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真木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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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侍女吧?”
小聲開口,冬獅郎很快恢複過來。
他天生對女子沒什麼興趣,再加上從小生長在宮廷,美色早已見怪不怪,就算是此等後宮之內她人毫無比擬之姿的絕顏,也不會讓他直了眼緩不過來的。
“是。”
很清楚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夏梨將自己身後的遊子讓出來。
“這位是我們的主人,還請太子殿下多多指教。”
遊子似乎還有些心悸,膝行的動作有些僵硬,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到冬獅郎麵前。看著眼前又多出一個衣香溢室的美麗女子,冬獅郎有些懷疑她們是否真的來自低等貴族。
上等貴族的女兒進宮之後可以成為女禦,而低等貴族隻能成為更衣,或者更下一等的女官,這不是由女子的品行決定的,隻是單純取決於家族地位。
這樣的規定雖然不公平,卻也無可奈何。
“太子……殿下……深夜造訪,有什麼事嗎……”
遊子已經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穩重無慮了,但是依然瑟瑟發抖。冬獅郎被問住了,對呀,他來幹什麼的呀?
隻是在心裏一團亂的時候隨便走進來的,沒有目的啊……
沒有回答,他定定地看著麵前的矮幾。
看不速之客一副愣愣的樣子,夏梨原本不太安定的心裏猛地有了譜。
看來他還在猶豫,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隻要還在猶豫……就有機會!
向露琪亞使了個眼色,夏梨溫婉地笑著,將身後早已準備好的棋盤和棋子拿了出來——
——“殿下,不如這樣吧……寧靜的夜裏,下一盤棋不是很悠閑嗎?
不知太子殿下意願如何……”
冬獅郎抬起頭,略微有些震驚。
好不容易太子臨門,居然說要下棋?普通嬪妃不會這麼不珍惜這樣好的獻媚機會吧……
看著眼前這名絕色女子笑得溫柔旖旎,無疵可指,風韻嫻雅,毫無意圖,他越來越不明白了。
沒有理會冬獅郎的驚訝,夏梨將棋盤放下,表麵上依然笑得不可方物,她已經在心裏默默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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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為易零落,櫻花越可珍。君看浮世上,何物得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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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詩選自《伊勢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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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著玲瓏的酒杯,市丸的笑容越發捉摸不透,如同入夜湖麵上氤氳縹緲的霧氣,手抓不住,麵卻可感,暗暗的笑意中微微藏著一絲淡定和漠視。吟著古詩,他小口抿了抿酒。
“喲,亂菊,該你答詩了喲……”
瞥眼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美豔女子,市丸的笑容一塵不變。
“……托身蒼鬆上,紫藤雖弱小。但得薰風吹,花開無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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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詩選自《古今和歌六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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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聲吟起詩,亂菊犀利的眼神卻緊緊鎖在眼前這個側對自己,飲酒吟詩的男子身上。
“對得好……我剛剛感歎了世事無常,你就用這樣歡快的句子來答詩,
精明,精明啊……”
絲毫沒有注意到亂菊狠狠的眼神,市丸擊掌讚歎。
“市丸……殿下過獎了……”
低聲回答,亂菊感到一股涼意由脊背升起,順著脊椎向上遊走。
太模糊了,眼前這個男人真是模糊得……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亂菊的心裏有些不安,以往,隻要接觸男人的眼睛,自己就能將對方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因為隻要對上她的美眸,男人的眼裏就隻會有愛慕和占有欲,而這樣的情況剛好是她最拿手的,沒有隱瞞,沒有戒備,那些沒用的家夥眼裏的想法再簡單不過。
但是今天……
她真的遇到對手了……
眼前這個叫做市丸的男人,她完全看不透!
他隻是一直笑著,沒有任何其他表情,眼裏也是一絲不亂,毫無陰影,不管是看著她,還是和她說話,甚至故意湊近她逗她開心,那雙眼睛裏都是這樣,沒有其他男人的愛慕,更沒有欲望!有的隻是笑意,濃濃笑意,讓她捉摸不透的笑意……
沒由來得,她的身體發涼,在和他對視的時候。
“呀啦呀啦,亂菊真厲害啊!我想想,下麵換什麼詩呢……”
仰頭望著明月,市丸笑著拍了拍自己的頭,沒有理會身邊身體有些僵硬的女子。
亂菊默默皺起了眉——
今夜其實應該是這個男人和自己圓房的夜晚,她原本的打算是在這個家夥碰自己之前一刀解決他,免得以後妨礙自己行動。
但是……
看到抱著酒壇而來的他招呼自己出屋子到露台上來喝酒時,亂菊一下子愣住了。
喝酒賞月?在這樣的晚上?
隨後他們就一直這樣坐在地板上望著一輪雪白的月亮,一邊飲酒一邊吟詩,水風涼爽,蟲聲悠揚。整個夜晚,他連她的衣角都沒有碰,更別提什麼圓房了。
閉上眼,亂菊的心裏亂成一團麻。
這個男人……究竟想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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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
看著夏梨熟練地將一包白色粉末倒進泡好的茶裏,露琪亞臉色發白。
“難不成你準備……”
“不要出聲,他們在門外正廳裏下棋,可能聽到我們的聲音。”
低聲要求露琪亞閉嘴,夏梨的眼神凜冽得恐怖。
今天,她失算了。
她原本覺得這麼偏僻的地方,這麼低微的更衣居所根本不會有什麼人造訪,但是怎麼好死不死就是有人來了呢?更奇怪的是,怎麼來的好
死不死就是那位最麻煩的太子呢?
這樣的景象,連一向冷靜過人的她都不知道是自己考慮不足,還是這個太子腦子有問題了。
“我可不想這家夥來壞我們的事,早點解決掉他。”
夏梨說著,白色的粉末已經漸漸融入茶水裏,慢慢消失不見。
抬手,她將兩杯茶放入托盤裏,而那杯放了粉末的茶在右手邊。將托盤拿起,夏梨微笑著拉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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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明燈照,又非暗幕張。朦朧春夜月,美景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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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詩選自《千裏集》,作者: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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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酒杯,市丸那低沉又有些戲謔的聲音傳來,這次改成中國詩人的
作品了。
“怎麼樣啊,這次可是讚美景色的詩作呢,亂菊!”
愣了一下,亂菊在心裏恨恨地罵著眼前這個男子,她根本沒有那個閑情逸致來答詩,這個市丸銀已經把她的腦子弄糊塗了。
已經這樣坐了大半夜,他依舊是那麼有興致地喝酒吟詩,絲毫不倦,也一點都沒有受她的誘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一切平靜得如同秋風掃麵,寧靜,卻透著一股深深的寒意。
“昔居淡路島,遙遙望月宮。今宵月近身,莫非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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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詩選自《凡河躬恒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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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完詩,亂菊用眼角悄悄瞥一眼市丸,低頭輕抿一口酒。
“嗯……好詩好詩!你還真是厲害啊,亂菊!”
一邊擊掌一邊笑著,市丸起身,向亂菊走來。
亂菊的神經一緊,他終於有動作了,他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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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茶?”
挑起一根眉毛,冬獅郎一副不爽的表情看著眼前那個美麗非凡的侍女,
和她手上端的兩杯茶。
“是,請太子殿下用茶。”
沒有說多餘的話,夏梨垂著眼,將手中的托盤舉起。
瞥一眼已經陷入僵局的棋局,冬獅郎很想發作——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向棋藝高超的自己竟然不管如何都無法集中精力下棋,對手也並不算難纏,他卻非但沒有將她迅速將軍,反而陷入僵局,進退不能,這一點也不像自己以往的作風……
還是……因為腦子裏不時浮現的桃和藍染的原故嗎……
他狠狠地握緊手,想將這一幕趕出腦子。
“太子殿下……請用茶。”
拿起茶杯,夏梨將它送到冬獅郎麵前,一邊的遊子依舊不敢動半步。
睜開眼,他看著遞到眼前的茶,突然像發現什麼似的冷笑起來。對呀……這一招,他太熟悉了——
這宮廷之中,爭寵之事屢見不鮮,用什麼手段的都有,迫害對手的方法也是一抓一大把,什麼栽贓嫁禍,惡意陷害,甚至刀槍相接……從小生長在這裏的他什麼沒見過?
若是對手太強大,就轉移目標直接在男人身上下手,為了引誘他們就範那些女子什麼沒幹過?再怎麼下三濫的手段,隻要有效,都來者不拒……這不,眼前這些家夥不就用了嗎?說什麼下棋,恐怕隻是為使這一招創造條件吧!
——那杯茶裏,應該已經放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吧?
看著那清綠的茶水,冬獅郎的冷笑更加凜冽寒冷。
是……媚藥……吧?
伸手拿過茶杯,他很想一把將這杯茶連同杯子仍在眼前這個女子頭上,如此美好的一張臉下卻是這等用心……
但是……
月光下藍染擁著他最喜愛的女子的畫麵毫無預告地浮上腦海,狠狠撞擊了一下他的神經。
他愣住了,原本想揮起的手也緩緩放鬆了。
回頭看了看仍然有些膽小而低著頭的遊子,他輕輕閉上眼——
——算了……眼前的女人也不賴,就今夜一次……
放下一切,放縱一下吧……
也許他那顆傷痕累累的心……確實需要一點安慰,就算,麵前的人兒不是……她。
睜開眼,他輕輕喝了一口茶。
看到他喝下那杯放了藥的茶,夏梨的眼裏閃過一絲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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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您……想幹什麼……”
看著市丸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亂菊的心裏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哎喲……亂菊這樣的表情可不可愛哦。”
伸出一根細長的手指,市丸抬起亂菊的臉,麵帶戲謔的笑容。
“市、市丸……殿下……您……”
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亂菊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讓他離自己遠一點。她本來就是太子送給他的女人,她本來就應該是他的,她本來就應該在今晚……把自己給他。
她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
市丸依舊是一副笑容滿麵的樣子,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行為臉紅心跳,反而安心自得。
湊近亂菊那張嫵媚的容顏,他將手從她的臉上撤離。
神經一緊,亂菊心裏的不安擴大開來。
緊緊握住藏在懷裏的匕首,她準備隻要他一伸手碰到自己,就立刻要他的命……
雖然還沒有作什麼準備,這次也隻能賭一回了。
市丸的手漸漸伸到亂菊的肩旁,細長的手指已經快要碰到她的麵頰。
亂菊皺緊眉頭,手卻不住地發抖。她是個熟練的殺手,今天卻不由自
主地緊張萬分。
那隻手離自己隻有不到一寸的距離了,眼看就要抓住自己的肩了——
——亂菊抓緊匕首——
——那隻手終於觸到了亂菊的肩膀——
——她的身子一震——
——擦過亂菊的肩,市丸徑直將手伸到了她身後——
——“哈,夠到了,酒壇!”
將放在亂菊身後的酒壇拿起,市丸回到自己原來坐的地方,悠閑地給自己倒滿一杯酒。
亂菊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沒有搞錯吧?他……是為了拿酒壇?
他這麼大動幹戈地曖昧前來——隻是為了倒酒?
亂菊的心第一次狂跳不止,無法安靜,一向以殺人冷酷自居的她,一向看不起男人這種生物的她,居然無聲無息地敗給了眼前這個滿臉笑容的男子,敗得一絲不剩。
“怎麼了亂菊?臉色不太好啊?”
抿一口酒,市丸的笑容依舊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