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齊芍的執念
    上麵貪的流油，下麵苦的倒胃。
    有人吃過屍蠱嗎？跟吃活蟑螂的口感差不多，徐珊上網時曾在評論區看過網友描述自己不小心吃到蟑螂的口感，因為描述的太過刺激詳細，所以她一直記得，什麼腥臭黏膩冰涼，拿進嘴裏的時候，它會一直掙紮，長滿腿毛的前腿會用力踢你的嘴唇，什麼它腿上細碎的倒刺，會刺破皮膚，讓你的手指有點刺痛。
    什麼不能小口咬，那樣吃更惡心，隻能整隻含進去，溫熱的嘴唇包裹住硬實的外殼，之後它會試圖往你的喉嚨裏鑽，這時你會不止第一次感到想嘔吐，不受控製，純出自生理反應，什麼它的全身有一種濃濃的腥臭味，蠟質感十足的外殼，身上包裹著分泌滑滑的膠質與你的口水**。
    隻是她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吃到比蟑螂建模更刺激詭異，味道更難以下咽的破界屍蠱。
    ……這是昆蟲？
    ……還是奇怪的克蘇魯生物？
    齊芍曾經不小心誤食過被餿了的米湯水泡過的大甲蟲。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吃破界屍蠱時咬下去倒沒有想象中的爆漿，就是有一種微妙的腥臭味，像吃了很多肉之後放了一個酸屁，然後……然後他生吞了進去。
    蠱殼的口感有點像敞開包裝袋，因為空氣過於幹燥，而被氧化的烤饃片或者薯片，沾到舌頭有一點蠟質感，甲殼容易貼粘在舌頭表麵。
    口腔裏麵也有那種說不出來的微妙的，刺刺啦啦的粘黏感，應該是蠱蟲的腿毛，像不小心吃進一根頭發，卻半天弄不出來，隻能由著混著口水攪合著舌頭，曖昧又恐怖。
    當然，吃屍蠱最強烈的感受，還是咽的時候喇舌根，喇喉嚨，因為屍蠱腿上有絨毛倒刺，它任性且刁蠻，總與人的心願背道而馳。
    不過沒事，當你吃了，並知道自己吃的新鮮屍蠱以後，那一刻心也跟著麻木了……
    屍蠱被處理幹淨的口器，會嚐試咬你嘴裏的嫩肉，然而一切都是在用無力之功。
    久了之後，它的掙紮會漸漸有點慢下來，這時可以輕輕咬破他的腹部，咬破之後內髒便會流出來，口腔內會快速被一股強烈的苦味和腥味占據。
    緊接著是強烈的反胃感，淡淡的嘔吐物的氣味與腐臭，仿佛有人拉完屎沒有擦**，掰開兩片臀肉，大喇喇的貼著你的臉曬它那五穀輪回之所，這一切皆混合屍蠱獨特的味道，剩下的腿部也時不時條件反射輕輕踢動，刺激一下你的舌頭。
    最後吞下去要一點時間，試圖吞的時候腿會強力的再踏幾下，加上原本的味道，徐珊會把他反芻回口腔，多試幾次後才成功吞下去。
    最後，嘴裏還會剩下一點汁和它的氣味，如果有條件的話，再配點接攢來的雨水，漱幹淨吞下去。
    那裏有很多孩子，男孩女孩都有，都是各宗族，世家裏，天資聰穎的優秀後輩，身份高貴的貴子，貴女，其中更不乏未來的繼承人。
    他們都同齊芍，同未被穿越者奪舍附身的善清卿，被親近之人與妖狐做了交換……拿自己的親生孩子做交易，作為契約的代價扔到這煉蠱場來。
    不遠處的鐵籠裏，有一個孩子突然發瘋，不停的撞擊周圍的鐵欄，嘴裏嗚咽，之後抽搐倒地，然後生氣全無，倀鬼打開鐵籠，將孩童拖出，拉遠，扔進飼養屍蠱的大坑中，任由蟲堆淹沒那稚嫩瘦弱的身體。
    少頃，一個更加瘦弱的身體被投到鐵籠裏，那是一個女孩，衣衫襤褸，麵發髒汙。
    倀鬼將手裏，新鮮的屍蠱不由分說的塞進她的嘴裏。
    那是種難以形容的惡心感，就是像克蘇魯一樣不可名狀；像美恐血漿片一樣直擊心靈，震撼人心；又像中恐一樣陰濕抑鬱生生世世纏著你的那種詭異感，總之，就是吃一口感覺未來一眼望到頭……
    善清卿……啊不，徐珊是這麼想的。
    真的真的真的很難吃……
    嘔——
    在控製不住的幹嘔聲中，齊芍和徐珊麵麵相覷，麵麵相覷……
    空氣沉重陰濕，感覺渾身有一層微微粘膩的膜覆蓋，刺激到毛孔舒張，帶來的微微的皮膚刺撓感，周圍空曠的環境裏，有不知名小蟲爬過，或者停在徐珊的手上，就像現在，三隻四隻…停了又飛開，又來…感覺頭皮癢癢，手指插入頭發還能感覺到明顯潮濕油膩感，一股雷劈之感，從後脊梁攀至頭皮，讓她渾身酥麻，“難道愛上白毛，果然是我的命運……”
    “好可愛啊！”
    “像小貓咪一樣……”
    “小妹妹你多大了？”
    ……你妹啊！
    齊芍沒搭理麵前這個自來熟的少女。
    美少女沒搭理她，徐珊感覺訕訕的，感覺自己整個人又都被水汽壓的沉沉的，這種氣候真的有點受不了，尤其是隔一會兒，摸鼻子摸一手油……衣服一股沒曬幹陰幹的餿味兒……
    那是他第一次見善清卿，這個被手足至親拋棄，又被敬重的師長出賣，幾百年過去了，那個自來熟的活潑女孩，如盛日的陽光般明媚，暖洋洋的笑容，化作正午的陽光，正正好的的灑向他……齊芍忘不了，更忘不掉。
    可是，為什麼，這麼好，這麼明媚的太陽，怎麼就不能隻照向他一個人呢？！怎麼就不能隻溫暖他一個人呢！！！
    幾百年了，物是人非，就連麵前的人造人也換了一副別樣的殼子，營養不良似的。
    “好久不見。”
    冷淡悅耳的聲音從黑暗的甬道中傳來，齊芍的聲音偏中性，大概是小時候，家裏為了躲妖狐禍亂，亂七八糟的藥給他灌多了。
    他裹著曳地的，水火不侵，不染塵埃的深色披風，內裏一身勁裝，一米九多的超模身材，僅見一雙長腿晃動，他抬起頭，月白的銀發在空氣中飄動，兜帽中的這雙眼睛……即使，幾百年過去，現在年紀上去了，還是這麼澄澈無暇，他的麵容陰柔秀麗，並不十分的雌雄莫辨，與幼稚之年的孩童時期是不同了，奇怪的是這人現在明明是成年男人長相，卻有種神奇的脆弱秀美，眸目含星，睫羽長而濃，唇若含紅珠，這樣一雙含情目，簡直就是天生的多情風流種，可誰又能想到，拋開那些文人墨客硬潑給他的髒水，這小子是個不得了的癡情種子，一生“錯付情衷”硬撲了徐珊。
    “齊芍……”我手裏握著那柄銀箭，這是跟幾月前，在警局被襲，擋開煉妖那一擊的同款。
    如今想來，必是我那時還有用，磕了碰了會壞了他的計劃。
    “齊芍，珊珊就是黎奈奈，跟著她的式神是你放出去的，她已有了來世，你為什麼不能跟她緣續今生呢。”
    “你說錯了，她是塗山奈何，狐族妖王塗山獻的女兒。”
    “那隻是個殼子，梅情的記憶裏，塗山奈何一出生便是大煞無魂之物，被帶至不淨山後，與蓮中溫養的徐珊殘魂所融合，你為什麼不能將她們當做一個人來看。”
    “她是妖。”
    “穿越者也有轉身換舍成妖的，還有更倒黴換成混血種的，亂七八糟其他物種的也不稀奇，這你都是知道的。”
    “穿越者其魂不入輪回，喝了孟婆湯記憶也不會被遺忘，十次轉身換舍後便消散於世間。”
    “沒有過去的記憶，轉身換舍的次數，時間，幾乎被人盡數奪走，魂魄被打散到隻能耗費百年時光來東拚西湊，記憶，軀殼，靈魂，現在的黎奈奈還有幾分是徐珊自己的？”
    “齊芍要的是善清卿，隻要善清卿，天上天下，四海八荒，諸界樊籠，也隻有一個善清卿，沒人能替代她，塗山奈何不是，黎奈奈更是不行。”
    男人此刻雙目緊闔，卻仍微微皺著眉。
    他不是表麵撒嬌賣癡實則虛偽無情權欲熏心的人，也不是自詡深情，哭歎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他是目的性極強甚至偏執瘋狂，心思狠冽，耐性極好，聰慧非凡的人，當年不淨山眾人去找穿越者找到了徐珊，狐妖練就食界屍蠱的那批小孩裏，就剩三個，大家順手一塊救了，原以為這孩子會慢慢忘記仇恨好好過日子，放棄以千年狐妖為敵，沒想到，他還是成功報複回去了，在知道是宋滇浪因忌憚猜忌，將被妖族視為英雄的徐珊弄的幾乎魂飛魄散，這小子直接玩了一手無人生還，放棄自己齊家大小姐的身份，攪弄風雲，廢了一代梟雄暴君，改了皇位繼承人。
    “可到底，那芯子裏大多半還是徐珊啊，你……”
    “……哈”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在我耳畔炸響。
    “你果然不懂人心，即使是有了妖猙一半的靈魂，你還是不懂人心，不懂感情，更不懂愛情……，安：哪裏；曉：了解，知道；芸：芸芸眾生相。安曉芸，給人造人取這種名字的人還真是個扭曲又喜歡嘲笑人的人。”
    ……
    你懂！你懂！你懂！
    就你懂！
    你全家都懂！
    嘿！還真讓你小子說對了，戴利還真就是個王八蛋，學習遠古地球古中國詩詞歌賦文言文，也不過是為了在宴會上裝腔作勢的泡妞，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金發金眸麵粉皮的爛賭鬼能懂什麼古中國曆史古卷文言文的博大精深，當然！你小子也不懂！不過是在不淨山上跟剛穿過來的大學生們粗淺學了幾個月而已，人家都是寒窗苦讀十幾年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正經讀書人，你才學了幾個月，幾個月！你能懂什麼啊！
    還我不懂人心~不懂感情~不懂愛情~
    我現在可是有靈魂的！懂不懂什麼叫機魂大悅！你出去打聽打聽，從地球的二十一世紀起，到現在的宇宙紀年，哪一個機器人有靈魂！誰！幾百個世紀過去了，誰！
    當年跟我一起被革命軍劫機迫降到這顆荒星上的人造人隻有我有靈魂了！
    一百年前，出現在鳴門之戰的人造人軍團也隻有我有靈魂！
    我氣憤，真情實感的氣憤，那是不同於AI模擬出來的情感，那是我發自肺腑來自靈魂的震顫，這種感覺，依舊讓身為人造人當然我感新奇卻很不適應。
    我看著他，無聲的抗議，以前的齊芍，十幾歲的時候，跟徐珊，再次重逢時，他們在談戀愛，少年的他還隻能以女裝示人，仿佛比現在更美，戀愛中的少年，像一朵欲說還休的嬌豔玫瑰，粉紅色的那種，不是純色的紅玫瑰，也不是純粉的粉玫瑰，是那種帶露珠的含著花苞，卻未完全綻放，帶著點刺花瓣緊密但又亭亭玉立，不著粉黛，未戴朱翠，但是就是覺得熱烈旖旎的灼氣從他身上的每一處迸發出來，又純又欲。
    可惜，他是個，多帥一張臉長了把損嘴的典型。
    齊芍到底要幹什麼？
    找回徐珊的記憶？補全她的靈魂？
    趙強與他結盟是為了什麼？
    畫妖為什麼也參入其中？
    “你跟不淨山到底做了什麼交易？上麵的人一批批的來，又一批批的走，早不是原來的那批人了，沒有重利，他們不會幫你。”
    齊芍笑而不語，抬手召喚煉妖，黑色的蜘蛛將包裹的人型蛹從天頂懸吊而下，蛛絲緩緩撥開，那人正是******失聯的李歌本人。
    “李歌！”
    他聽到我的聲音，緩慢抬頭，謔！臉色蒼白萎靡，虛弱不堪入目，消瘦且無力。
    “你……你是誰？”
    “你小子******失憶了！？我是黎輝的侍啊。”
    “你……有辱斯文，****……小……小生可是在室的童……童男子，還有……黎……黎小少……少爺……什……什麼時候，有結……結契約……的……侍了？！”
    “你是個磕巴。”
    “結巴……結巴……怎麼了……又……又沒吃……你……家……大米。”
    哎，靈氣天賦這種東西毫無道理可講。。。渾然天成到根本沒覺得齊芍在演戲。
    原來，我一開始遇見的那個李歌就是齊芍。
    “你是怎麼騙過般若的，不，你不可能騙過般若，你跟般若也是同謀。”
    “是交易合作。”
    齊芍猛的將李歌的衣領拉開，“你……耍……流氓……”白皙的皮膚上，像有一枚胸針……寶石璀璨，主石流光溢彩，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他是個沉默寡言，深入簡出，不善與人交際的人，幾乎沒幾個人知道他是個結巴，裝扮起來，即使由些心意也無妨，可惜你沒看出來那是我。”
    “我失憶了。”
    “對，你失憶了，所以不認得我了，她也是，我站在她麵前，她也沒有認出我來。”
    “……”
    “你再看看他。”齊芍隨手扔出一金絲小球，那東西跟精靈球一樣，從裏麵放出來個樹人。
    “十方！你可比之前更沒個人樣了。”
    “……”
    “他怎麼不說話？”
    “他現在快要完全妖化了，說不出來了。”
    齊芍不悲不喜的望著地上蠕動著的綠色生物，冷漠的開口：“你要找的齊柯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那是我用其他殘破無法轉世的靈魂拚湊出來，放到無魂者的體內，煉化出來的人。”
    “假的就是假的，一入輪回道，便分散開來，隨去各自的造化。”
    十方驚訝異然，渾身抽搐。
    “你說，有個布娃娃壞掉了，有人拿一些碎布頭，東拚西湊，縫縫補補，又在裏麵添了新的棉花，有人用新的布和棉花做出了破掉的四肢，將它們跟以前剩下來的地方縫在了一起。”
    “你說，哪個，是原來的布娃娃。”
    “哪個都不是了。”
    “齊芍……”
    猛然一陣殺伐陰詭之氣，驟然而來，凶煞的修羅手裏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先前被自己姐姐敲打的齊家小少爺。
    更讓我震驚的是修羅手中用經幡布帛纏著的凶刀咒歌。
    “咒歌的刀身一直在你這裏。”
    “郭譲！地上哭的淚水鼻涕糊一臉的人是……”
    “趙箏。”修羅陰寒的口吻讓空氣凝結成霜。
    “……不，不不！我不認識你，我姓齊不姓趙，我不是趙箏。”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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