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長生之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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蛐蛐的速度已是相當快了,半個時辰未到便已來到了城門外,但映入眼簾的卻是緊閉的城門——入夜已深,城門早已關上了。
蛐蛐走到城牆腳下,抬頭向上看去,對著背上的殳言說道:“抓緊了。”縱身向上一躍,輕鬆上了城頭,再一躍……沒有落在城中大道中央,而是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一頂路過的大轎頂上。
“什麼人!”跟在轎旁的人大呼一聲,轎前四個帶刀侍衛齊齊轉身抽出了腰間明晃晃的大刀。
“對不起,對不起!”蛐蛐自知闖了禍,趕忙從轎頂跳了下來,對著轎旁的人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惡意的……”
那轎旁的人機警的挑起燈籠照向蛐蛐的臉,不由“啊!”的一聲,失手將燈籠扔在了地上。
蛐蛐趕緊彎腰撿起燈籠遞給那人道:“我沒惡意的,我朋友病了,我是來找人幫忙的。”
那人卻一個勁地向後躲著,用手捂著臉大聲說道:“少……少爺……您……您就別作弄小福了!”
呼啦一聲,轎門布簾被人用力掀開,一個披著黑色錦袍的老人從轎中走了出來。蛐蛐見驚動了轎中之人,更是怕會耽誤了殳言,忙對那位老人賠禮道:“對不起,我隻是想找人幫幫我朋友,沒惡意的。”
老人見到蛐蛐,頓顯一臉驚疑,差點脫口而出什麼,很明顯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蛐蛐,一遍又一遍……
“老先生,我無心的,我要趕快去找人幫我朋友。”
老人一聽蛐蛐稱呼自己為老先生,仿佛忽然間回過神來,遂用慈祥的笑容掩住了先前驚疑,笑著說道:“不礙事,這位就是你的朋友?老夫略通醫術,不知可否能夠幫這位姑娘看看。”
“好啊,好啊!”蛐蛐驚喜萬分。
老人點點頭,移步上前開始為殳言把脈……
“她說她流了好多血。”蛐蛐說道,希望能夠幫助老人判斷病情。
隻見老人淡淡一笑,道:“她無大礙,休息一下便會好的。”
“真的!”蛐蛐很高興聽到殳言沒事,但是一想到殳言方才疼得大哭,便又說道:“可是她……很疼啊?”
老人看著蛐蛐,搖了搖頭笑道:“不打緊。”
看見蛐蛐仍是一臉難以相信的樣子,老人接著說道:“天色已晚,不如二位先到我府上休息,那位姑娘似乎比較累了。”
蛐蛐這才發覺,殳言已經在自己背上睡著了。由始至終,蛐蛐都是一個沒有半點防人之心的人,聽到那麵容慈祥的老人這樣說,又想到他能為殳言看病,便開心地點頭答應了老人的邀請。
老人似乎也十分高興,進入轎中,一眾人向老人的府邸走去。唯獨那個小福佇立在原地。
“小福,引路!”轎中傳來老人嚴厲的聲音,冷冽至極,同剛剛簡直判若兩人。
小福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慌手慌腳地上前從蛐蛐手中接過燈籠,走在了眾人之前,隻是那小廝,始終不敢靠蛐蛐他們太近,一直哆哆嗦嗦的小跑著,恨不得趕快回到府中的樣子。
“長生園?”蛐蛐照著那黑底綠字鑲金的門匾念道,因為這仿佛就是那老人的府邸,他們今晚的目的地。
“請進。”老人從轎中走出來,招呼蛐蛐他們隨他進去。
蛐蛐微笑著點頭,跟在老人身後踏入了那長生園中,回頭,卻不見了小福,就連那四個帶刀侍衛也不知所蹤。
蛐蛐正感納悶,忽覺一陣奇香撲鼻而來,濃烈卻又是極為清淡。環顧四周,隻見光亮的青石道兩旁栽種著望不到遙遠盡頭的桃花林,粉色的海洋在月夜的藍風中暗暗地湧動著,妖嬈的紅香在銀色的月光下競相綻放,夜風撩過枝頭,枝葉沙沙作響,翩翩落英在半空中舒舒轉轉,紛紛盈盈,然後靜靜地躺落在泥土中、青石道上,默默地折射著淡粉色的清冷月光——這園中桃花雖多,月光下已能感受到滿目的紅色,白天必是一番壯觀的景象……
但在蛐蛐眼中,每一朵都是那樣的寂寞難耐,似有長夜訴不盡的衷腸……
青石道比直通向一間燈火通明的堂屋,那堂屋屋頂的正中橫梁上,並排垂著八盞雕花大燈,遠遠便能看得分明。
一邁進堂屋,便不知從哪迎上來兩個環髻童子,滿麵童稚的天真笑容,一邊咯咯的笑著,一邊幫那老人脫去了披在肩上黑色外袍,露出了裏麵魚白色的布衣長衫,隨後二人一起捧著外袍退入了後堂,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後堂傳來,行至蛐蛐他們麵前的是一個穿著鵝黃勁裝的年輕女人,眉間透著一股剛毅,蕩漾著笑意的眼中卻流露出說不出的嫵媚,隻見她走到老人麵前,抱拳低頭道了一聲:“師傅。”
老人點點頭,轉向蛐蛐,對那女子說道:“這是我們的貴客,好生招待。”又對蛐蛐道:“這是我的弟子。”
女人向蛐蛐微微一笑道:“在下曲崢嶸。”
“啊……姐姐好,我叫蛐蛐。”蛐蛐亦連忙笑著點頭回禮道。
也不知是那聲姐姐喚得好,還是蛐蛐這名字著實趣怪,那女子竟噗哧一聲,爽朗的笑了起來。老人見狀也不禁搖頭笑了……蛐蛐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二人為何而笑,卻也隻好跟著陪笑了。
“好了,崢嶸。”老人止住了笑,低頭在曲崢嶸耳邊說了些什麼,曲崢嶸眼波一轉,不禁掩住了紅唇,連連點頭。
“蛐蛐,把這姑娘交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曲崢嶸走到蛐蛐麵前笑著說道。
蛐蛐麵露猶疑,一旦讓他離開殳言,他便多了一分警惕。
老人看出了蛐蛐的顧慮,道:“請相信我和我的弟子,你也希望你的朋友盡快康複吧。”這句話出口,言辭雖是極其溫和,卻也有種莫名的壓力。
蛐蛐想了想道:“那……這位姐姐去哪,我送我朋友過去。”
老人點了點頭,對曲崢嶸說到:“帶這姑娘去無垠的房間,讓蛐蛐住在鳴宇的房間。”
“是,師傅。”曲崢嶸點頭答道,抬手對蛐蛐說道:“這邊請,蛐蛐小兄弟。”
“謝謝!”蛐蛐跟上了曲崢嶸,不忘回過頭來向老人道謝。
老人笑著微微點頭,待蛐蛐一轉過身,滿麵微笑立刻被愁雲遮蓋,心中疑惑浮現在眉頭:“蛐蛐……他到底是誰?莫非……”
蛐蛐背著殳言跟在那黃衣女子曲崢嶸身後,穿過後堂,經過回廊,來到一個八角院落中。這個院落的八個方位分別有八間房,曲崢嶸走到其中一間門前,輕輕推開了房門,對蛐蛐說道:“這是我師妹無垠的房間,姑娘今晚就在這歇息,由我來照顧。”
蛐蛐探頭向房中望去,黑洞洞,什麼都看不到,於是說道:“我送她進去。”
曲崢嶸笑了笑,點了點頭道“請”,遂跟在蛐蛐身後,進入了房間,同時點燃了桌上的青燈。
借著幽幽燈光,蛐蛐發現這房中除了一張木床、一張圓桌、一麵銅鏡、一把靠椅就什麼都沒有了,簡直比他和殳言住的山洞都還要簡單。
“把她放到床上吧。”曲崢嶸對蛐蛐說道。
蛐蛐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將殳言放置在床上,又多看了兩眼,再看看了正微笑著看著自己的曲崢嶸,輕聲細語地問道:“我可以留在這嗎?”
曲崢嶸仍是笑著,不過果斷地搖了搖頭道:“你的房間在東麵那間房,房門上寫有一個“雷”字,是我四師兄的房間。我就不送你過去了,請。”
蛐蛐見自己的要求被微笑著拒絕了,一臉尷尬,隻好倒退著出了房間,一邊關門,一邊對曲崢嶸說道:“我朋友拜托你了,謝謝……有什麼事情盡管喊我。”
曲崢嶸真是打從心眼裏覺著蛐蛐有趣,點頭應承了蛐蛐,同時笑著做了個手勢,示意蛐蛐快些將門合上。
蛐蛐從外麵關上了無垠的房門,隻見門上寫著一個“地”字,字跡娟秀。
“雷?”蛐蛐心中默念著,一邊順著一圈房門找去。
“我四師兄,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東西。”還未走兩步路,身後便傳來了曲崢嶸的聲音。
蛐蛐回過頭去,看見曲崢嶸將半個身子探出門外,她用手指了指斜對角的一間房門,“就是那間。”很快又關上了房門。
現在,換成蛐蛐覺得曲崢嶸有趣了。他走到曲崢嶸所指的“雷”字房前,推開那間房門,正抬腳準備邁進去,才發現這房中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房中堆放了各種雜亂的東西,已將整個房間塞滿,和剛剛那間房有著天壤之別。想起曲崢嶸說不能動房中的東西,蛐蛐索性關上了房門,準備露天過一宿,反正,他也習慣了幕天席地。
青燈映照著曲崢嶸那明亮的笑臉,她輕輕拍了拍殳言的肩膀,道:“姑娘,別再裝睡了,還疼嗎?”
話音落下,殳言睜開了明眸,“你怎麼知道我醒了?”
“我方才在堂屋中笑那麼大聲,你應該醒了。”
殳言沒有說話,的確,她是那時候醒的,醒了之後,便感覺舒服了許多。
“你……能治好我的病?”殳言懷疑地問道。
“哈哈,是的。”曲崢嶸又笑了起來,“我還應該恭喜你呢。”
恭喜我……?
清晨的八角院落蒙上了一層縹緲的普蘭,蛐蛐靠在殳言休息的“地”字房門口,安安靜靜地睡著。
在這寧靜的普蘭黎明中,一個白影緩緩飄來。一雙秀氣的白色絹靴在蛐蛐身旁停下了腳步,漆黑的眸子慢慢遊移,似乎在打量他,可是睡夢中的蛐蛐並不配合,翻了個身,把臉埋進了自己的臂彎中,那白影也沒放棄,從蛐蛐身後走到身前,伏下身,伸長了脖頸,仿佛誓要看清蛐蛐的長相。
“師妹。”曲崢嶸從房中走了出來,卻驚見蛐蛐睡在門口,不由得笑了出來。
那白影直起了腰身,漆黑的眼眸毫不避讓的注視著曲崢嶸,冷冷地問道:“你認識他?”
“是的,”曲崢嶸止住了笑聲,她似乎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開不得玩笑的,“他們是師傅的貴客,你就先去我房中歇息吧。”
白影沒有多問,幹幹脆脆地轉身向曲崢嶸的房間走去,曲崢嶸的房間就在“地”字房的旁邊,門上書有一個“山”字。
“啊~”殳言麵向著從窗外注入房中的陽光,用力地伸了一個懶腰,曲崢嶸在一旁笑著。
“謝謝你,曲姐姐。”殳言感謝曲崢嶸陪了自己一個晚上,又是端水,又是送藥。
“不用謝,你現在不用死了,心情也好了,人也精神了。”曲崢嶸打趣地說道。
殳言雙頰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想起自己竟將這女兒家的事對蛐蛐說成了不治之症,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嘭嘭嘭!傳來了敲門聲。
“殳言,姐姐,你們醒了嗎?”是蛐蛐。
殳言聽見是蛐蛐的聲音,馬上跑去打開了房門……
明亮的陽光灑在少女身上,少女麵帶笑靨,還未來得及梳理的發絲在晨風中輕輕揚著,眼波瑩瑩,迷離著……一種溫熱的語言……
她……好了?………
“蛐蛐!”
“殳言!”
兩人互相看著彼此,眼中流露出的是興奮和激動,竟差點擁抱在了一起,卻又同時縮回了手,低著頭,偷偷注意著對方,嘴角不約而同地掛上了甜甜的微笑。
曲崢嶸看著這景象終於忍不住了,走上前對那不知所措的二人道:“她好了,你可以放心了?”
蛐蛐笑著連連點頭道:“謝謝姐姐。”
“你呢,不用死,可以開心的過日子了?”
殳言剛想點頭,卻又泛起一陣紅雲。
“對了,她到底得的是什麼病?”蛐蛐看著曲崢嶸問道。
“沒事的,我已經全好了。”殳言迫不及待地搶在曲崢嶸前作了回答。
蛐蛐也沒有多問,放心地笑了起來。
“這小子真好哄啊!”曲崢嶸暗暗在心中感歎。
“咳咳!”
冰冷纖細的聲音從蛐蛐身後傳來,殳言偏了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白色絹袍的少女站在那,墨色的長發用一方白色絹帕隨意的束起,漆黑的眸子就如同黑曜石般,深深地吸引著人的目光,她……就如一個瓷娃娃,波瀾不驚,默默地站在時間之外。
“師妹!”曲崢嶸趕緊打招呼,“我來介紹,這位是殳姑娘,這位小兄弟叫蛐蛐。”
“你好。”殳言禮貌地笑道,那少女卻沒有回應。
“你好。”蛐蛐亦轉身,向那少女問好。
少女一見到蛐蛐,頓時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盯著蛐蛐,手竟微微抖了起來。
曲崢嶸見狀快步上前扶住了少女,笑著對蛐蛐和殳言說道:“這是我的師妹,曲無垠,就是這間房間的主人。”
“昨晚真是謝謝了。”殳言道,卻見那少女仍未將目光轉離蛐蛐,心中察覺出了些許不對頭,不自覺地伸手握住了蛐蛐的袖口。
“你好。”蛐蛐又道了一聲,更稍稍向前湊近了看著那少女。
隻見那叫做曲無垠的少女的僵硬表情終於開始漸漸化開,眼角閃著寒光,嘴唇微微顫抖,似就要脫口而出什麼……
“陌……”
“無垠!”冷冽的語氣掐斷了無垠嘴邊的字句,是那位老人,他不知何時來到了這八角院落。“崢嶸,你師妹累了,扶她回房休息。”
“是,師傅。”曲崢嶸遵照師命攙扶著無垠走進了“地”字房,無垠淒然回頭望了蛐蛐一眼,卻和老人嚴厲的目光對上,不得已扭轉過頭,關上了“地”字房的房門。
莫非這老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殳言心中疑惑著……這似乎還和蛐蛐有關,那個叫無垠的少女明顯認識蛐蛐的樣子,如果不是,便是把蛐蛐當成了別人,是誰呢,陌……是人的名字嗎,如果是,又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