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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冷。
一月的天氣,無論到哪兒,都不會覺得溫暖。
車窗蒙上了一層霧氣,往外看去,外麵的世界變得朦朦朧朧,沒有一絲真切感。
車窗緊閉,密不透風,形成了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四個小時的旅途,使得空氣已經汙濁。
前麵坐著的是一對年輕夫婦,丈夫懷裏抱著一個一歲大的孩子,正在喂食毫無營養的方便麵。熱氣騰騰,香味四溢,整個車廂似乎都溫暖起來。
“哥,你不餓麼?”鄰座的張飛咽了下口水,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前座的方便麵。
“你餓了?”我笑了笑,從座位底下拖出行李袋,一使勁,將整個行李袋架在了腿上。隨著拉鏈被拉開,裏邊的食物滿到滑落下來。
張飛眼明手快地接住一包餅幹,嘿嘿一笑:“哥,你力氣還真大。。。嗬嗬,怎麼帶這麼多好吃的?像是知道我會餓似的。”說著,毫不客氣地撕開包裝紙,道,“有些碎了,不過不要緊。”
“有的吃還囉嗦。”我伸手在包裏摸索了一會兒,將礦泉水遞過去,“不渴麼?”
“嘿嘿,哥真好。”張飛賊賊地笑著,接過了礦泉水,“嘖。。。好冰啊。”
我瞪了他一眼,他許是明白了,道:“哥讓我喝,就是尿我也硬著頭皮上了!”
“你個兔崽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佯裝生氣往他腦袋上就是一個暴栗。
“錯了!”張飛和著滿嘴的餅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疼,“哥,既然說我是兔崽子,那當然不可能是狗,何況不論是兔子還是狗,都吐不出象牙來。”
我是徹底無語,隻好繼續瞪著他。這小子越來越貧了。
“唉。。。”張飛撓了撓頭發,“哥別這麼看著我,我可是會害羞的。”
“你不餓了吧。”我一把奪過那袋隻剩一半的餅幹,這小子吃得還真快,看著嘴不大,竟能塞這麼多。
“唉,別。。。”張飛欲往回奪,卻撲了個空,“我說的可是實話啊。。。”
我將餅幹塞回張飛手裏,轉個身背對著他,不再說話。
“哥。。。生氣了?”
“生氣了。”我沉下聲說道,“非常生氣。”思緒,卻在此時被一個另人占滿。
“嘿嘿,就知道哥不會真的生氣。”張飛討好地笑著,耳邊又想起咀嚼餅幹是發出的的聲音,“對了,哥這回還打算回去麼?”
思維略微一滯,我回答:“不回去了。”無論走到哪裏,心也始終在這裏。
“噢。。。”張飛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望,“我姐接我來過年的,等過了年,我還得會去呢。這下見不到哥了。。。”
“那正好,這些東西我還可以多吃幾天。”我將行李袋拉好,朝張飛狡黠一笑,故意擠出右頰的梨渦。然後滿意地看到張飛片刻地出神,心底暗笑,很好,魅力滿分。
張飛回過神來,頓時紅了臉,吱吱唔唔了半天後又歎了口氣:“哥。。。我感覺的出來,你喜歡的不是女人,也猜的出來,你不會和我一塊兒回去了。。。”
我一愣,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一個自以為圓滿的謊,在別人眼裏竟這樣顯而易見。
“哥喜歡的人就在那裏吧,所以才決定留下。。。”張飛說著,突然笑起來,“既然就要走了,那我來說個笑話吧!”
有時候,張飛是個善解人意的家夥。
“從前有個人,名字叫張三,張三他。。。。。。”張飛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還時不時地瞥我兩眼,然後變得越發的口若懸河。
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夠了沒。”
“嘿嘿。。。其實我早就想笑了。可誰教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所以隻好忍著不說。現在我們也別拘泥了,反正這名字也喊不了多久了。”張飛笑得得意,“對吧,張三?哈哈,張三你說是吧。。。唉,張三,你說話啊,喂。。。”
“吵死了,囉嗦。”
我的名字叫張三,不用懷疑,就是那個張三李四的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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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長途汽車站,張飛抱著我又哭又笑的,完全沒有一個二十歲男孩應有的模樣。接著目送他和他漂亮的姐姐打車離開。臨走前,張飛還是在我手裏塞了張紙條,鄭重地說沒事常聯係。我回他一句,沒事我會多和你姐聯係的。說完,張飛趕緊拉著姐姐鑽進了出租車。
我將紙條展平放進了皮夾,背起碩大的登山包,站上了人頭攢動的十字街頭。
對過的信號燈閃爍著,幾秒鍾之後由紅轉為了綠色。身後的人群蜂擁而上,和對麵來的人們形成了交叉,人行道瞬間變得擁擠了。
突然間,呼吸一窒,我癡傻地望著人群中的一個身影,肢體頃刻僵硬。。。那頭誇張的金棕色卷發,眼睛雖是單眼皮卻異常有神,挺直的鼻梁,一身朋克裝扮。。。嗬嗬。。。嘴角還是那迷死人不償命的壞笑。。。韓樹理。。。該死的,你還是這麼帥。。。
視野有些模糊,漸漸混濁到什麼也看不清。我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卻發現臉頰早已濕成一片。。。丟臉了,預備好的完美登場全部泡湯了。。。頭發已經三個月沒修剪了,衣服是厚重的黑色羽絨服,褲子是米色的滑板褲,腳上是已經穿了三年的板鞋。。。
怎麼辦。。。嗬嗬,不過樹理,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吧。。。我笑了笑,重新抬頭,再次展現我的魅力必殺技,露出右頰的梨渦。。。你一定會忍不住衝過來抱我吧。。。嘿嘿。。。
“喂,站馬路當中,你找死啊!”
我一驚,回頭一看,貨車上司機探出頭來正破口大罵。再望一眼信號燈,又成了紅色。糟了,我急忙穿過馬路,在路口站定,四下張望起來,尋找那牽扯心扉的蹤影。。。樹理。。。你在哪裏?
車流繼續無止盡地穿梭,隻是。。。再也找不到那抹身影。。。
嗬嗬。。。都是幻覺。。。我自嘲地笑了笑,他怎麼可能出現。。。沒有人會出現。。。樹理啊。。。你還會不會想我?會不會生氣?氣我的不告而別?
我胡亂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揚起一抹無敵的微笑:韓樹理,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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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了好多個房產中介公司,我終於狠下心,在從前學校附近租了套小型兩居室的毛坯房。房間沒有經過裝修,空空蕩蕩地隻有一張四尺半的小雙人床,和一個頗具曆史感的衣櫃。設備隻有一部電話,一台熱水器,好在煤氣可以用,可以省去買飯的錢。
房東再三交代,不許其他人住進來,不過我怎麼會這麼笨呢,多一個人住,我不就可以省下不少花費麼。所以我決定,瞞著房東,自個兒再去找個房客合租。
三年來苦心積攢的錢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撐上一年吧。隻要在錢用完之前,找到份兼職就不成問題。然後再去考大學。
我照了照鏡子,滿意一笑,便推門而出。
中午時段,上了公交車,我很輕鬆地找了個座位坐下,依舊坐在倒數第二排那個靠窗的位置,裹緊外套,慵懶地將頭抵在車窗上。一個身影靠近,輕輕坐在了一旁。心一顫抖,我緩緩轉過頭望去,頓時鬆了一口氣。。。
一幕幕街景奔騰著朝後掠去,我比預計提前了10分鍾到達目的地。
我縮了縮脖子,往路口的超級市場走去。
一會兒,要買鍋碗、要買羽絨被、要買油鹽醬醋。。。嗬嗬。。。我原來也有當家庭婦男的潛質。。。
“小三?”
我半信半疑地停住腳步,有人叫我麼?回頭望去,一個漂亮的少婦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我。
這不是梅清麼。。。
“小三,真的是你!”梅清提著兩手的逛街戰利品,小跑過來,高跟鞋踩出一串“嘀篤”聲,“你真的,真的回來了!”
“回來就是回來了,哪有什麼真的假的。”我撇撇嘴道,“才三年不見,你怎麼弄得跟大媽一樣!”
“還不是因為你。”梅清話一出口,才發覺失態,卻又想不出詞解釋什麼,於是道,“小三,我結婚了。”
“哦,那恭喜你。”我微笑,“是哪個男人這麼不幸啊。”
梅清瞪了我一眼,然後嗬嗬一笑:“抱歉,那個不幸的男人就是張槐。”
“哥?”我一愣,沒想到不算長的時間,已經物是人非。
“唉,別說我了,聊聊你最近怎樣了。”梅清突然有些哀怨,“走的時候連你哥都不招呼一聲,就這麼人間蒸發了。弄得我。。。我們心神不寧。。。”
“嗬嗬,這不是回來了麼。”我拍了拍胸口,“完好無缺。”
“唉。。。”梅清悠悠地歎了口氣,“那時候我和你哥還去找了你那個同學,就是那個叫韓樹理的,結果他也不知道。。。幸好,後來聽說你是拿了助學金到澳洲留學了。。。小三你也真是,又不是什麼壞事,為什麼不告訴大家。。。”
腦袋突然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鼓膜發脹。梅清的紅唇一張一合,繼續訴說著,可我已經再也聽不到一個字。。。
“哈哈,梅清,你說什麼?誰告訴你們我去澳洲留學的?!”我的心往下一沉,漸入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