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天後，金逐流到了長安，但卻沒有到“金銀客棧”，而是直接去了“百花樓”。長安“百花樓”是非常有名的青樓妓館，不過裏麵的姑娘有兩種，一種是簽了賣身契的，另外一種則是沒簽賣身契的。簽了賣身契的姑娘們自然是受“百花樓”擺布，隻是普通的妓女，而“百花樓”最大的特色卻是那些沒有簽過賣身契的姑娘們，這些姑娘們通常都是有才藝的，但因為某些原因可能需要很多錢，隻要她們的才藝能招來顧客，“百花樓”就可以出一個表演的舞台給她們，不過客人們賞的銀子要對半分。
    赫連夢雪現在就在這間“百花樓”中，因為吟秋“病重”，她需要錢，很多的錢，但她每天隻在這裏唱一首歌跳一支舞，然後就會回“金銀客棧”，甚至不會像別的姑娘一樣因為某人給了特別多的錢而過去跟人喝一杯酒，但不知為何，喜歡她的客人卻特別的多，每天中午她表演的時候，“百花樓”都是滿客的情況。對於赫連夢雪在“百花樓”賣藝這件事，莫言笑、郝劍和吟秋表現了非常一致的看法，他們不同意，不過可惜，他們沒能阻止得了赫連夢雪，她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何況她還真不相信這世上有人能占到她的便宜，這本就是她知道“百花樓”的存在後想出來的主意，她也不否認其實自己貪玩的心更大一些。燕南飛是很興奮的，她久居長安，自然知道“百花樓”的存在，也非常的好奇，隻是因為她是女孩子，“百花樓”不讓她進啊。
    在反對無效的情況下，莫言笑自願擔任琴師，陪赫連夢雪入“百花樓”，燕南飛扮的那個小丫環自然也會跟隨，至於郝劍則每天在她演出的時候潛進去，如果有誰敢對她動手動腳的話，那麼那個人就死定了，好在“百花樓”的客人們都是一些風雅之士，倒還沒有那樣下流的人出現過。
    金逐流來的正是時候，赫連夢雪的演出正要開始，今天的她穿了一身白色的女式衣衫，但卻梳著男人的發髻，但整體看起來卻沒有任何不倫不類的感覺，好像她這樣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一樣。
    琴音輕慢的響起，赫連夢雪在台上站定，她知道今天金逐流會來，“包打聽”的情報可從來都不會出錯，所以她才特意選擇了這首曲子：“白氣一縷八仙橋，男體女身何重要，一宿香汗濕纖腰，色藝雙絕我為妖……”
    赫連夢雪的舞跳得是很輕慢的，別人隻是以為她身體輕靈，隻有會武功，且武功很好的人才看得出來她跳舞的時候其實用了點輕功：“白狐一夢，竹林水洞，稚齒笑，冰肌騷。破廟上坐望月笑，夜助青蛇盜靈草。九尾的白毛，愛欲情仇妒火燒。屋外烏鴉鬧，傾身為君勾眉角……”她的每一個動作，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樣的動人，此時的她好像已經化身成為白狐，非男非女，卻有著非常誘人的柔美氣質。
    眼睛不能視物的金逐流更注意的是她的聲音，在這樣一個嘈雜的環境裏，她的聲音卻好似在人耳邊響起，其實不止是她的聲音，還有那琴聲也是如此，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至少不會武功的人是做不到這點的，而且這兩個人的武功絕對不比他低。
    歌唱完舞跳完之後，赫連夢雪向扮成琴師的莫言笑走去，在他們收東西的時候，燕南飛低聲道：“二樓天字三號包間的那個人就是金逐流。”
    赫連夢雪用眼睛掃了一眼，然後淡淡一笑：“我們回去。”
    “嗯。”於是赫連夢雪和燕南飛先走，莫言笑跟“百花樓”的老鴇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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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連夢雪在“金銀客棧”包下了一個小院落，這間小院共有六個房間，比“金銀客棧”最好的上房能夠稍微貴一些，但卻能看出她的精打細算，五個人的房錢加在一起其實也不便宜，何況他們中還有一個“病重”的吟秋在，租間小院子總是好的。
    此時金逐流已經坐在客棧掌櫃的房間裏，聽著赫連夢雪他們這一陣子的情況。
    “他們一共五個人，每一個都會武功，年紀最大的女人從住進來的時候就一直病著，也請了不少大夫，但都沒有治好，那位小姐平時說話倒是很溫柔的，不過卻很少開口，通常都是小丫環或是琴師跟我們打交道。”客棧掌櫃道，“還有一個少年，他很少說話，而且一向劍不離身，屬下曾經不小心破到了他腰間的劍一下，他外放的殺氣就使屬下也不敢動一下，感覺好像馬上就要死在他的手上，倒是那位小姐輕咳了一下，才救了屬下。”
    “依你看，那個少年……”“金銀客棧”的掌櫃都是老江湖了，所以金逐流想聽聽他的意見。
    “他有八成的可能是一個殺手。”掌櫃的做了一個保守的估計。
    金逐流沉吟著，他一直感覺這件事情不簡單，而現在看起來好像更加複雜，“包打聽”的人並沒有提過他們會武功，更沒有提過他們中有一個人可能是個殺手，這一行五人實在太奇怪了，但一切都要等他見過他們之後才好下判斷，可是他要怎麼結識他們呢？
    “他們平常都做些什麼？”金逐流問。
    “上午的時候他們都會準備中午‘百花樓’的演出事宜，下午回來那位小姐會教琴師彈琴。”掌櫃的道。
    “那位小姐教琴師彈琴？”這太奇怪了吧？
    “是的，每天一首，好像是第二天中午要用的曲子。”掌櫃的道。
    “這位小姐……不簡單啊。”金逐流道。
    此時，距離他們不遠的院落裏琴聲響起，看來掌櫃的所言不虛，金逐流想了一下，向那個院子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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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來說，想吸引一個人的注意力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是如果那個人有心結識你，那麼你想引起他的注意力就很簡單了。
    當赫連夢雪的琴彈到一半的時候，她就知道金逐流站在院外了，不過她卻沒有出聲，而是繼續彈奏，直到彈完整首曲子，然後道：“外麵的客人，為何不進來一敘？”
    “在下打擾姑娘的雅舉了。”金逐流手執折扇，信步入院。
    赫連夢雪看著這個華衣男子，之前在“百花樓”因為怕被他發現，所以也隻是掃了一眼，現在仔細看來，金逐流給了她兩個感覺，第一，他不像是一個瞎子，第二，他不像是一個會武功的人，可是她也知道，他不但是個瞎子，而且是一個武功非常好的瞎子。
    “這位書生倒是一表人才，氣宇不凡。”他那種沉穩的自信就算是正常人也很少會有，但在他身上卻完美的表露著，所以赫連夢雪才會麵露欣賞，這種氣勢大概隻有古龍筆下的花滿樓才會有，一個自信且樂觀的瞎子。
    金逐流微愣了一下，但立刻回笑道：“姑娘謬讚了，逐流隻是一個眼盲之人，哪裏配得上‘一表人才，氣宇不凡’八個字。”
    “先生過於自謙了。”赫連夢雪笑道，“琴師，為這位先生拿個凳子來。”
    莫言笑進屋拿了個凳子出來：“先生請。”
    “謝了。”金逐流準確的找到凳子的位置坐下來。
    赫連夢雪唇角微揚，看來她的猜測不錯，打從她知道金逐流的存在開始，她就一直把他當做這個世界的花滿樓，因為他們實在有太多的相似之處，所以很多事情的細節之處，她也十分小心。比如說現在，院子裏就隻有赫連夢雪和莫言笑在，郝劍的殺氣內斂還未練到家，所以赫連夢雪讓他先呆在房間裏，而燕南飛以前認識金逐流，失明的人可不管你易不易容，他們聽的是聲音，說話的聲音，走路的腳步聲，每一種都可能讓燕南飛泄露身份，所以燕南飛隻好在房間裏陪吟秋了。
    “在下金逐流，是這家客棧的老板，剛才聽到姑娘的琴聲，不覺就走了過來，打擾了姑娘的雅興，請勿見怪。”金逐流道。
    “先生客氣了，先生能夠喜歡小女的琴藝，這是小女的榮幸。”赫連夢雪的聲音輕輕柔柔，態度十分的謙遜。
    “姑娘這話也太過自謙了。”金逐流笑道。
    “先生若喜歡，小女可再為先生彈上一曲。”赫連夢雪道。
    “如此甚好。”金逐流點頭。
    清清揚揚的樂聲響起，赫連夢雪開始唱歌：“明月幾時有，把酒問清天，不知天上宮闕，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好琴，好曲，好詞……”金逐流道，“不過姑娘的心中好似有些愁苦啊。”
    “先生乃是知音之人。”這是赫連夢雪想了好久之後選擇的曲子，想表達的意境本就是如此。
    “不知姑娘是否有什麼困難，在下可有能夠幫忙的地方？”金逐流問道。
    “多謝先生的好意，但先生是幫不了小女的。”赫連夢雪歎息一聲。
    “師妹……”莫言笑輕輕拍拍赫連夢雪的肩膀，“吟秋姨的病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太擔心了。”
    “嗯。”赫連夢雪點點頭。
    所謂做戲做全套，早在到長安之前，赫連夢雪就曾經對另外幾個人說過，正因為金逐流的眼睛看不到，所以他們才要做得更像，因為瞎子的感覺通常都很敏銳，稍有一點破綻都可能在未見到少清陽之前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