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雙翼
    楔子
    “無名，你回來。。。。。。”
    悲淒、焦慮、清遠的呼喚忤逆了風的嘶吼，在琉璃仙境隨著淒鳴的暴雨徘徊靜默山穀。幽灩的眸越過叢叢林木，找尋其中早已消失無蹤的青色身影。
    “你回來，我發誓再也不騙你了，無名！”
    然而，誓言說出了口，卻失去了想聽到的人。滿耳盡是風嘶雨吼，哪見伊人影。腳步開始倉皇，君臥塵知道，如此大的風雨，重傷未愈的無名不可能走遠，若還找不到無名，怕已是凶多吉少。
    泥土因為大雨的衝洗，大多不堪重負地鬆散，混著雨水流向陡峭的山凹。
    君臥塵踏著泥濘急切尋找著，雨越大，風越急，心越怯，絕望便似那劇毒漫入了骨髓，血氣上湧，君臥塵突然跪在濕地上雙手撐地頭低垂，他的肩膀微微顫抖，他身下的雨水混著黃泥流出，帶了殷紅的血水。
    顫抖著緩緩站起身，一步，兩步，複又倒下。
    “。。。。。。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無名。。。。。。”
    君臥塵癱軟在泥地上，口中溢出的血緩緩地，緩緩地滴在泥地上，染紅了黃泥，混染了雨水。微弱的聲音除了自己，誰也聽不到。
    翕張的唇漸漸地合攏，緊抓在泥地上的手漸漸地鬆軟，布滿血絲的眼漸漸地輕合，君臥塵的頭無力垂向一側，再無聲息。滿臉濕潤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十載暗情，至死不渝，我君臥塵，此生，無悔。
    暴雨肆虐，忽然塌陷的泥土覆在了君臥塵身上，將他深深掩埋。
    雨聲是離魂的歌，遙吟前塵的戀曲。
    誰能助我生雙翼，飛向天涯續斷姻。
    1孩童
    血，滿目的鮮血，濺起的血落到君臥塵白皙的臉上，像猙獰的傷疤。那是親人的血。
    眼前，瘋狂的蟒蛇噬咬著每一個妄圖逃離的人。陰暗的地牢裏瞬間布滿斷肢殘骸。
    不敢相信，平常那麼溫柔的姑姑居然會把所有君家的人都困在地牢裏，然後，放一條紅白雙斑的蟒蛇進來。
    十歲的君臥塵已經呆了，他站在齊頸的汙水裏，一動不動，像沒有生命的木偶。
    終於，大家都死了，那條吐著紅杏的巨蛇曲曲折折地鑽入了汙水，帶起重重的水花。
    為什麼，姑姑，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慘白的臉在潮濕的地牢裏泛著死氣，沉沉地，象墳頭的白堊。
    吃飽的蟒蛇用尾巴纏上了他的身，龐大的身體漸漸收緊，而他卻無動於衷。
    “君臥塵。”聲音動聽得猶如深夜，繁花落地的清音。
    一個青衣的少年在圓形的地牢口出現，他嘴碰食指吹出一聲響亮的口哨，蟒蛇鬆了身體，離開君臥塵，遊上岸，遊到地牢口下，興奮的探起頭望著男童。
    君臥塵平靜的眼閃過波瀾，他抬起頭，注視著上麵的男童，忽然諷刺地道：“無名，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是來救我的，我勸你還是收起你那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手段，免得讓人看得惡心。”
    被叫做無名的少年怔怔地俯視著君臥塵，突然將手探入長靴。蟒蛇仿佛知道小主人受了委屈，躁動不安地用尾拍打著班駁的牆壁，做好隨時撲向君臥塵的準備。
    “君臥塵，我若騙你，便猶如此指。”無名從長靴裏拿出一把刀柄刻著臥塵的匕首，利落地打開刀鞘，伸出左手，毫不猶豫地將刀落下，血過，一根無名指從地牢口掉進地牢裏，滾進黑暗。
    躁動的蟒蛇此刻也安靜下來，發出嘶嘶的低鳴，像是在哭泣。
    君臥塵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忍，但他已不是從前那個懵懂無知的男孩，血腥的事實告訴他，不要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
    君臥塵笑了，笑容，溫和的，甚至有點寵溺的，“無名，你以為我會相信一個蛇蠍女人的徒弟麼？”
    你斷了一根手指，我的親人就會複活麼？
    沉默，無盡的沉默在兩人間蔓延開來，叮叮當當，水滴聲像一曲單調卻哀傷的曲子敲在人的心間，一抽，一抽的。
    無名顫聲道：“我。。。。。。我也不知道師傅會這樣做，可是。。。。。。你要相信我。。。。。。。我若是要害你。。。。。。。直接讓小花吃了你就是。。。。。。我又何必在這裏與你羅嗦。。。。。。”
    君臥塵的臉浮起一個憂傷淺笑，像是花落無聲。他這是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麼？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突然改變了主意，想讓他生不如死。
    君臥塵冷哼一聲，把頭偏向一邊，不去理在上麵著急的無名。
    無名皺了眉，暗罵了一聲拗脾氣，伸手拍了拍小花的頭，小花示意，伸長脖子，張口，叼起了君臥塵。
    君臥塵懸在半空掙紮，最終被仍出了洞口，無名一把接住被仍上來的君臥塵，緊緊抱住，係了一個錢袋在君臥塵腰上，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曾幾何時，他已莫名喜歡上這個小他四歲，矮他大半個頭的漂亮男孩，那種喜歡是禁忌的，世人所不容的。
    君臥塵掙不開，便急得一口咬在無名的肩上，無名吃痛，鬆了力道，君臥塵狠狠瞪了無名一眼，拔腿便跑了。
    無名，今日欠你的，我君臥塵隻有來日再報。
    無名默然盯視君臥塵遠離的身影，突地用匕首毫不留情地插進了小花的死穴，淡淡道：“對不起，小花，為了保護他，隻有犧牲你了。”
    ***
    “什麼！那臭小子殺了靈蟒跑了？！”瀲情看著那柄刻著臥塵的帶血的匕首，隨手一揮，案幾上的茶壺撞向跪在地上的無名的額頭，碎裂聲中，血順著無名的額頭蜿蜒而下。
    無名麵色不改，安靜地跪著，也不去擦流到眼瞼的血。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瀲情突然慌了神色，驚慌失措地衝到無名麵前，用袖子擦拭無名的額頭，“痛不痛，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烈。”
    烈？無名來不及疑惑，瀲情已將他按倒在地，胡亂地親吻起來。
    “師傅，你幹什麼！”無名沒有掙紮，也沒有能力掙紮，除了嘴上質問，他無能為力。
    衣襟撩開，被毫無顧忌的上上下下的撫摩著。無名大楷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
    “烈，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一隻帶著涼意的手伸進了他的褲子，他的眸中是一片無光的漆黑。
    ***
    夜，竟是這般黑暗，漫天的月影，星光被禁錮了。
    君臥塵蜷縮成一團靠在城牆下，突然，感覺身後被什麼東西抵著，他伸手摸向腰背。
    拿到麵前，是一個沉甸甸的布袋，打開，金閃閃的金豆泛著奢侈的光。是無名臨走前給他的吧。
    一個黑影從麵前閃過，手裏的錢袋不見了。君臥塵立刻站起身追向那黑影，與此同時，有好幾個黑影從四麵八方的竄了出來，集中向搶了錢袋的黑影奔去。
    君臥塵就著淡淡天光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已多了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而此刻，幾個流民正漸漸朝他走來，形成包圍之勢。
    “看看這娃兒身上還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仿佛有無數的手在他身上翻攪，濃重的汗臭將他整個頭都熏暈了。捂住鼻口，像個人偶一樣，任由對方擺布。
    恍惚間，他們好象莫名其妙地飛了起來，接下來，他跌倒在地，一個身影在黑暗中走過來，頎長秀美。
    他走到君臥塵麵前蹲下，撫摸君臥塵的臉，輕輕一笑，天地失色的笑。
    “你是誰！”君臥塵打開他的手，惡狠狠地問。
    “能幫你報仇的人。”他語氣平淡，嗓音清脆，輕輕撫摸君臥塵的留海。
    君臥塵不說話了，愣愣地看著他。
    好美的人，從來沒有見過比眼前更美的人了，這個人的眼角微翹，很像娘。
    “跟著我，我教你如何報仇。”他站起來，向君臥塵伸出手。
    君臥塵咬著嘴唇，終於，用力點頭，站起身，沒有去握他的手，“我跟你走。”
    他微微一笑，看著一片漆黑，道：“我叫一步蓮華，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傅。”
    君臥塵點頭，隨著他走出黑暗。走出這個養育他十年的地方。
    夜風發出動聽的聲音。清冽而悠揚，低回婉轉如同九天的仙樂。
    無名，等我有了能力，我一定回來帶你離開那個女人。我君臥塵在此發誓。
    緩緩地，君臥塵笑了，是那種湮滅紅塵的笑，點燃了黑暗中，那唯一清亮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