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輕快的電話鈴聲響起，正窩在沙發上看DVD的沐羅，放下手中的薯片，拿起了一旁的聽筒，“喂，您好！”
    “沐沐，聽得出我是誰嗎？”聽筒的彼端傳來歡快的音調。
    “艾艾？你怎麼有空想起我了？國際長途可是和貴的呦。”打來電話的正是沐羅多年的好友——艾紗。
    “我、回、國、了！”艾紗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吐出，字正腔圓。
    沐羅和艾紗是初中時的好友，兩個人一直是形影不離，直到上了不同的大學，兩個人依舊保持著密切的聯係。沐羅一直以為兩個人會永遠這麼下去，永遠永遠，直到死亡。因為沐羅覺得，即使她們誰都沒有把話說出口，但是愛情始終都是存在的，隻是她沒有想到，艾紗會甜蜜的挽著男友介紹給她認識；她沒有想到，原來隻有她自己的心中存在著她們的愛情。
    大學畢業後，艾紗隨著男友去了新加坡，離別的時候，留給沐羅的隻是一張幸福微笑的臉；那雙眼睛，不再停留在她的身上。在和大家一起送走了艾紗之後，沐羅找了個借口離開了人群，躲入了最近的洗手間，哭得昏天黑地。
    在艾紗離開的這三年零七個月的時間裏，沐羅習慣了在難過的夜裏獨自睜大眼睛，看著窗戶逐漸變亮，任由淚水浸濕自己的臉龐；習慣了和不同的男人出入酒吧，約會，上床；習慣了狠狠吸煙，逼回自己白天出現在笑臉上的淚；習慣了在接到艾紗的E-MAIL後，用鋒利的刀片切割著自己手腕，在疼痛過後，以愉快的口吻開始長篇的回信；習慣了偶爾接到艾紗的國際長途，然後等她心不在焉的掛掉，自己難過的幾乎暈厥。
    在三年零七個月後的現在，艾紗回來了，本以為會守著對艾紗的思念、對艾紗的愛度過一生的沐羅，不知道現在自己的心，該何去何從。
    “喂？沐沐？怎麼了？”從來不清楚沐羅心思的艾紗，在電話裏大聲呼喚著自己對好友獨特的稱呼。
    “啊！沒什麼……”沐羅強撐起自己一直的笑臉。“什麼時候回來的呀？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沐羅輕車熟路的運用著自己的社交演技。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就開始在艾紗麵前帶上了虛假的麵具呢？沐羅的記憶回到了五年前，那是沐羅第一次見到艾紗的他——林，那兩個人親密的相擁在一起……當時的場景，沐羅除了微笑之外，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也就是從那之後，沐羅開始在任何人麵前，用微笑來表示自己的痛苦。所以在艾紗的心裏，沐羅一直是異常堅強、不會為任何感情傷心的女孩。
    “由於他公司人員調動，我們匆忙的回國了，除了我的父母外，我們根本來不及通知任何人，這不一回來就第一個告訴了你！”艾紗用平淡的語氣陳述著事實，她一向不會矯揉造作，也不會把重視成天掛在嘴邊，雖然天真單純，但絕對不是愚蠢，她懂得珍惜自己的好友，但那僅僅是，友情。
    “哦…………”聽到這些話的沐羅隻是像往常一樣，淡淡的回應了一聲，強迫自己的內心不要起任何波瀾。
    “沐沐，這次回國我們就不再走了！他們公司已經把這裏的分公司完全交給了他！”艾紗口中的他，正是艾紗的男友——林，當初艾紗的離去也是因為男友被公司調到了新加坡工作。“以後我們就又可以見麵了呐！好想你呢！”
    “見你啊，那我是不是要先向你家老公提交個報告才好呀？”沐羅一直稱艾紗的男友為老公，盡管他們並未結婚，但隻有沐羅自己心裏明白她是刻意如此的，“痛慣了也就不覺得痛了”，這一直都是沐羅的理論，所以既然早晚都要麵對艾紗結婚的事實，到不如讓自己先習慣這種刻骨銘心的痛。
    “是我該向你這個大作家打報告吧！處女作就風靡全球，所有的作品幾乎都有多種語言版本，網站、報道外加節目，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會來找我嘛。”
    “怎麼會呢？隻要是艾艾大人的要求，我一定會辦到的！”沐羅總是用開玩笑的語氣來許下諾言。
    “啊！這可是你說的呦！那來當我的伴娘吧！”艾紗的聲音充滿了幸福感。
    “伴……娘？！！”沐羅的腦子裏一下子湧入了很東西，但又馬上退去了，連同帶走了本身固有的一切，隻剩下白茫茫的空寂。
    “對啊！我們就要結婚了！”歡快輕柔的語調化做一把把利仞，就這麼戳在了沐羅滿是愛滿是疤滿是痛的心上。
    “那……真是要……恭……恭喜你了！”連吸入的空氣都仿佛是痛苦一般，這種痛，沐羅還未能習慣；這種痛，恐怕任何人都無法去習慣。顫抖的嘴唇竭盡全力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高超的演技再無發揮之處。
    “沐沐？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艾紗關切的詢問。
    “沒有，我沒事。”沐羅閉上眼睛，整個人蜷縮在了沙發的一角，雙手用力握緊電話聽筒，氣若幽思，“呐艾艾，你們……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下個月22日。沐沐你什麼時候有空？陪我去試婚紗吧，一直就很相信你的眼光呢，而且也要挑你伴娘的禮服呀，我幫你挑啦！”絲毫沒有察覺到沐羅異樣的艾紗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歡樂之中。
    “我……恐怕沒有時間陪你去……挑婚紗，最近事情太多了，我忙不過來，抱歉了艾艾。”當無法麵對的時候，沐羅選擇了逃避，因為膽怯，因為懦弱，因為毫無選擇。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但是，你至少要來挑選自己的衣服吧，伴娘的禮服啊。”
    “這個我當然知道。”一瞬間，沐羅的頭腦中成型了一個荒唐卻又極其真切的想法，“伴娘的衣服我自己來準備，好嗎？”
    “這怎麼可以？”
    “不相信我的眼光嗎？”
    “不是啦，隻是……”不等艾紗說完，沐羅就搶先說道：“那就由我自己來準備就好了，艾艾你就放心吧！”
    “那好吧。”艾紗不懂得沐羅的心思，並且這是不合一般道理的，但是因為多年的相處、多年的信任，艾紗依舊答應了沐羅的要求。
    ——X月22日——
    婚禮當日。
    “沐沐！換好了沒？”早已穿戴整齊的艾紗，站在門外等著正換伴娘禮服的沐羅。
    “哎呦，新娘子著急啦？”其實沐羅早就換好了衣服，隻是，她還沒有做好走出房門的心理準備。
    “什麼嘛，馬上就要到時間了，林會上來接我啦，你要先去管他要紅包啊，你不是一直都等著敲他一筆呢嗎？”語句中充盈著婚禮的歡慶與幸福的甜蜜。
    沐羅用戴著尾戒的左手扶上疼痛不已的心口，深深吸了口氣，拉開了門——
    門外，白色落地婚紗，層層疊疊，碎花、亮片點綴其中，漂亮大方的白色蝴蝶結係在胸前，絲質的長手套，花冠樣式的頭飾，慘白的臉色。
    門內，黑色晚禮服，由右及左的紗質斜裙，無袖露肩上衣，顯出了胸口上十字架的紋身，鏤空小巧的手套遮不助左手上的尾戒，網狀的麵紗掩蓋著不再微笑的臉。
    “你的結婚典禮，我的愛情祭奠。
    練習了好多遍，可還是說不出‘祝你幸福’。
    我能說出的，隻有‘我愛你’。
    艾艾，我愛你，真的很愛你。”
    沐羅看了眼被嚇傻了的艾紗，低頭、側身，繞過艾紗，卻又停住：“對不起，搞砸了你的婚禮。”繼而離去。
    灰蒙蒙的天空，豆大的雨點刷洗著現世的一切。沐羅沒有哭，她臉上的隻是雨水，淚是她的奢飾品，死了的心又怎會悲傷呢？即使再苦再痛，眼淚依舊流不出來，天可憐這個黑色的女孩，替她落淚。
    不規則的腳步聲漸漸及近，沐羅機械的回頭，是艾紗和舉著傘跟在她身後的林。
    沐羅就這麼看著兩個人跑來，在相距十步之遙的位置停下，一黑一白，兩個女孩就這麼定定的看著對方，仿佛要看入骨髓一般，但兩雙眼睛裏卻又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雨越下越大，噼裏啪啦的，似乎在催促著故事的繼續。
    濕漉漉的黑發緊緊的貼在沐羅的臉頰上，好冷，好累，沒有任何溫度，沒有一絲力氣，快要堅持不下去。
    艾紗猛得奪過了林手中的雨傘，走到了沐羅的身前，黑色白色相交，透出詭異的美麗，將雨傘硬塞入沐羅冰冷僵硬的手中，艾紗轉身跑回了林的身邊，挽起他的手臂，快步離去，沒有回頭，沒有猶豫，隻剩下沐羅一個人站在雨中，憑吊著，隻屬於她的愛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