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操場，她悠然坐在球門邊框上，遙望遠方。不知是在看天邊的雲，還是在看球場上為爭搶一顆球而你擁我上的男生們。歪歪頭，她發現悅不知何時已坐到她身旁。
    笑，悅總是這樣，怕她傷心。就好像上次，悅無心傳達了一句他人對她的背後的議論，她怔了怔，然後滿操場遊走，悅於是拽著惠和露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後頭，不敢靠近又怕她想不開。她皺著眉對悅說，不是你的責任，是我為自己即使在新學校重新開始還是無法博得同學好感而難過。悅說哦，可等她轉過身去，悅還是跟在她後頭，望她的眼神滿是擔憂。於是對悅就隻剩下感動。
    雖然，想什麼呢。悅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什麼，她將頭倚上門框，隻是覺得自己好傻。
    這場賭局，她賠上了所有家當。為了加大贏的幾率，她甚至不惜親手毀掉老師心中乖乖女的形象，將自己完全定位於驕橫刁蠻受不得委屈的大小姐，把所有的理由與後果說了又說，就差沒拿刀架上老班的脖子。可是，她還是輸了，輸得徹徹底底，不僅輸掉了對於學習生活、各項評定而言最為重要的班主任印象分，更是在所有同學麵前威風掃地，顏麵盡失。贏了倒還好，她賠得起，她從來就不是惹人喜愛的，早已不在意，隻是現在這種僵持的結局，叫她在接下來的日子如何麵對將朝夕相處的CQ？真是一敗塗地。
    誰說的，一點都不，悅的聲音輕輕的，滿是安撫，為了自己的幸福去爭取，應該的。
    幸福？她重複，搖頭。就算真是爭取到了，也不算幸福，我看，錚一輩子都不會給我好臉色。
    雖然……
    我好自私的吧，是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一心想毀掉錚和J在一起的快樂，馨遠離CQ的自由，還有，還有……她說不下去，用手腕重重地敲頭，我太任性了呀，老班對我那麼好，我卻總仗著她的寵愛，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勞她費心。
    記得上一次嗎？我離開惠，本是要坐到瑜身邊的，大家起哄，我對老班說：‘大家老傳他喜歡我，我喜歡他哦’，老班聽了，二話不說，拉起我問我願意坐哪裏，我指著格子和錚的方向說隻要是那組哪裏都可以呀，於是我回到了格子的斜下角，再一次坐到錚的旁邊，惠像是陪嫁丫環不由分說被老班押到了色魔瑜身邊。那一次，我欠惠和老班一次人情，可是這一次，我又去麻煩她了呀……
    悅你知道嗎？我真的是麻煩胚子哦，不單是學校裏，就是課外，麵對最疼我的MR。劉，我又開始發飆了呀，動不動一通電話說我有事，然後就是這班那班到處踩一腳，最後還告訴他我一開始就是為了一個人而去的那裏，現在他走了我也要離開了，可是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沒關係呀，你為我留下吧，你事多不喜歡固定可以呀，什麼時候有空了有疑問了無聊了就來，沒要問的心情不好就在家休息吧，我沒事，隨時候命啊。悅，他怎麼可以對我那麼好啊？我怎麼可以那麼壞呢？，悅…………
    雖然你別難過啊，悅有些急了，你成績那麼好，老師當然喜歡你啊!
    成績好？嗬。她無力將腦袋抵上膝，悅，這不是優點啊。
    可是它勝過優點啊，它是資本不是嗎？
    我不想再爭了，她搖搖手打斷悅的話，人不可以這麼自私的，而且，所有人呢，都是到失去才知道珍惜，但是光知道有什麼用，那些失去的追不回來了，得不到和已失去，那些看起來美好可是不切實際，不如，認命吧，我們不應該為錯過太陽而哭泣，至少，還有顆星星啊。CQ也不是那麼差，隻是我們主觀刻意醜化他了，你說呢？
    大概吧，悅低下頭。好想錚哦，雖然他總是欺負我嘲笑我，雖然他吃相很差還要對著我指手畫腳，雖然他總是無故發笑老是扔我筆袋，可是，可是……
    是啊，一樣。她笑，懷念吧，當時有多厭惡他呢，嗬嗬。其實，悅，若我在老師作決定是就提出反對，可能現在什麼事都沒了。而且哦，老師在談話時有問過我，要不然讓繆霖和CQ換個位置吧，讓夏對付他。可是我當時稀裏糊塗的，也不知道點頭……
    啊？繆霖？那個機靈插話搗蛋王？我看還是算了吧！悅作勢昏倒。
    隻是悅想不到，不久後的一天，自己會揪著CQ的耳朵大聲吼，我再也不要見到你！我要向老師提出，讓繆霖坐我前排！！！！
    當然，這是後話了。此刻，隻有兩個女孩，在操場的小小角落，抱著對未來的不確定，靜靜等待。
    話說得滿滿，可是一回到教室，她的心又空落落的。CQ不在，他的桌子歪歪斜斜，遠離她曾觸手可及的距離，像他無聲的不滿與抗議，一下擊得她潰不成軍。
    肚子在唱空城計，她揉揉頭發，看著前排的格子輕輕巧巧地拆開達能的包裝紙，慢慢悠悠地將餅幹一片片往嘴裏送。她再次感到自己對CQ的不公平。她不是沒目睹過老師回頭書寫時夏和格子的小心翼翼，甚至她還曾微笑著看錚捧著麵包，當著近視的MISS陳，大口咀嚼，可是她唯獨對CQ的事跡大肆宣揚，哪怕就那麼一兩次。她真是有夠壞啊。
    指甲深深地嵌進指腹，她咬著唇，逼迫自己承認她的思想有多卑鄙，自責一點點漫延在胸腔，伴著小腹有節奏的低鳴，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
    上帝啊，原諒我吧！
    她擰擰鼻子，無限悵然。
    CQ踏著上課鈴回來了，
    手裏握著的飲料瓶重重地砸向桌子，她嚇得一震，心虛得不敢看過去。
    講台上，老班已經整整講義，清清嗓子喊“上課”了，但“起立”久久沒有響起----她呆呆地坐在那兒，任身邊的人稀稀拉拉的起身，可她隻是緊緊地盯著那黑洞般的桌縫，那麼寬敞卻暗而無光，好像要把她的心一直吸過去，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