而過這個念頭。
    也許，幸福是一個偽概念。我以為的幸福其實是虛幻。微不足道。
    我隻是比較容易滿足罷了。那可不可以就這樣一直下去。
    在夢中。言筱安總會幻想自己是一個古代的女子。她有一頭如水般柔滑的青絲。有一雙像貓一樣敏感靈動的眼睛。恍惚中，言筱安產生錯覺：這不是靈嗎？
    錯覺隻持續了一瞬間，言筱安便陷了進去。
    女子在黑暗中低泣，帶領著言筱安的靈魂一起哭泣。言筱安流下悲傷的淚水，卻不明白自己為何而哭。
    她無動於衷的抬起手，撫摸著自己的眼淚。一瞬間她竟產生了逃離的欲望。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這不是我！這不是我……她斯聲竭力的喊著，沒有一絲疲憊，卻越來越絕望，仿佛自己處於巨大的恐懼中。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這麼冷……為什麼什麼都看不到……言筱安在心裏默念著。
    下一個瞬間，她聽到周圍似乎有人在竊竊私語。
    越來越多的人……源源不斷的朝她湧來……而她跪在黑暗的中央，聆聽著那些看似來自光明的人的低語。
    下一秒，言筱安便覺得那不是自己了，而她自己不知身在何處，仿佛已經離開了那個世界，離開了那個可怕的夢境。
    可是卻聽到有個聲音在說：你去哪裏？
    言筱安愣了。她遲疑著回答：我沒有要去哪裏。
    那個聲音在問：我在哪？
    言筱安回答：我在哪？
    那個聲音說：你為什麼要把我抓來這裏？
    言筱安回答：你為什麼要把我抓來這裏？
    ……幾秒鍾之後，她意識到這個聲音是來源於自己的內心。於是當那個聲音再響起時，她選擇了沉默。
    片刻的寂靜，言筱安失措得再一次陷入了絕望。再低下頭時，她看到自己手中的一本書，在黑暗中，她看不見書名，看不見它的樣子，卻清楚地看見了裏麵的每一個字。也許不是看見，言筱安告訴自己。
    言筱安忽然驚覺：原來人生如戲……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我們隻要按照那個模式演下去就可以了。就連我們的夢境也隻是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