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真木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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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終究是讓人迷醉的,白日的陽光下,人們總是禮貌地互相問候,戴著千人千麵的麵具,而一旦到了晚上,人們似乎可以脫下紛繁複雜的麵具,展露真正的麵目,無論是美麗還是醜惡。
“總右介大人……好美的月亮啊……”
小鳥依人地依偎在棕發帥氣男子的身邊,一個美得有些讓人不願移開
眼神的少女柔聲說道。
“啊……是啊……”
沒有多說,望著一輪殘月,藍染的眼神裏飄忽不定地映著些許暗淡。
“惣右介大人怎麼了嗎?不舒服?”
感覺到了身邊男人的心不在焉,少女立刻一副擔心的樣子。
“沒事,不用擔心,桃。”
微笑著拍了拍被喚作桃的少女,藍染的笑眼似乎是在看著一個孩子般慈祥,沒有一絲雜念和欲望。似乎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敬而遠之,桃的心裏不覺緊了一下。嫁給這個男子前後已有一個月了,卻隻有最初的一次溫存,侍寢的次數連普通的尚侍都比不上,這叫正值妙齡的她如何隱忍?早就聽說左大臣藍染和自己的結發夫人烈的感情有多麼深厚,也早就知道藍染對其他姬妾幾乎是不怎麼寵幸的,更早就耳聞藍染絕對不會將專寵的對象從烈夫人身上轉移……
但是,她還是嫁來了。
少女的春心暗動是一種可怕的煎熬,她就是一例。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那顆年幼的芳心開始不自覺地隻為著一個人跳動,她那雙水靈的眸子開始目不轉睛地隻盯著一個身影,高大英俊,溫柔和善,強大可靠,英氣內藏,就是這樣的一個男子,在不經意間的某一瞬間觸動了她的心,摘下了她幼稚未經的愛。毫不猶豫,她不顧嫁後身份的降低,也不顧青梅竹馬的勸阻,毅然嫁給了這個夢中的男子。
原本以為未來將會有無盡的溫存和愛撫,會有享用不盡的幸福,會有數不清的愛情與溫柔。誰知……嫁過來之後才知道……這一切其實隻是好似鏡花水月般的鏡像,雖然絕美,卻那麼不真實,那麼易碎。
低下頭,桃下意識緊緊抓住身邊藍染的袖擺,不願鬆手。
咬了咬牙,她的眼中浮起一絲傷感……
卯之花烈,近乎完美的女子,無論是容貌還是舉止都美好超絕,周身無半點可指之處,性情無一絲不當之隙,如此高貴無瑕的女子,就是遍尋人間,也未必能找出一個。
而藍染對正夫人烈的寵愛幾乎遠遠超過了任何一個姬妾,或者說——那已經不是單單的愛,更像是一種恩,一種逾以生命的珍惜和珍視。
愛逾生命——這就是她最愛的男人對待另一個女子的感情。
這樣的女子……她怎麼可能比得過?
“惣右介大人……”
輕柔地開了口,聲音卻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桃顧不上女子的矜持,準備先發製人——
——“時間好像不早了,您今晚就留下——”
“——啊,藍染殿下?!”
一個活潑的女聲不知是適時還是不合時宜地打斷了桃的話。
迎麵走來兩個女子,似煙霧中降臨人間的仙女,嫋嫋婷婷,如夢似幻。
而桃在看清了她們之後卻感到心跳猛地慢了下來。
她明白……這次,自己恐怕又……輸了……
“您在這裏啊,賞月嗎?”
先前說話的勇音繼續問,一手攙扶著她的主人——卯之花烈。看到烈那張宛如凝雪落霜的笑顏時,桃的心裏緩緩騰起一陣莫名的妒嫉和悲哀。
就是她,就是這個女子,她已經超出了自己能夠比擬的範圍,並且……永遠擋在了自己的前麵。
“真是一輪美月呢,桃大人。”
依舊是波瀾不驚卻又如同春天的柔風般的聲音,不著痕跡地抹去所有
的蕭瑟和冷淡。烈禮貌地朝桃笑了笑。看到了藍染身邊依偎的少女之後,勇音的身子震了一下,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欠身向尚侍行禮。而愣在原地的桃卻沒有回禮。
“你們怎麼有這個雅興,也來賞月?”
在看到了烈的一瞬間,藍染的眼神變得無比溫柔,溫柔得可以將人心都融化掉。
“不是,隻是在睡前出來散步而已。”
烈微笑著回答,溫婉的語氣裏沒有一點起伏和不安。聽了她的回答,藍染眼中的笑意加深了。
“是嗎……不過,時間也不早了,也該回去就寢了。”
一邊說著,一邊將身邊的桃不著痕跡地推開,藍染的臉上仍然是溫和朗的微笑,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少女傷心無比的麵容。
“我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走到烈身邊,藍染回頭對桃露出一個長輩般的微笑,輕聲說著。桃猛地愣住了。
沒有等桃有所反應,他一把摟過烈,轉身離開。空留一輪明月陪伴那個傷心欲絕的少女。
頹敗地跪坐下來,桃無法自製地放聲大哭,淚水一滴一滴淋濕了美麗
的和服袖口,也淋濕了她的心。
她比不過,她根本就比不過那個女子,無論是相貌還是舉止,她都差
太多了,而寵愛,自己更是連她的千分之一都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呢……
不公平……不公平啊……為什麼她能擁有如此多的美好?為什麼同樣出生高貴,貌美如花的自己卻連她的衣擺都不及?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桃大人……您,您怎麼了?”
聽到哭聲而趕來的侍女飛梅看到了自己的主人哭得傷心欲絕,肝腸寸斷的樣子,頓時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扶起來。
“不要難過了,有飛梅陪著您呢……”心痛地幫桃將那滿臉淚痕抹去,飛梅也隻好這樣勸她。
深宮之中,這類事屢見不鮮,得寵也好,失寵也好,都是司空見慣的。
得寵的直升雲霄,失寵的落降地獄,這都隻是命中注定,不是自己能夠主宰的。自小服侍桃,這一點飛梅也算是熟記於心了,隻是……想不到剛剛出嫁的桃竟然就遭此境遇,不禁讓人瞠目結舌。男人應該就是喜歡新的厭棄舊的的動物,這是飛梅從小就見證的道理,不管什麼官職什麼身份,表麵上再冠冕堂皇,遇到女人的事也大多如此。而像藍染這樣的……
說實話她還真沒見過……
“好了好了,不哭了……”
不知該如何勸自己的主人,飛梅隻好在心裏歎息,奇跡般地見到了一個不喜新厭舊的男人,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是不是……應該寧願他喜新厭舊呢……
一主一仆就這樣在清朗的月光下久久停滯,連隱隱約約的倩影都快要
融入了那片銀白柔弱的光芒之中了。誰為誰心痛,誰為誰難過,誰為誰傷心……都在這束無影的銀色光華下凝固,成為一根一根無法傳達的思念。
而原本隻有兩人的月色中,卻自始至終站著另一個人,默默地目睹了全部的哀怨。
“桃……你真是……笨蛋……”
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太子冬獅郎轉身離開,雙手卻緊緊揪在一起。
“真是……萬全的計謀啊。”
掛著一抹不知是微笑還是冷笑的表情,夏梨凝視著手上的黑色鳳尾蝶,在黑漆的夜空中,它的周圍閃著模糊不定的柔光,煞是美麗。
“怎麼?誰送來的地獄蝶?”放下手中的水壺,露琪亞冷笑著問。
“夜一,她說一切進行順利,計劃之內。”
心照不宣,夏梨太了解這幾個女子的性情了,也就是因為如此,她們
才能合作得天衣無縫,從不失手。
是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白日那場亂七八糟的選妃宴因為不明侵入者攪局被迫結束,而像遊子這樣還沒有輪到出場搔首弄姿的女子自然逃過了被送給其他臣子的命運,光明正大地成為了太子的女人。
沒錯,這就是她們完美的計謀,因為突發情況而中止的選妃宴留下了一批沒有來及“分配”掉的女子,不知該如何安頓她們的瀞靈廷上層隻好將她們暫時統統歸為太子的姬妾,日後再處理。
她們,剛好鑽了這個空子。
“夜一還是那麼厲害啊……”露出一抹能讓春季的花朵都黯然失色的絕色笑容,露琪亞繼續倒茶。
“厲害的還有你姐姐哦。”
夏梨莞爾一笑,低聲說道,那笑容幾乎照亮了四周昏暗的空氣。
“姐姐?她怎麼了?”
聽到自己姐姐的消息,露琪亞不禁心頭一緊。
自從在虛夜宮分工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她了,還真有些擔心她。
看到一向冷眼旁觀一切世俗之事的露琪亞露出難得的擔心表情,夏梨的笑容加深了——
——“她很好,她似乎更加高明呢……”
“六親王殿下……這樣……不妥吧……”
似乎是積蓄了很久的勇氣,胡子花白的老者才顫顫巍巍地開口對一旁
的六親王朽木白哉說。
朽木沒有回答,超脫無欲的眼輕描淡寫地掃過老者的臉,輕得如蝶翼
散粉,淡得如輕羽落前。
然而就是被這樣的一眼一瞥,老者不禁身子一顫,立刻跪在地上渾身發抖,蒼老的聲音因為恐懼而顯得異常尖銳——
——“是、是小人不對,請、請殿下留情啊!!”
沒有看他,朽木的眼裏看不到一點波瀾。
“下去。”
冷淡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
來不及說什麼,聽到命令的老者已經連滾帶爬地跑出了複式房間,絕塵而去。
在瀞靈廷裏,大家都知道要想麵對朽木六親王,需要何等勇氣。
待拉門重新拉上,朽木深吸一口氣,睜開眼,再次低頭凝視眼前。
眼前的就是那名老者口中的“不妥”。
偌大的複式吊頂和式房間,裝飾卻出奇的簡單幹淨,除了少量必須的茶幾,膝墊,落地櫥之外,別無它物。不豪華,更不花哨,看上去都讓人不敢相信這間屋子也屬於向來華麗奢侈的瀞靈廷。
然而,就在這一片素色中,卻無處不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清高和高潔,仿佛不染風塵的仙居,潔淨清寧,風霜不接。從這間屋子的裝飾不難看出,主人定是一個蔑視俗事,潔身自清的人。
是的,這裏是這紅塵粉飾之中的一角幽席。
不過今天這一角幽席卻有了一樣“不妥”的事物存在。低著頭,朽木深不見底的眼裏隱隱約約映出一張蒼白的麵孔。不妥,似乎……確實有些不妥……
偌大的複式吊頂和式房間,裝飾卻出奇的簡單幹淨,除了……
中央的墊被上昏睡的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