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標（第一章雪夜（2）
    許薑一口茶葉水剛入口，茶意馨香便在口齒之間散布開來。來敲門問罪的人也趕巧，敲門聲一起老頭子便滅了燈火。
    “張老頭！張老頭！嘞個死老頭子！”門外老人提燈探路，口齒不清地吼著，引起幾家正準備過來詢問的鄰裏探頭。老頭子氣得又往許薑那處擠了擠，許薑許是被擠到了傷患處，雖咬牙不言，可身子還是一陣痙攣，腿上一用力，老頭子半個人都在床上懸吊吊地，沒摔下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正好，老頭子也聽不得外麵人的嚷嚷。披著一件單衣，輕車熟路便下床去將門栓子打開了，使著隔山都讓聾子聽見的粗大嗓門叫喊道：“你個烏雞婆再說一句試（gao）一哈啊，看老子明天啷個收拾你。——邱老頭，你屋堂客（媳婦）你國人（自己）領到屋頭去（qi），一天跟那個雀雀（鳥）一樣。你嘞那是撿了個耙活（便宜）嘛，說白（bia）了就是找了尊觀世音菩薩回來供起。”
    “你以前對我妹兒啷個沒得楞個耙耳朵啊？你莫悄悄咪咪的在那點給我裝莽挺屍！”受了老頭子冷眼，探起腦殼兒的人也都和那烏龜一樣縮了回去睡闊睡（睡覺）去了。邱太婆也站不住，手頭提起的燈籠也差點點兒沒拿起走。邱老頭不敢說自己堂客那點差，慢吞吞地梭（suo）樓把栓栓（鎖）開了，卻還是沒有逃過遭國人堂客把耳朵逮到起車（扭）一轉兒的命。
    夢裏一線哀黃，熹微時分雲霧飄渺，宛若海市蜃樓人間仙境。轉瞬間卻一如往昔的修羅地獄，再大的雪也遮不住的猩紅蒙上眼眸，黏稠刺鼻的體液裹上發梢，周圍寂靜的就像是一麵銅鏡，刀劍剜肉的聲音顯得紮耳又驚悚。
    塵封的記憶就像被人剝蒜一樣剝開，洶湧的感情就像是身上抑製不住的疼痛一樣湧來。
    究竟是那一夜溫存太過美好，早已食髓知味？
    一雙手沾染的是數不清的汙垢，裏麵夾雜著好人和壞人的血，黑的紅的斑斑點點地混在一起。眼裏生出的刺痛將整個腦子都攪成了一缸漿糊，隻是淡淡的憶起他和自己同樣落寞的身影。
    思戀抑製不住。於親情，自己欠了他。於相思之情，自己也欠了他。就連最後一絲主仆之情，自己也照欠不誤。
    “小薑，又來找城主？”說話的人是蓮城城主府老一輩的家仆，麵相和善時常兜著一杆水煙。心裏自知這是夢，可是白無常的身影在麵前一搖晃還是將整個思緒都牽扯過去了，眼睛也恨不得能縫在那人的衣服上。
    白無常喝茶的樣子和當年一樣，抬手捏蓋，從嗅頭茶的香到添水都做得是行雲流水。隻怕是世家裏找不出這般謙謙君子，更別提江湖中那群莽夫。連著幾日在苗疆喂蟲子，回來飽嚐美人嬌顏，自然是賞心悅目。
    纖白的手像獻寶一般地遞過一張絹子來，卻又在想接著做些什麼的時候別扭地將手給縮了回去，“自己擦幹淨——白衣教如何？”
    “師父他老人家身子骨還是一如既往的中看不中用，如今教中勢力均不在師父手中。”
    “現任教主是師父的嫡子，以前是教中的聖子，地位同我一般卻是個擺設。如今也是順利的做的傀儡，背後掌權的人自然是就是大祭司丹暉。”
    “左護法失蹤多時未歸，當務之急是暗中找到與右護法結盟。先是按兵不動，冬施指不定還留有後手，就以他當年給我下套那點小聰明我也不信他在那個死人位子上麵坐到住，這屁股遲早得生癢發瘡的。”
    白無常給的絹子輕薄得如空氣，上麵卻繡著繁複的荷花金紋。既然用來擦過口涎也就自覺的收進了衣內，隻是他的眸子一直緊追不舍卻又在思索，“對冬施稍加試探——其實你忌憚的是左護法？”白無常瞧著岑芩（cen二聲，qin二聲）遞來的賬本，撚了盤中的糕餅，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許薑的話。眉眼一抬卻暗生警覺，閉眼時輕瞥到許薑掀袍欲跪，一雙眸子裏含盡了似水柔情，“因何事而跪，又何必而跪？你跪我簡直就是……”
    “情生嫌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