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長生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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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藥沒有效用,我便隨你一起死……至少,你不會在黃泉路上寂寞……
如果這藥有效……那麼……
你便自由了……
兩顆丹藥在他的口中融化,還有那無力的吻……
嘴角滲出來的鮮血紅了她的唇……
我知道你愛我,正如我知道自己一直愛著你一樣……
我想得到你唇畔的溫柔,但卻不是你口中的長生藥……
丹兒……
蝗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手臂上的箭傷火辣辣的疼著,像是在被修羅啃噬般……仿佛不是自己的……
他頗費力的坐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符咒,隱隱的粘著一些血花……
殳言說要將它燒掉,可是蝗不舍得……畢竟丹兒她將這個符咒藏在懷中那麼久,那麼多年……
“想她了?”
那聲音輕輕柔柔……蝗轉過頭去,看到紅裙少女——殳言,正躺在那年輕男子的屍體旁邊,癡癡的看著他靜謐的睡臉……
“也是……我日日能見到,能觸碰到,仍止不住想他……更何況你再也見她不到了……”
殳言說著坐了起來……看著蝗,她便想起了那日……
那失去右手的藍裙女人——蝗喊她丹兒,她應該很喜歡蝗吧……
當她扶起垂死的蝗的時候,眼中透露出來的恐懼,殳言很難從自己記憶中抹去……
隻見她從腰間拿出一顆丹藥同手中的一並放入口中,扶住蝗的麵頰深深的吻了下去……
慢慢的,蝗的血止住了,呼吸也漸漸平和……
她笑了,從懷中掏出一個符咒放在蝗的手心中,握緊……
殳言聽到那低吟的咒文夾雜著淚水的味道,靜靜的在空中暈開……
蝗的胸口仿佛出現了一朵血色的花,微微一綻,化成了星屑……
“你自由了……”
那溫柔的聲音帶來一陣透明的秋風……
秋風過後,她的笑消散了,隨之而去的還有她那美麗的軀殼……
如水的藍裙茫然若失的飄落在地,閃閃銀飾躺在藍裙上,疲累了,發不出一聲碎音……
第一次,殳言第一次看到那不屑的笑容沾染著淚光……
阿默……就在此時阿默衝了出去……
“阿默!”殳言快步跟上,映入眼簾的是那藍襖白裙少女的竹簽射穿了黃衫女子的手背……
那女子卻仍未鬆手,架上了鋼箭,張開了弓,任由手上的血流著……
“住手!”阿默不顧一切的將黃衫女子撲到在地,抽出她手背的竹簽直向她喉心刺去……
“阿默!”殳言連忙握住阿默的手腕,對躺在地上的黃衫女子質問道:“曲姐姐,你為何要殺蝗!”
“他殺了我爹,我為我爹討回這筆血債有何不可!?”黃衫女子大聲喊著,“但是,我明明射中了他,為何……為何他還沒死!!”
“我們殺的都是惡賊,若是真要了你爹的性命,也是他咎由自取!”阿默哭喊著勒住了那女子的脖子……
“我爹隻是一個送菜的,卻不想慘死在你們手下!若不是我那夜裝死,恐怕也無法完整的活到今日!”黃衫女子一字字說道,看著阿默那變得木然的表情,不禁大喝:“你忘了!你們殺了那麼多人,怎麼還會記得?!妖人,妖人!”黃衫女子開始奮力掙紮,卻聽到那似要消散在風中的聲音……
“你殺了我吧。不要傷害他……”阿默說著將竹簽塞入了黃衫女子的手中,握緊便向自己的頸部刺去……
如果師傅可以為蝗犧牲……我也可以……
“瘋子!”
那根竹簽被打落在地——蝗將阿默拉了起來,自己則靠著旁邊的樹幹支撐著,半邊白衣全部被血染紅了……
黃衫女子看著蝗,此時此刻方才看清他的樣貌——那夜瘋狂的白衣,此刻十分的虛弱……
“我要殺了你!”黃衫女子猛然向蝗衝去,卻被阿默和殳言阻止了……
“你已經殺了他了!”阿默擋在蝗的身前,大聲說道。
“可是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那是因為師傅辛苦找到的長生藥!”阿默話一出口,方覺的殳言的臉色有變……
“什麼長生藥?”殳言問道,而蝗也看向阿默……
“師傅她……在你們的山洞中找到的……”
殳言聽罷便向山洞飛奔而去。蝗想跟上,卻一頭倒在了枯葉中……
“蝗!”阿默跑到蝗的身邊……
黃衫女子看著,自語道:“真有那長生之藥?”又見阿默似乎想把蝗背走,於是悄悄握起地上的鋼箭向蝗的背心刺去……
“崢嶸!”國師大喝一聲。
阿默驟然轉身……
黃衫女子手上的鋼箭頃刻墜地……
“你……”阿默望著那黃衫女子——她的眼中全是對蝗的死亡的期待……
“崢嶸,她是你的師姐,曲葉語。”
“葉語!你是葉語!”國師身後的曲純青忽然大聲說道,枯骨和百納也很震驚的樣子……
印象中那時她才8歲,在長生園的時間最短……師傅說她已經死了……
“可是師傅,她拿了長生藥!……那個蟲偶吃了長生藥!”曲崢嶸指著阿默說道。
“是嗎……”國師看著阿默……莫非那長生藥真的有效……
“師傅,你說過,你不需要那藥了。”阿默不安起來,背著昏迷的蝗開始向後退。
“是的,隻是那藥你拿著太危險,不如交給為師。”
“沒了,沒了……”阿默搖著頭,湧出熱淚,“羅教從師傅那搶走了一顆……”
“你師傅呢?”國師問道。
“師傅她……死了……”阿默的聲音有些顫抖,又輕又薄……
國師四處一望,看到了不遠處的藍裙,心中多少明白了點……沒想到居然會飛灰湮滅……至於羅教……他們又是如何知道的……
而此刻的曲百納本對羅教無甚好感,這番聽到羅教搶奪了長生藥,心中更是憎惡。隻不過,有那麼一瞬,她似乎看見枯骨在笑……
“崢嶸,長生園的弟子,不得濫殺無辜。”百納上前欲牽住崢嶸的手……心中卻猶疑著是否是崢嶸向羅教泄露的秘密……
“可是他是我的殺父仇人!”崢嶸甩開百納的手,看著國師,希望他可以為自己作主。
“可是你已經射了他一箭。”曲純青拾起地上的鋼箭,打量了一番——那鋼箭直徑足有半寸,“被這隻箭穿透,必死無疑!”純青指著深入遠處樹幹的那隻鋼箭對國師說道。
“既然如此,你的大仇已報……他得到長生藥是他的造化,從此這世上再無他這個蟲偶。”國師看著曲崢嶸,道:“隨我回去吧……”
又對阿默道:“你們快走,這裏一會便不安寧了。”
阿默點點頭,看了看國師一眾,背著蝗離開了……
崢嶸看著阿默背著蝗遠去,無力的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國師搖了搖頭,上前扶起她道:“崢嶸啊,這多年的修煉還沒有化掉你心中的厲氣嗎?”
曲崢嶸搖頭道:“沒有……沒有……”
“為師問你,你到底是恨他,還是恨你自己?”
曲崢嶸不禁呆住,看著國師說不出一句話來……
“崢嶸……蟲偶也是身不由己,你既然割舍不了,恨不徹底,何不放開心胸去接受他呢,也給你自己一個解脫的機會……”
“師傅……”曲崢嶸眼中泛著淚光,“你都知道?”
國師點點頭,道:“你先回長生園等我們,還有你的手傷……”
“是……”曲崢嶸轉身黯然離去……
“你的弓箭……”純青道。
“不要了……”慢慢的,那黃衫消失在了野林的秋色中……
曲崢嶸失神的走著,腦中卻全是那夜的白衣……飛血的弧線,和那月光下皎潔的背影……她怎樣努力都無法忘記……
是他殺了爹……可為何自己卻總是想著他……
所以才恨他,恨他占據了自己所有的思緒……
但又總是克製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在夢中追尋著他的背影……
今日所見,看著他倒下,以為終於可以解脫了,卻沒想……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讓自己和他相見……
厭惡自己,厭惡自己對殺父仇人居然那麼記掛……
曲崢嶸抱住自己的頭蹲了下來,在秋風中聳動著雙肩,獨自吞咽著滾燙的淚水……
“師傅,現在……”百納對國師小聲問道。
國師看了看百納,又看了看純青、枯骨,道:“我們在此稍等片刻。”
三人便如此矗立在秋風中,靜靜的等待著……
阿默離開後便背著蝗在野林中艱難的走著——蝗身上濃重的血腥味漸漸掩蓋了陀羅香,阿默也就越來越吃力……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出口終於出現在了阿默的眼前……
“放我下來,曲葉語。”背後傳來那冰冷的聲音,侵上阿默後頸的卻是溫暖的氣息……
“蝗!你醒了!”阿默停下了腳步,放下了蝗。她興奮的回頭看著他,麵對的卻是冰霜目光……
“你真的叫曲葉語,國師的弟子?”蝗自嘲的說道,“我可以認為你……是奸細嗎?”
“不……”阿默看著蝗,微微的搖著頭……
“你也是為了那個什麼莫名其妙的聖物,那個什麼長生藥!”蝗大聲質問著。
阿默低下頭,淚水滑了下來……事實,的確正如蝗所說,她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這麼多年……你從那麼小的時候,就一直在欺騙我!”蝗一激動,牽動了胸口的傷,用力的咳了起來……
“不,我對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我沒有騙過你!”阿默哭了出來。
“哼,”蝗冷笑一聲,“隱瞞實情就是欺騙……說出來的,未必真心。”
“我想和你在一起,是真心的!”阿默說完自己都驚住了,她從來沒有如此大聲的說過話……
“是嗎……”蝗笑了笑,“那麼我問你,如果國師需要那長生藥,你會怎麼做?”
阿默眼中閃著淚光,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師傅……師傅救了我……”
“師傅?你是說國師嗎?是啊……隻有他救了你,所以許多年前我才能救你。”蝗說罷轉身離去……
“你去哪!”
“我吃了人家的長生藥,怎麼都得招呼一聲……對於你……對不起,我一時還接受不了。”蝗背對著阿默,揮了揮手,一步一虛的向前走去……
“蝗……”
“你別跟著我,我不是蟲偶了……”
阿默的腳似植根在土中一般,沒有再向前一步,隻能對著蝗的背影說道:“我等你,我會一直在這等你的!……”
蝗自嘲的笑了笑,從懷中掏出那個符咒——丹兒臨死前將其放在了他的手中,隱隱的沾染的血花……
“丹兒……你是丟下我一人走了,還是……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呢……”
遠遠的,一襲紅裙看著那半紅半白的背影……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將一顆冰藍的丹丸放入了口中……秋風撫過……紅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尋不著蹤跡……
“赤火!”殳言燃起了指尖的火焰——整個山洞放眼望去,都不見蛐蛐的身影……
“赤火!”殳言將火焰燃旺,將山洞照的通紅,仍不見蛐蛐……隻是,看到了洞壁上的一行留字——
請殳姑娘於長生園一聚。
“卑鄙!”殳言一把火將那字跡燒得焦黑,跑出了洞外,直奔長生園……
“師傅,我們等了許久了……”純青道。
“是啊,看來我高估了他們……”國師笑道,“枯骨,你說我們還要不要繼續等下去?”
枯骨一驚,答道:“弟子聽從師傅安排。”
“真是如此便好。”國師點點頭。
“來了,師傅!”百納指著前方浮來的一片黑影……
那些黑影似乎也看到了國師三人,一擁而上……
純青見狀,上前展開披風紮馬,張開雙臂念著堅實有力的咒文……一道青色火焰的屏障在林中延伸開來,驚得那些黑影不敢上前一步……
“那個女人呢!”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青色火焰那邊傳來,質問著。
“誰?”國師淡淡一笑。
“異支!”
“萬教主……就在你腳邊。”
那女人低頭一看,隻見地上藍色裙褂和銀飾,確是那個女人的……
“人呢?!”那女人湊上前來……隔著火焰,她的樣貌看的分明——羅教的教主,萬相。
“死了。”國師冷冷的答道。
“聖物呢?!”
“已被人吞下了。”
“什麼!”萬相大喝一聲,氣憤的麵孔開始扭曲,“你把他們藏到哪去了!”
“人,確實已死,藥,確實沒了。”
萬相咬著牙,一邊隱隱的點頭,一邊後退……隻聽她一聲令下,身後的黑影便如潮般衝了上來……
他們撞擊著青色的火焰屏障,在萬相妖嬈的咒文中,越撞越猛……純青看似快要抵擋不住……
曲百納雙手執符從容上前,閉目低吟幾聲,那符咒便成尖銳的冰晶。百納手腕上力,冰晶齊齊發出,穿透火焰屏障,深入那一眾黑影的皮肉中……隻聽牆外一波波慘叫不絕於耳……
“枯骨,還沒想好幫誰嗎?”國師冷冷的說道。
枯骨此時已經滿頭大汗,竟說不出話來,綠色的火焰映照著他的臉異常得恐懼……
“純青,百納,你們停下。”國師上前,站在了純青和百納的身前……
火焰屏障慢慢消失,一眾黑影紛紛倒地,掙紮著……國師搖了搖頭,對萬相道:“羅教除了趁人不備,還有什麼?我記得你的師傅應該不是這樣教你的。”
“羅教的事情與你何幹?”萬相大斥。
“莫非你想等他們死於這火焰屏障之中,再施屍舞之術?”
“你……”萬相心思被點破,竟反駁不了。
那些地上掙紮之人,聽到國師這麼說,紛紛向萬相看去——眼中的死氣開始解凍,露出了不信和質疑……
“不,不是這樣的!”萬相不禁大聲喊道,“即便如此,你們身為我羅教教眾,為我羅教犧牲有何不可!?”
“你們羅教的事情,我向來不插手,今天之所以在此等候萬教主,是有一事相告。”國師說罷看了看身後的枯骨道:“枯骨,你過來。”
枯骨輕輕的拭了拭額頭的冷汗,走上前來。
萬相看了他一眼,遂又扭過頭,注視著國師……
“老夫在朝這麼多年,已是疲累,今天已向聖上請辭,告老還鄉。國師之位,我已推舉枯骨頂上……至於長生藥和國師……從此與我再無瓜葛。”國師說完,轉身離去,純青和百納亦跟在了他的身後……
“師傅!”枯骨大聲喚道。
國師沒有回頭……
枯骨向萬相看去,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外加一句:“沒用!”
“國師說得話可都是真的?”萬相仍怕有何不妥,追問枯骨道。
“是的,那女人確是死了,而那藥真的可以起死回生。”枯骨答道。
萬相驕傲的笑了,她已經得到了一顆長生藥,國師這絆腳石又走了……別人追逐了許久的東西,在她看來……得到也並非難事……
就那樣……他們看著國師三人的背影漸漸消失,沒有人上前阻攔……
“師傅,你怎麼知道枯骨他和羅教勾結。”百納問道。
“從他頌念的經文……”國師笑了笑,又道:“我很幸運,最後仍有你二人的陪伴。”
“師傅!”純青和百納異口同聲的喊道。
國師點點頭道:“為師,謝謝你們……”
“師傅,你還有崢嶸和小福。”百納說道。
“還有陌橫少爺……”純青道。
“是的,是的……”國師的感觸一下湧上了喉嚨,聲音略帶顫抖的說道:“還有他們……還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