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 第一章 重逢(1)“五年了,我必須找回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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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言…我來了。”他一襲黑發,隨風飄動,身著赤黑鐵甲,卻一如少年般模樣,劍眉星目,心中早已奔赴那西北荒涼之地。
“殿下,咱們大概後天就能到。”身邊的隨從在附近農家討了些水遞過說道,“殿下要不要奴才在附近找個農家先住下?”
“不必,繼續趕路。”他接過水壺,一飲而盡,擦幹嘴角。
“好。”說罷,一行人快馬加鞭,繼續趕路。
幾日後。
“將軍…恒王殿下已經到了。”報告的小兵有些慌亂的跑近營帳內說道。
這邊,宇文言正坐在營帳中,品嚐著祁峰送來的茶,聽到‘恒王’兩字,若有所思的說道,“這麼快,從皇城過來再快也要再過幾日才能到……”
“是啊,可見這恒王殿下確是心急。”
“知道了。”宇文言擺擺手,通報的小兵便退下了,他起身,站了一會,輕撫發絲,白皙的麵容,深邃的眼眸,一如往常般清冷的模樣,卻難掩微微上揚的嘴角,心念一句,“你還是來了。”
遠遠看到迎麵走來的少年,突然模糊了雙眼,宇文言揉了揉眼,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他長高了許多,眉宇間多了幾分英氣,可他還是當初那如白玉般清澈透白的少年模樣。
“臣宇文言參見恒王殿下!”宇文言單膝跪地,雙手附在胸前行禮。
“起來吧。”他略微冷淡的回了句,宇文言起身,隨他一並進入帳內。
等他們都進去後,周圍的小兵才敢竊竊私語道,“這恒王殿下看著很是冷淡啊,到底是被逼來的。”
是啊,任誰看這西北荒涼之地都不是皇子該來的地方,若來了,想必是有‘原因’的。
“可不是麼,按正常路程來算,將軍說他怎麼也得後天才能到,你看,今天就到了。”
“聽說途中換了幾匹馬。”
“是麼是麼?!”
“……”
“行了,都散了吧。”說話的是祁峰,宇文言的副將。
聽到祁峰都說話了,大家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生怕一個多嘴,就引火上身,幾句八卦之後就都散了。
進了營帳的宇文言看著那個背影,既熟悉又陌生,突然他轉身,四目相視,那是他五年日思夜想的麵孔,一個箭步走過去,緊緊擁住宇文言,“我終於見到你了……”
“殿下…”這個擁抱來的太猝不及防,宇文言一時失語。
“以前你可不是這般喚我的。”周子諾神情一下淡了下來,走到一旁怨聲說道。
“那是以前。”宇文言本想說‘今非昔比’,隻是這四個字顯得太過生疏,怕是又要傷了周子諾的心,想想便沒說出口。
“以前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沒變。”周子諾轉過身兩眼直直的看著宇文言,滿眼竟是柔情。
這幾年若不是靠著尋他這般動力,想必在宮裏的生活,必是度日如年。
“不合規矩。”宇文言一如以往的清冷模樣,回答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周子諾微微挑眉,霸道說,“叫我子諾,這是命令。”
“先不說這個,這些天的奔波你也累了,先休息吧。”宇文言還是這個毛病,碰到自己不想回答或者不想繼續說的,都會想辦法避開,要不換個話題,要不就走開。
“我不累,本以為這些年不見,你見到我不會這麼生分,看來是我想多了。”周子諾坐下,隨手倒了一杯清茶,“這茶不錯。”
宇文言一副‘真拿你辦法’的表情,皺眉搖搖頭道,“不是生分,是你今時今日的身份有所不同,你我君臣,便不再……不能像以往那般,若是如此,便是我不懂禮了。”
宇文言說完,便向外走,卻一把被周子諾攔住,“我早該知道,你這兒規矩最多。”
周子諾將宇文言重新拉回身邊,定定的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任你規矩再多,我不聽,你也沒辦法,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果這些規矩真的有用,我還會來這兒麼?”
誰也不知道周子諾到底是為什麼來到這西北邊境,眾將士知道的隻是皇上一道聖旨,八殿下周子諾便入了赤麟軍,而接了聖旨之後,宇文言一句話,周子諾就成了赤一營的副將。
宇文言身邊的老將們都勸阻,“皇上派來八殿下,不知是何用意,他剛來就給他如此重要位置,不妥啊。”
隻有一直跟著宇文言的祁峰,無比信任的說道,“聽將軍的。”
祁峰聽宇文言說過,年少時在皇城內生活過一陣,結識了一位少年,雖沒說那少年是誰,但看樣子,想必就是八殿下周子諾。
宇文言本是性格孤冷之人,卻偏偏遇到這麼個克星,有很多個機會他都可以將周子諾推開,可是這麼多機會,他都沒有推開,甚至沒有想過讓這個是非之人離開自己的生活,單憑這一點,宇文言就已經很是擔憂了。
“想什麼呢?”
等宇文言緩過神來,看見周子諾一副好奇的樣子湊過來,“休息吧,我還有事。”
“什麼事?”周子諾緊跟在宇文言身後,“帶我到處走走吧,反正我不累,也不想休息。”
“你想去哪兒?”
“你準備去哪兒?”周子諾反問道。
“校場,看看新軍訓練。”
“好,就去那兒。”
兩人一路走到校場,就被士兵盯著看了一路,大概多少都對這位‘不速之客’很是好奇。
到了校場,周子諾興奮的跑到前麵,宇文言跟在後麵,心想道,“到底還是孩子。”
周子諾竄到前麵,轉過身很是興奮的說道,“宇文言,要不要跟我比試比試。”
“跟你?”宇文言有些不屑的說道,他知道,就算周子諾這幾年不斷習武,但底子就那樣,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看不起誰呢!”
“好。”
宇文言走上前,亮出伏羲劍,周子諾見狀,嘴角上揚,得意的從身後亮出龍霜劍,拔劍而出。
龍霜是先帝的佩劍,當時獨孤老爺子與外族一戰立了大功,先帝便賞賜給獨孤老爺,之後獨孤家就把此劍當做是傳家寶,如果他沒記錯這劍應該是在獨孤倉秦手裏,怎麼就跑到周子諾手裏了。
宇文言怎麼想到都想不到這兩人會有怎樣的交集,心頭一緊,出劍的速度更快了,周子諾顯然有些接不上,節節敗退。
直到宇文言一劍欲刺向周子諾,卻轉手將周子諾手中龍霜打掉,宇文言這才收了劍。
周子諾愣了愣,才撿起掉落在地的龍霜,一臉不明的看著宇文言。
這時宇文言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尷尬的站在原地,怎麼都找不到回旋的餘地。
祁峰一旁走了過來,拍手說道,“殿下果然是英雄少年,劍法很是幹脆利落。”
周子諾知道祁峰這話是在替宇文言化解尷尬,所以也就沒計較他話中誇張的部分。
宇文言收了劍,看了看周子諾,心裏有很多個聲音,他想問,你是怎麼認識獨孤倉秦的?他更想問,這些年你們是怎樣的關係,竟將禦賜的給了你?
隻是這些聲音都被宇文言硬生生的按在了心裏,一字未提。
祁峰跟了宇文言這些年,別的沒學會,看宇文言那小心思倒是一看一個準。
他雖然不知道宇文言在意的是什麼,但如此不像他風格的做法,確實顯得突兀。
正常比試,肯定有輸有贏,周子諾也自知功夫沒有宇文言好,所以輸了也很正常,隻是剛剛宇文言刺向自己的那一劍,眼神中浸滿了疑惑,不安,甚至……殺意。
宇文言皺皺眉,顯得有些疲憊的說道,“我先回去了。”
轉臉又對祁峰說道,“你陪殿下四處轉轉。”
“是。”祁峰走到周子諾身旁,行禮道,“殿下,請。”
周子諾看著離開的宇文言,小聲抱怨道,“到底怎麼回事,他怎麼突然……”
祁峰欲言又止,周子諾看出其中,說道,“祁將軍有什麼就直說吧。”
祁峰想了想,開口道,“將軍剛來的時候,我同將軍閑聊,將軍說宮中生活雖然煩悶,卻也有樂趣,想必這樂趣應該是同殿下的。”
沒等周子諾說話,祁峰繼續說道,“殿下應該知道將軍中毒一事。”
周子諾瞬間麵色凝重道,“當然知道!”
祁峰麵容沉重說道,“那殿下自然知道此毒對將軍身體的侵蝕,這些年他一直都在靠藥物維持著,雖見好,可一旦動武,必經氣血之處,傷及肺腑。”
“…當年太醫不是這麼說的。”周子諾眉頭緊皺,腦子裏不斷回想起當年宇文言中毒的種種事情,甚至記得太醫說的每一個字,他不斷重複當時太醫說的話,“他沒事的……”
“想必太醫們也束手無策,又想著不會有大事,所以便不好告知,此毒對常人來說,並無大礙,這些年吃著藥,也就不影響生活,但將軍是習武之人,這毒就顯得陰險。”
“他從未說過,我要是知道是這般情況,一定不會同他比試的!”周子諾甚是後悔的說道。
“將軍這些年出征的次數不見多就已經不錯了。”祁峰心裏默默說道,當著周子諾僅是笑而不語。
祁峰不再同周子諾談論關於宇文言病情的事,說多了對誰都不好,所以帶著周子諾一邊熟悉周圍的環境,一邊聊著關於軍中有關的趣事,緩解下剛剛很是尷尬的氛圍。
“多謝祁將軍。”繞了一路兩人回到了營帳外,周子諾以副將的身份向祁峰行禮道。
祁峰慌忙說道,“殿下怎能對臣行禮。”
周子諾倒是一點都不在意,“既然來這兒了,就該遵守軍中製度,沒有殿下,沒有皇子,隻有將軍,下屬。”
那一刻,祁峰好像有點明白宇文言為何如此看重周子諾。
大概是聽到帳外的聲音,宇文言走了出來,看到祁峰說道,“對了,你何時出發?”
“這就走。”祁峰回說道。
“別忘了,我跟你說的。”
“沒忘。”說罷,祁峰便轉身離開了。
離開的一路上,祁峰的心都是揪著的,此次去見師傅,不為了別的,隻為了宇文言。
前段時間,平了一波流匪之後,當天晚上,宇文言就胸口劇痛,咳嗽不止,喝過藥也不見效,祁峰伴其左右,徹夜未眠的照顧他。
之後宇文言就要求祁峰加大藥量,可隨意加大藥量,對身體百害無一利,豈是說加就加的,祁峰隻得說,藥是師傅配的,能否加大藥量還要問過老人家,如果可以,試著更替藥方。
正好前幾天得知,師傅就在西北關內行醫,便起身前去。
宇文言扭過頭瞥了一眼周子諾,“都帶你去哪兒了?”
周子諾像是沒聽到似的,轉身就進了營帳,氣呼呼的坐在椅榻上。
宇文言有些懂又有些不懂,緊跟其後,“怎麼了?”
周子諾抬眼有些怨氣的說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宇文言有些猶豫,卻也強撐著說道,“不礙事。”
“我都知道了。”周子諾真的是生氣了,他最生氣的就是這時候了宇文言還要瞞著他,“那群太醫都是庸醫,等我回宮之後,告知父皇,全都得降罪。”
宇文言心裏暗暗怪祁峰多嘴,可眼前也不是說點別的就能岔過去的,所以隻好坐到周子諾身旁,抬手摸摸周子諾的頭,安慰道,“不想告訴你是因為就算說了,也隻會讓你更擔心,而且那時我也要走了,告訴你除了擔心之外也無濟於事,況且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根本不影響什麼。”
“可……”
“沒有可是,事情已過。”宇文言打斷周子諾要說的話,這種事不是他們三言兩語就可以解決的,就算真的把所謂的證據找出來,知道是誰下的毒,又能怎樣?
宇文言心想道,“想我死的人,還少麼?”
看著周子諾很是凝重的神情,宇文言起身故作輕鬆的說道,“餓了吧,剛剛我讓人準備了些吃食,這些年也不知道你的口味變沒變。”
周子諾輕輕拽了拽宇文言的衣角,小聲說道,“沒變。”
就算他的樣子變了,他長大了,他在外人看來早已褪去稚嫩,變得深沉冷靜,甚至偶爾像宇文言那般不苟言笑,可麵對他,周子諾依舊是以往少年般簡單的模樣。
周子諾一邊吃著飯,一邊說,“原來你還記得我愛吃什麼。”
“吃完了再說話,這些年,規矩還沒學會。”宇文言早已放下了碗筷,他好像比以前吃的還要少,人也愈發的清瘦。
“你多吃點。”周子諾勸說道。
“我吃飽了。”
“你的飯量比女人都小。”周子諾一旁打趣道。
“你還吃不吃了,不吃我叫人端下去。”宇文言明顯有些不吃這套玩笑,略生氣道。
“別別,我還沒吃飽呢。”周子諾趕緊護著碗,“不過,你最近是不是口重了?”
“……”
“我記得以前你吃的那叫個清淡,我跟你一塊吃飯,簡直就跟喝白水一樣,恨不得讓小順子給我旁邊放碗鹽,我自己撒著吃,可今天這菜,正和我的口味啊。”
“那就好。”宇文言起身走到椅榻邊上,隨手拿起書來,便不再說話。
周子諾看那樣子,小聲嘟噥道,“天天這麼多規矩約束自己,也不嫌累。”
周子諾吃飽之後,伸了個懶腰,便單手撐著臉頰,饒有興致的看著宇文言。
“你看我做什麼。”說話的時候,宇文言並沒有抬起頭,仍舊保持看書的樣子。
“你不是看書呢麼,怎麼知道我看你呢。”
“無聊。”宇文言將書放下說道,“你要沒什麼事兒,就回自己帳內,我一會就要休息了。”
“我的帳內?”周子諾輕挑眉毛,嘴角上揚笑說道,“我就在我的帳內,還能去哪兒。”
宇文言這才抬眼看了看周子諾,悶聲說道,“胡鬧!”
“怎麼胡鬧了?”周子諾起身走向宇文言,坐在他身旁,倚靠著他說道,“這就是我的。”
“這是軍營。”宇文言輕輕挪開身體,往旁邊坐了一點。
周子諾也移了移身子,又貼著說道,“那又怎樣?”
宇文言剛想說話,就被周子諾打斷說道,“你又要說規矩是不是,那以前怎麼不提規矩?”
宇文言歎了聲氣,“…真拿你沒辦法。”
說罷,起身褪去外衣,走到床邊,對周子諾說道,“過來。”
周子諾走過去,習慣性的接過宇文言褪下的外衣,將其掛好。
這些年宇文言睡姿還是一如往常平躺,周子諾側著身,眼睛瞪的老大的心想道,“還是那副禁欲的睡姿啊。”
“你要是不困,就起來看看兵書。”宇文言微閉雙眼,小聲道。
“我困!誰說我不困了。”
“困,就閉眼睡覺。”
“許久沒見你,想多看看。”周子諾冷哼道,“怎麼,被我看的…睡不著了?”
“荒唐!”宇文言壓低聲音仍舊閉眼說話。
周子諾更是放肆的將下巴抵著宇文言心口上說道,“我問你,這些年,你可想我?”
“睡覺。”宇文言明顯是被周子諾弄得有些煩躁,但卻沒推開他。
“回答我,我就睡覺。”周子諾不依不饒的追問道。
“……”宇文言深吸一口氣,微微睜開雙眼,透著微弱的月光,隱約看清他的側顏,眼眸中仿佛映著整片星辰,“想過……”
“多想?”周子諾依舊不肯放過的問道。
宇文言微微抬眼,看著抵在自己胸口的周子諾,嘴角上揚,是久違也罕見的溫柔模樣,“沒有一刻忘記。”
周子諾被那樣子迷住了,垂下眼眉不敢看宇文言的眼睛,“我也是。”
“你終是來了。”宇文言沉聲說道。
“你走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定,一定會來找你,所以才肯放你走。”周子諾重新看向宇文言,眼生很是堅定的說道。
很久以後,宇文言都能回想起那時周子諾說這話時的麵容,既堅定又純粹。
這便是喜歡一個人的模樣。
宇文言抬起手撫順了周子諾的發,輕聲說道,“你來了就好。”
周子諾早已習慣了宇文言那般推脫的樣子,這般順從可人的模樣反倒是不習慣了,有些生澀的避開了宇文言的眼神,別過頭去,在宇文言心口處趴了好一會,才移開。
周子諾背過身去,才緩緩平複了剛剛的心跳,心想道,“差點以為心髒要跳出來了。”
那晚,周子諾睡著睡著,就翻了回去,像舊時那般倚靠在宇文言身旁,伴著微弱的鼾聲,睡得很是安穩。
第二天早上,周子諾睜眼發現身側空蕩蕩的,直直的坐起身來,簡單的擦擦臉,便走出去,問了外麵的守衛才知道,宇文言早早就去督查新兵訓練了。
周子諾回去重新換上深藍色卷草紋的戎裝,緊了緊腰帶,佩劍龍霜隨身,也跟去了新兵訓練營,遠遠就看到宇文言,一襲淺白雲氣紋的戎裝,外附甲胄,昨日微散的長發早已束起,眼神也變得更為銳利。
周子諾走向前去,故作行禮道,“參見將軍!”
看到說話的是周子諾,宇文言輕撇了一眼,“來了。”
“早上起來沒看到你,問了守衛才知道你在這兒。”
“……”宇文言冷言道,“沒什麼事,你就下去。”
“那我去旁邊。”說著周子諾走到陰涼的地方,靠在樹蔭下看宇文言認真的樣子。
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周子諾站的都有些累了,看著宇文言在日光下,想必更累,便走向前關心道,“歇歇吧,都一個時辰了。”
“還早。”
“還早?!”
“他們在這裏多訓練一時,我對他們多一份負責,他們才不至於以後上了戰場丟了性命。”
“……那你也訓練訓練我唄。”
“你?不用我訓練。”
“為什麼啊?”周子諾皺著眉,不解的問道。
“那日你我比試,你的功夫很是長進。”說罷,宇文言低頭看了眼周子諾的佩劍——龍霜,“再者,你這佩劍,何須我來練你?”
宇文言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周子諾想了想,“難道是因為龍霜劍?”
“你認識獨孤倉秦?”周子諾追問道。
“認識。”宇文言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反而更讓周子諾在意。
“那倉秦兄也沒提起過你,倒是我老跟他提你。”
“提我做什麼?”
“整日除了想你就是想你……”
宇文言知道周子諾又開始不正經了,還沒等周子諾說完,就皺眉轉身下了高台,又留周子諾一人不知所措,嚷嚷道,“我還沒說完呢,怎麼又走了。”
“累了。”宇文言輕答道。
周子諾小聲嘟噥,“剛剛還不累,這一會又累了,還真是善變。”
宇文言自小就與獨孤倉秦相識,大概同是將門之後,兩人自然就走的近一些,但也難免被外人所比較。
更為優秀的自然是宇文言,但獨孤倉秦並不介意比自己優秀的人是他,所以沒什麼事還是會跑到宇文府上偷懶。
那時兩人都還小,宇文言自律的本性是天生的,每每看到獨孤倉秦偷懶,都沒好氣的諷刺道,“等你爺爺抓住你,早晚打死你。”
沒錯這話就出自宇文言之口,小時候的宇文言確實比較毒舌,可獨孤倉秦天生臉皮厚,根本不在意他說什麼,依舊在府上蹭吃蹭喝,悠閑自得。
那天,獨孤倉秦斜靠在涼亭,吃著點心,看宇文言習武。
“倉秦你這小子,果然在這兒。”老遠就叫嚷道,氣道之足,不用猜定是獨孤老爺子。
孤獨倉秦看見是自家老爺子,嚇得趕緊躲在宇文言身後,慌張道,“救救我,救救我,我爺爺這回肯定得打死我,我說來你這兒是跟你一塊練功夫的。”
“那你剛剛幹嘛呢。”宇文言冷言道。
“一會兒,一會我就跟你習武。”
“晚了。”
“救救我!”
等獨孤老爺子氣勢洶洶的走過來,一把抓住獨孤倉秦的衣領子,“你小子,天天混吃等死的,對得起你早逝的爹娘麼!”
“爺爺!我練著呢,就剛剛休息那麼一會,就被您看到了。”獨孤倉秦一邊求饒,一邊給宇文言使眼色,讓他救自己。
果然獨孤老爺子轉臉問宇文言,“是這樣麼?”
宇文言頓了頓,眼角流露出一絲詭異,說道,“是。”
獨孤倉秦沒想到宇文言竟真的會幫自己,老爺子聽到宇文言的回答,便鬆了手,撫平被他拽皺的衣領,說道,“看來是爺爺誤會你了,那你好好跟這習武,記得早點回家。”
“是,爺爺您慢走。”目送出門,獨孤倉秦才敢鬆口氣,轉身說道,“謝謝你啊。”
“別謝我。”
“為什麼啊,你幫了我。”
“誰說我幫你了。”宇文言反問道。
“沒幫我?那你剛剛?”
“欠我的。”宇文言一挑眉,壞笑道。
“陰我?!”獨孤倉秦這才回過味來,衝他之前對宇文言的了解,剛剛那一幕絕不是宇文言能做出來的,所以既然他這麼做,必有陷阱。
“誰叫你上鉤了。”
“說吧,要幹嘛。”
“沒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你。”宇文言收起劍,走回房間。
如果說少時的宇文言還有什麼可惦念回憶的,大概就是這段模糊的時光吧。
即使沒有父親伴在身旁,終歸也是不孤單的。
轉念,宇文言的思緒又被帶回到了那天,他跪在墓前,用沉默代替告別。
獨孤倉秦站在他身後,默默陪著他,什麼都沒說。
等他起身,獨孤倉秦走到他身邊,手搭在他肩上安慰道,“你還有我……”
宇文言垂眼,搖了搖頭,“我再沒親人。”
是啊,宇文將軍死後,偌大的宇文家隻剩宇文言一人苦苦支撐,所以無論他的身邊有誰陪伴,宇文言都是落寞的。
宇文言緩緩站起身來,眼睛還是離不開那墓碑,有些嘲諷道,“其實父親活著的時候,也不在身邊陪著,我以為我早就習慣了。”
“你還有我!”獨孤倉秦又重複了一遍,隻是這次語氣更重了些。
宇文言抬眼看了看他,“…我要進宮了。”
“何時?”
“明天。”
“這麼快。”
“我進宮之後,你我怕是也沒什麼機會再見,聽你爺爺的話,他老人家上歲數了,跟你折騰不起,還有……”
宇文言想了想說道,“若以後你掌了獨孤家的事,可別再像現在這般‘不學無術了’。”
獨孤倉秦故作輕鬆的說道,“別說的像這輩子都見不到了一樣,我也可以隨爺爺進宮去看你的啊。”
宇文言笑笑不語,他是羨慕獨孤倉秦這般的天真,卻也不舍得把真實告訴他。
這次進宮算是允了宇文家世代的諾言,然而宮中利益交錯,是非眾多,豈能獨善其身。
即將分離之時,就算平時看著再沒心沒肺的人也會有些許的猶豫,“進宮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幾年過去,他們再見之時,宇文言即將前往西北邊境,去守一方平安,而他又看著他遠去,默默站在原地,什麼都沒再說。
一別之後,直到今日,獨孤倉秦在宇文言心中仿佛再沒變過模樣。
“宇文言!”周子諾一臉不解的看著他,“想什麼呢?”
“想起以前的事了。”
“以前什麼事?跟我有關麼?”
“你是怎麼認識獨孤倉秦的?”宇文言問完就有些後悔了,“不想說就別說。”
周子諾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宇文言,“這有什麼不想說的。”
“…你走之後,我便跟父皇要求自立府邸,後來有一天他就莫名其妙的過來找我,說他是獨孤家的少爺,之後就天天泡在我府邸,一開始我也不願意,後來想著多一個人至少能說說話,所以也就沒管著,自然而然就熟了。”
“就這樣?”
“對啊。”
宇文言看周子諾的樣子倒也不像說謊,再想想這孩子也是不會說謊的,所以又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道,“那這劍……?”
周子諾大概是猜到了宇文言想問的事,解釋道,“後來我跟父皇要求來西北找你,得到同意後自然是要告知他的,告別那天,他就把龍霜轉贈於我,我本是不想收的,畢竟是名貴的劍,看他態度強硬我也就沒再推脫,想著何時有機會再還了他。”
“這龍霜劍是獨孤家的傳家之劍。”宇文言說道,“當時看到你的佩劍竟是龍霜,還以為你們的關係好到要贈了傳家寶。”
周子諾像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兒,壞笑的說道,“原來那日你是吃醋了。”
宇文言這才想著自己剛剛說的話很是不妥,微微紅著臉不去看周子諾。
周子諾很是滿足的說道,“那是吃我的醋還是……獨孤倉秦的?”
宇文言有些躲避的說道,“一會有個篝火晚會,當是對你的歡迎。”
周子諾本想追問,卻又有些害怕問到的結果,便止住原本要說的,接話道,“你去麼?”
“我一會去,你先過去。”
宇文言獨自一人回了營帳,身後緊跟著一個人,待宇文言坐好後,此人跪下行禮道,“參見宇文將軍。”
“拿來吧。”宇文言說著接過此人遞過來的密函,打開讀了一會,說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了。”
“既然將軍明白,那小人就先行告退。”
“嗯。”宇文言將密函放到燈火邊上,沒一會就燒了起來,化成灰燼。
這五年裏,皇上一直都與他用密函聯係,多多少少他知道點朝堂局勢,但他始終不明白為何皇上要把周子諾放在他這裏,若真像密函中所提到,近兩年周子景勢力擴大到皇上需要找一個能夠與他製衡的人,他能想到的隻有周子諾。
可……現在子諾就在他赤麟營中,皇上這兩年身體大不如以前,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將子諾放到這西北荒涼之地,若真是宮中有所變化,他怕是再回去都難了。
想到這兒,宇文言更是麵容沉重,不知所措,子諾來這兒單純的隻是為了尋他,想必皇上心中也是有所不滿,卻也了解自己這個兒子,攔是攔不住的,隻能任由他來。
可這正是宇文言擔心之處,“他來,是因為我,可怎麼能明知道他身處險境,卻置之不理,由他任性,若不是為我,倒也還好……”
“幹嘛呢。”周子諾突然闖了進來,“等你那麼久,還沒見你來。”
宇文言快速收起自己的思慮,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說道,“走吧。”
說著宇文言披上外衣,往外走,路過周子諾身邊時,理了理周子諾有些淩亂的頭發。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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