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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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家的小屋子已經荒廢了許久,但從來沒有人建議將這裏重建。上了歲數的老人都還清晰地記得三十多年前那和藹而親切的一家人,以及那名話不多卻格外熱心的伍兄弟。
人已不在,惟獨承載著他們全部記憶的,就隻剩這個小院子裏的一切了。
小屋後麵是一塊空地,周圍稀疏地長著些野花野草。正中間是一方小小的墳頭,沒有立碑,隻是安靜地立在那裏,向來者無聲地訴說著地底已沉睡多年的靈魂。
櫻非與晰來至墳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隨後櫻非從懷中掏出一枚做工精致的蝴蝶玉佩,蹲下身去,在墳前的鬆土地上撥開一個小小的淺坑,將蝴蝶玉佩放了進去,然後填上塵土。
老婦人的眼眶濕了。
她認得那蝴蝶玉佩,是邱家夫婦愛惜了多年要留給邱丫頭用作嫁妝的。
她當年親眼看見那個臉兒通紅帶著羞澀微笑的女孩把玉佩遞給青年,她還笑著大聲吆喝把幾乎全村的人來叫來起哄。
那時候多熱鬧……
沒想到,人一走就是幾十載春秋。
一群人默契地不發一言,由兒孫摻扶著趕來的老村長也直直站在他們身後,混濁的老眼中淚光閃動。
櫻非與晰清理了邱家小院,笑著謝絕了老村長的連聲挽留。
一大群熱情淳樸的村民將他們一直送到朗葉河畔,櫻非不讓老村長再勉強行路,就此別過。
一直躲在人群後麵的姑娘小紜臉紅紅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眼中滿是不舍。在村民都轉身準備回村子裏時,她咬了咬牙,飛快奔向他們走遠的方向。
追上空冽他們後,小紜羞紅了臉,把腰間一個漂亮的香囊遞到空冽麵前。
“公、公子,這是、是小女子的一點心意,請你……”
一夥人都愣住了,空冽看著麵前的姑娘不知所措。
他隻得笑了笑,說道:“紜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隻是這禮在下卻是不能收下。”
“為、為何?”姑娘吃驚地抬頭看著他,瞬間臉蛋又羞紅了不少。
“這香囊是姑娘的貴重之物,在下實在不能收下,還請紜姑娘代我們向大娘告辭。”空冽一番話說得禮貌之極,卻是意思明確。
小紜眉目間是藏不住的失望,收回了拿著香囊的手,正欲轉身跑回村子,卻聽見空冽輕輕的聲音:“紜姑娘,再見。”
再見麼?
隻怕是再也無法相見了吧!
她愣了愣,繼續飛快朝村子方向跑去。
“你傷到她了。”晰很認真地盯著空冽。
空冽望著她,淡淡地笑,卻意外沒有接話,隻是轉身便走到了前麵。
******
出魚村東行了大約七八裏路,眾人視線中驀然出現了一條蜿蜒而上的山路。櫻非告訴大家,這是上北山的一條密道,很多武林中人都不知曉,這也就是魚村幾乎從未被江湖所影響的原因之一。
“但獨境在北山埋下不少殺手,所以我們此行必須千萬小心。”櫻非道。
空冽忽然想起好友上玄安應了自己的要求,與自己一同前往北山,可如今……不但麻煩了好友,還牽連進了無音城主和一些本不與此事相關的人員。空冽每每想到,都會愧歎不已。
也幸得上玄不曾與我們同行,隻怕這一路上定是伏擊重重。
幾人步子放得極輕,這樣也便於發覺有什麼人在靠近。
祁哲傷勢初愈,氣息收斂得不是很好,步下的聲響相比略不足以前。與他成鮮明對比的,是在他前的櫻非。
同一師門的晰的步伐向來邁得輕盈,但也無法完全隱去聲響。但櫻非此刻竟是毫無腳步聲地行走,藍裳翻飛,忽然給人一種禦風之仙的錯覺。
臨紊心細,注意到這一點後羨慕不已,便不經意問道:“櫻非小姐好身法,不知是習於何處?”
空冽立馬瞪他一眼,這麼直接問人家武功是很無禮的,雖然他也很想知道。
櫻非倒不介意,說道:“家師所傳,晰兒與我習得同一派。”
“師姐,要知道你已經習完了十層,我才第七層,怎麼會比得上?”晰不滿地說。
“不知可否告訴在下這武功的名字,我以前從未見過這般身法和晰小姐的劍術。”臨紊道。
櫻非搖頭道:“隻不過是一套劍術罷了,家師未曾提過名字。”
“難道說,此劍法並無文字記載?”
櫻非笑了一下,道:“正是家師口傳。”
空冽愣了會兒,也笑道:“不愧是劍聖門下不傳之物,想得如此周到。”
櫻非卻道:“倒不是這樣,家師本是遊俠,並無門派繼承之物,這套劍法也是他人所授,當時書中內容隻是心記而已。”
“這是本怎樣的武書啊……太奇妙了!還這麼神秘。”祁哲感歎。
空冽心下疑惑,這感覺好生熟悉。
幾人談話間已深入山林之中,周圍都是稀疏的林木,映著斑斕的光線,有幾分幻惑的感覺。
山林完全隔絕了外界的聲音,隻是輕輕地回響著入林者的腳步聲。
空冽等人也默契地保持著沉默,提高警惕,以防止任何突發情況的出現。
越深入山中,空氣就越沁涼,帶著一絲潮氣和植物泥土的混合氣息。
忽然“噶吧”一聲脆響從眾人身後傳來,大家猛然回首,卻看見祁哲不解地看著自己的腳,隨後抬起頭來抱歉地說:“不、不好意思,我好像踩到樹枝了……”
空冽臨紊都是狠狠瞪他一眼,然後轉身前行。一直走在前頭的櫻非卻突然停下步伐,後麵的人都是疑惑不解地望向她,卻都在同一時間看見了前方的斜坡上,衣袂翻飛的身影。
烏黑的衣裳在山林格外顯眼,那人靜立著望向他們,冷聲道:“把邪劍交出來!”
他雖然殺意凜然,卻與獨境暗殺者有著明顯不同。獨境的殺氣濃重到幾乎令人窒息,但這個黑衣男子卻是全身散發著詭異氣息。
櫻非目光一冷,道:“休想!”
男子哼了聲,右手食手微扣,突然有陣奇特香氣從他指間蔓延開來。空冽等人心道不妙,趕緊運功避毒。
此人正是來自空洲被正道門派稱之為絕對邪派的瀾教。瀾教門人武功雖說不上天下絕頂,但其毒蠱之術卻是聞名空洲,幾十年前幻宮與舊獨境一戰中,瀾教便是站在獨境一方,所施毒蠱之術令不少俠士都生不如死。毒蠱本為正道不齒,瀾教又有與獨境聯手的前科,其惡名由此而來。
那麼,現在的瀾教也是參與這場紛爭了麼?空冽不禁蹙眉,思索當下武林中隻怕已是亂作一團。
而七理城中的正派自然也不會放這些邪派妄為,隻怕一些趁機欲奪邪劍之人也早就開始埋伏。
晰上前一步道:“隻會這般麼?”
男子輕蔑地笑道:“在下武功不濟,隻得讓師兄弟們奉陪了。”話音還未落,隻間林中猛然躍出五名黑衣人,個個出手凶狠直攻幾人而來。
空冽等人自是拔劍相向,卻在相拚中發現有一點很是不對勁。
瀾教門人武功並不是力量破壞型,倒是多用劇毒暗器或蟲蠱。但現在這五人出手力大不說,且招招凶狠難防,空冽等人實在大為不解。
莫非……
空冽想著,目光迅速掃了站在斜坡上的男人,他的寬衣袖中源源不斷地散發出淡淡的青煙,帶著奇特香氣。
毒煙哪裏是針對他們!根本就是使同伴狂性大發,然後與我方拚死一戰。
縱使身心被控製得狂暴不已,但畢竟一招一式並非天賦所得,隻要好生對付,這些喪失意識的人們簡直是在用生命相戰。
傳說中的邪派,竟是如此不顧同伴安危的麼?
又或者,他們是為了邪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