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哥哥？”
    “嗯？”
    “想什麼呢？”周子諾瞪著眼睛看著宇文言，湊到身邊小聲說道，“這是鹹了點，一會兒回去我讓宮人再做些。”
    “不用了。”宇文言起身，有些疲態，“臣身體有些不適，早些回去，還請娘娘見諒。”
    辰妃並未說話，周子諾聽到宇文言說身體不適，很是緊張的問道，“哪裏不舒服？用不用叫禦醫？”
    宇文言擺擺手，“你多陪陪娘娘，我先回去。”
    像是想到了什麼，顧不上周子諾的追問，宇文言竟有些跌撞的走了出去，那一刻他隻覺得有些反胃，強壓著那份不斷翻湧的思緒，他聽懂了，他明白了，都說辰妃賢良淑德，為人善良親近，好一副雙麵的模樣。
    宇文言不知周子諾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慌亂的走回言庭院，進了房間，關上門，跌到在床榻上，那一夜，他睡得很沉，到第二日周子諾敲了門才醒過來。
    “昨日你說不舒服，回來我看你睡了，就沒來吵你，怎麼樣，好些了麼？用不用我叫禦醫來看看。”周子諾端了杯茶，遞給坐在床榻邊上的宇文言，伸手要去摸他的臉頰，卻被宇文言慢慢的躲開了，周子諾顯得有些堂皇，自圓其說道，“是不是昨天的飯菜太鹹了，所以吃的不舒服？”
    宇文言低頭，嘴角輕撇說道，“是鹹了些。”
    “我口味重，母妃肯定是覺得我這些日子沒回去看她，所以才隻顧著做我喜歡的，以後時間久了，或許我的口味也會變得跟你一樣淡。”周子諾看著宇文言喝下那杯茶，又隨手把掛在一旁的外衫遞過去。
    穿好衣服，宇文言走出房間，從什麼時候起，枝上的樹葉已經脫落，一片片跌落在地上，宇文言隨手撿起一片樹葉，喃喃說道，“時間真快。”
    “是啊。”周子諾從裏屋拿出披風替宇文言披上，“一年有餘了。”
    “子諾。”
    “嗯？”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離開宮……”
    “想過。”周子諾悶聲道，“特別怕，可我知道，你不會在宮裏一輩子。”
    宇文言沉默不語，周子諾繼續說道，“我也不會，以後的事我也說不好，但如果可以，我想，你走到哪兒，我就跟你到哪兒，這樣便好。”
    聽到周子諾看似幼稚卻暖心的話，宇文言低著頭，偷偷抿著嘴，也掩蓋不住微微上揚的嘴角，就像他不知樹葉為何時掉落一般，他也不知道這個少年從何時起，竟能讓他不斷歡喜。
    午時，宇文言竟也沒什麼胃口，一個人坐在院外的石凳上，其實若宮裏沒有那般你爭我奪的煩心事，這景色倒也是別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當宇文言被這秋意濃濃的景色吸引的時候，周子諾拿著書，嘴裏還在念叨的走了過來。
    “這書……你偏偏看這句。”被攪了興致，宇文言諷刺道。
    周子諾不以為然的抿抿嘴，“我最喜歡這句。”
    “是麼。”
    周子諾一副壞笑的樣子盯著宇文言，“學生有個問題想問問師傅，這窈窕，怎麼算是窈窕？”
    宇文言一聲冷哼，“你這孩子看書心思都放在這兒了。”
    “那我不懂啊。”
    “窈窕對於每個人來說都不一樣，取決於個人審美，我沒法給你解釋。”宇文言壓著耐心解釋道。
    周子諾看著宇文言清冷的麵容卻微微透出一點紅暈，大笑道，“窈窕淑女我不知道，我隻覺得言哥哥就很好看。”
    “荒唐。”宇文言不變他冷峻的表情，甩袖走進屋不再理會周子諾這挑逗的提問。
    “別走啊，我說錯什麼了。”周子諾看著宇文言的背影，想著，這宮裏要說美貌自然是三哥的母妃，皇後娘娘，天生的美人坯子，有傳聞說父皇當時見到都移不開眼睛，可在周子諾眼裏，隻覺得都比不上宇文言清雅的麵容，更好看。
    周子諾不知道宇文言這是怎麼了，昨日從母妃宮裏回來就睡了，還是自己喚的才醒，這也不過午時，從不休息的宇文言，竟又走回房間，午休去了。
    一個人有些無聊，周子諾瞎溜達到花園的池旁。
    “八弟。”
    回頭看到周子清，便叫到，“七哥。”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周子清詢問道。
    “言哥哥午休了，我一個人在院裏做些什麼又怕吵了他，就出來走走。”周子諾嘟著嘴抱怨道。
    聽到宇文言午休一事，周子清竟覺得有些好笑，“那你要不到我宮裏坐坐？”
    周子諾想了想，點頭說道，“也好。”
    這西鳴宮也真是沉靜，外麵也沒有站著的宮人，就連宮內伺候的也少的可憐，這良貴妃也真是低調，周子諾不禁心想道。
    “我母妃大概也在午休，所以咱們先去我房間。”周子清如實說道。
    聽到良貴妃也在午休，周子諾又變得躡手躡腳的，緊緊跟在周子清身後。
    可是跟著進了周子清的房間，周子諾有些驚訝的問道，“七哥，你的房間……”
    “嗯……母妃喜歡簡單些，所以整個宮裏也都是這樣的。”周子清解釋道。
    可是再怎麼喜歡簡單，這房間的陳設早已陳舊不堪，先不說皇子的身份如何尊貴，該住在多麼奢華的宮內，可就算不要求這些，總該要有簡單的樣子吧，這不是樸素了，這是沒人修繕，沒人收拾，所以才成了這般‘質樸’的模樣。
    周子諾有些生氣的想走出去說，卻被周子清攔下，搖搖頭說道，“子諾，不用。”
    “可是……”
    “來，喝杯茶吧。”周子清沏了杯茶遞給周子諾。
    可周子諾喝了口茶，更是生氣說道，“這茶！”
    可看到周子清並沒有覺得不妥，周子諾也不便多說了。
    想想都知道，要說這出身，幾個兄弟算下來也就七哥不如他，七哥生母本是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宮女，那天奉命去給皇上送些燉的補品，結果就被寵幸了，可之後皇上卻對七哥的生母不聞不問，七哥也是生下之後沒多久就被過繼到良妃娘娘那裏，自是沒見過生母。
    雖說良貴妃也是三代為官的朝臣之女，位置不上不下，本就尷尬，之所以提了貴妃，大概是皇上覺得對不起七皇子生母的原因，想著在貴妃的庇佑下，他們母子能平安些，相互依靠罷了。
    良貴妃自知在皇上心中自己的位置並不高，所以為人處世也都是小心為好，盡可能不去摻和後宮之事，自然阿諛奉承的人也少，宮裏也是清淨。
    可周子諾萬萬沒想到的是，再怎麼清淨也該有個度，連茶都是年前的，這還是皇子跟貴妃的身份，這幫人真真是見風使舵的好手。
    “七哥為何不跟父皇說？”周子諾不解的問道。
    “說了如何？”周子清品了品有些發苦的陳茶說道，“母妃本不想我多爭，隻希望我們在宮裏能被遺忘，少了念想，日子雖沒那麼好，但也過的舒服。”
    周子清頓了頓說道，“辰妃娘娘倒是得父皇的寵愛，你又常住在言庭院，有宇文言護著，自是覺得這樣是委屈了。”
    周子諾本想說，也可同宇文言親近些，不過又想，七哥大概也不願跟宇文言親近，七哥雖說是宮女之子，地位不高，可為人親和，擅長琴棋書畫，寫的一首好詩，舉手投足，言語交談間，猶如一陣暖風吹進人心，甚是溫暖，在眾多皇子中的口碑也是不錯的。
    再想想宇文言，從前到後，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冷峻之氣，周子諾翻翻眼珠，怎麼都想不到這兩人站一塊會是怎樣一種景象。
    “想什麼呢？”周子清問道。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如果七哥跟言哥哥住在一塊，大概你兩都會瘋掉。”周子諾忍著笑說道。
    “怎麼突然想到這裏了？”
    周子諾看看周子清，得到了周子清眼神的應允才說道，“七哥應該知道我自己去找的宇文言。”
    “知道，他的事，是我告訴你的，那時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麼了。”
    “七哥不怪我？”周子諾怯怯的問道。
    “為何怪你？”
    “父皇總說我生性簡單，可我其實也有自己的想法，七哥一定知道我無心做那樣的事，三哥這樣也算是順理成章，可我怕以後總有個萬一，所以言哥哥便是我的依靠，那時是這樣想的……”
    “現在呢？”周子清問道。
    “現在，我不想讓言哥哥來當我的依靠，如果可以，我更想為他做些什麼。”周子諾這才覺得自己被岔開了，急忙說道卻又語塞，“七哥，我……”
    “母妃大概醒了，請個安，就先回去吧。”周子清沒來由的說道。
    周子諾有些荒唐的點點頭，聽話的給良貴妃請個安便離開了。
    看著周子諾走遠的背影，周子清沉下臉來，喃喃說道，“依靠麼……誰又能依靠誰，誰又在利用誰，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