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銳從房間裏出來，剛好聽到這些對話，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所聽到的這些話？
    就像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第一次遇見宋煬被他砸破額頭時，他那種就算砸死也無所謂的淡定與冷漠？
    感覺有點恐怖，不像一個孩子，倒像一個連殺人都不會眨眼的冷血動物？
    但他沒有表露出來，“跟你外婆打電話？”
    “嗯。”他走進來，“我想抽煙。”
    為什麼會想抽煙？
    宋煬不知道？因為剛試了，除了被嗆幾下根本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周太銳沒理他，“要抽自己買！”
    自己買就自己買！
    草你大爺的！還真敢走啊？！
    他拉住走向門口的宋煬，“你才幾歲！毛都還沒長齊，你抽什麼煙！”
    “你就長齊了！”
    麵對毫無波瀾的瞳孔，還能句句都懟到你心口的神力，周太銳都要開始膜拜他，“大爺！別鬧了，我的錯，我的錯，你要打我罵我都行，就是別抽煙，行嗎？”
    “晚了！”
    好想打他怎麼辦？！
    他感覺自己快憋不住了，“你要是敢走出這個家……那就晚了！”
    宋煬稍稍理解了一下，“你會趕我走。”
    “看來不傻。”他鬆開他，由他自己選。
    他站了一會，回到沙發坐下。
    因為比起抽煙，宋煬現在更需要的是留下。
    周太銳見他突然這麼聽話？都有些不習慣的沉默一會，問，“你要不要……先去睡一會？”
    可以感覺出他冷淡的眉眼下，其實滿是疲憊的陰影。
    宋煬坐一會，卻問，“你能幫我找房子嗎？離一中比較近的，跟人合租也行。”
    “為什麼要找房子，直接住學校宿舍不就行了。”周太銳不讓宋煬抽煙，結果自己倒給抽上了。
    宋煬鄙視他，“總不能連放假都住宿舍吧。”
    “你……”他遲疑了片刻，本來想問你真不準備回家，後麵想想還是不要好奇的咽回肚子，“你要是能好好說話的話，你可以直接住我家，反正我也隻是一個人。”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沒有好好說話？”宋煬說，“我覺得我會跟你說話已經很好了。”
    你說氣不氣！
    他竟然說我會跟你說話已經很好了！
    周太銳都被氣笑了，“好吧！算我榮幸！你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我家就我一個人，房間有兩個，我可以搬到我媽的房間住。不過離學校……也不算遠吧！我有自行車，可以順路，或者你自己買輛自行車。”
    “我不會騎。”
    “……我教你。”周太銳就當還他一台筆記本電腦的情！
    “謝謝！”宋煬站起來，突然又低下頭，“對不起。”
    耶？
    這……這……這又是什麼情況啊？
    周太銳受寵若驚，又莫名其妙，“你沒事吧？”
    難道他又說錯了？
    宋煬想了想，重新看向他，“謝謝你讓我住在你家，然後對不起，那天我不該說你沒有爸媽。”
    “啊？”周太銳晃了下神，“我爸媽又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了，你對不起什麼。”
    宋煬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爸爸，但他媽確實是他說完那些話後才沒掉的。他張嘴，可是話溜到嘴邊又感覺還是不要說出來會比較好的吞回肚子。
    “走吧。”周太銳說，“我帶你去房間。”
    “嗯。”宋煬咽回那些話的跟上他腳步。
    他房間很整齊，一目了然。
    “你先睡會。”他說，“我下午要出去，到晚上六點半這樣才會回來，你要是肚子餓的話就自己到樓下吃東西。”
    “你要去哪？”宋煬問。
    “幹嘛？”他翹起嘴角，“一個人不敢睡啊！”
    “沒！我就隨便問問。”
    習慣這種東西還挺可怕的，周太銳都開始有點習慣他這副欠揍的嘴臉，“手機給我。”
    宋煬遞上手機，他在手機上輸入一串數字，“這是我的號碼，有什麼事你就找我。”
    “嗯。”宋煬接過手機放在櫃子上，掀開被子鑽進去。
    周太銳看著他，明明隻是一個小孩，怎麼就……就……就這麼冷血呢？
    “你……”他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難道都不會覺得害怕？”
    他雖然沒心沒肺，好像天塌下來都壓不死他的樣子，但他卻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如果他沒來，如果他沒留下來，他一定不敢一個人待在這個家裏，不敢想象沒有媽媽後的生活他該怎麼辦？！
    宋煬睜開眼睛，害怕嗎？
    他除了不知道要去哪？沒有一絲害怕，或者恐懼？
    他覺得這樣很正常，誰都不可能永遠呆在父母的身邊，他不過隻是提早適應一個人的生活而已。但是他又覺得這樣很不正常，都說失去父母就等於切膚之痛，然而他卻沒有？
    甚至感覺不到一絲悲傷或者難過？！
    宋煬很想問周太銳，你難過嗎？或者，難過應該是什麼樣子？
    但是他沒問，他不想從周太銳的眼睛裏看到警察再看向他時的那種眼神，宋秉承再看向他時的那種的眼神，還有周圍那些對他指指點點的眼神，感覺他就像是一個怪人的眼神。
    周太銳走後沒多久，宋煬就睡著了。如果不是手機鈴聲把他吵醒，他大概真的會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再醒來。
    電話是左一打來的，“你在哪？你爸說你沒回去。”
    漆黑的房間裏隻有門板下的一條縫透著微薄的光，估計周太銳已經回來了。
    宋煬從床上坐起來，“我在朋友家裏，你以後別提他。”
    “好，我不提他。但是你除了我這個朋友，誰還願意和你做朋友，你哪來的朋友？”
    “我說是朋友就是朋友！”
    “好好，你說是朋友就是朋友，那你在哪？我想去看你。”
    “我又沒死，你看我幹嘛？”宋煬不想說話，“掛了。”
    左一再打過來他沒接。
    他起身走出房間，出現在客廳裏的人不是周太銳，而是那天在醫院有過一麵之緣的梅姨。
    梅姨見他出來，收回要開門的手，“你醒啦，小銳怕你沒飯吃，就讓我給你多煮了一些端上來，我放在廚房裏，你剛好趁熱吃。”
    “他在哪？”
    “他呀，下午發傳單的時候剛好找了一份晚上的工作，應該沒這麼早回來。”
    “工作？他不是才十五歲？”
    “他從十三歲就開始打工了。”梅姨都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歎口氣，“你趕緊去吃飯吧，天冷，一會要是涼了就不好吃。”
    “嗯。”宋煬沒再追問，“謝謝。”
    “那我下去了。”梅姨開門離開。
    十三歲就開始打工？
    宋煬想象不到十三歲的他能打什麼工，或者可以打什麼工？
    不過他知道，自己要是沒工作的話……也不知道口袋裏的那些錢還能不能撐到高中畢業？
    他拿出手機給左一打電話，“你表哥上次說，如果我寫完以後要是沒問題的話就會和我簽約，不會是為了安撫你吧？”
    “我表哥才不是那種人！”左一很激動，“而且是他看了你的文章後，主動提出的，又不是我抱著電腦求……等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自信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囂張？！”
    “不是沒自信，是……”是不會再相信大人說過的話了，宋煬知道他就算說了左一也不會懂，“算了，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