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後宮自古出人才13
    石籠裏燈火輝煌，庭院幽深，生人初見，匠心獨運的庭院設計贈一抹驚豔於人，皇室低調的奢侈無聲蔓延於百姓心間。
    橫紋帝用手撐著光潔的額頭，揣揣著明白裝糊塗，話裏有話問章程。
    “你是不是也覺得朕偏執又無理取鬧。“
    章程：“朝堂上的事瞬息萬變，昨天，今天，明天，陛下走錯一步，這世間於陛來說便是滄海桑田。
    橫紋帝長歎氣，道：“這位置不好做啊！這個國家的實際控製者不是朕，朕隻是一個工具。權利，財富隻掌握在那群少數人手中，朕一如年少時，不過是為顧主打短工謀取一處生存空間。“
    章程：“陛下何必如此輕看自己。“
    橫紋帝：“哦？卿又是如何看待現在的自己的。“
    章程：“溫良恭儉讓一概沾，孝悌賢仁善不剩半分，小妹若看到如今的臣，怕是認不得了。“
    橫紋帝：“朕記得，那時的章序最崇拜的人便是你，常誇：我的哥哥良實誌慮忠純，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章程：“臣慶幸，臣如今這般模樣不必讓小妹瞧見，不然小妹對臣不止是失望，而是蔑視了。“
    橫紋帝：“難為你了。“
    章程：“陛下更難。“
    橫紋帝：“哈哈哈，你這話若被旁人聽去定認為是胡謅，一國之君哪有難處。“
    章程：“事實如此，實話是大部分人接受不了的東西，他們隻能憑借自己的認知去安慰自己，捂著耳朵怪那些說實話打醒他們的人，把現實看的太複雜，把社會看的太簡單。陛下的日子真過的那麼好，社會矛盾會比現在的大。“
    橫紋帝嚴肅認真的說到：“若想國家昌盛長久，需要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民富國才強。“
    “氏族富紳繼承人多，培養的人才也多，受的教育資源也好，能把手裏的企業做大做強，在朕看來是好事。可有一點，誰也不能把手伸到不該伸的地方。“
    “李禮季眠竟然敢壟斷整個宋國的藥物研發和流通市場，不止如此，【畫刊】的利潤流向，連續幾年，斷斷續續注入西提國的聖教銀行。此舉何意？紅的是紅的，黑的是黑的，紅的變成黑的那還是紅？“
    章程：“季眠還留嗎？“
    橫紋帝：“留，怎麼不留，這麼個人才不好好利用豈不是可惜了？“
    章程：“季眠可不是甘於被人利用的人，恐怕無法做陛下手裏的好牌。“
    橫紋帝：“牌好不好關鍵看怎麼用，牌是牌的問題，用不用的好方是朕的本事。“
    章程：“陛下不如趁這個機會，對國內資本世襲的家族企業進行整改，購股入資，增加皇號占股比重，由陛下直接委任能人進行管理。“
    橫紋帝：“叫的上號的民企，家族七大姑八大姨齊上陣式管理技術，是存在於宋國乃至前朝，曆史，數百個國家，外行管理內行的商業管理特色，與西提請專業人士管理，家族成員不參與公司事物等著分錢是不一樣的。傳統習俗，哪是那麼輕易就可以更改的，誰的錢袋子會心甘情願的交到別人手中？請陌生人幫忙管理的。【畫刊】馬上歸為國有，這個節骨眼上，難免不會有人顧他及己。此時應安撫相守，等待時機，不可急於一時。“
    章程：“國內投資基建，教育，武器研發，這些都需要錢。減少民企因管理不善造成的資源與資金流失，國家稅金收入也能同比增長，更有利於民生和國家。“
    橫紋帝：“民企資產流失問題一直以來存在，確實還是很嚴重的，很多方麵，需要防堵的缺口如果不去補……不過，隻要本國內的資產不流出海外，那就都是宋國的。“
    章程：“陛下是不是有所顧及，怕有些企業的背後藏著什麼人。“
    橫紋帝：“朕知道的【擎天】，【鴻圖】，【入夏】這些企業背後都有宋氏族老，當年十王動亂時期他們可沒少出力攪渾水。“
    “朕的便宜哥哥，皇太子殿下，剛說些真話，打了那些老蠹蟲的臉，馬上被他們折騰失蹤了。就是皇太子的失蹤，才導致後來的十王動亂，直到西提國的高科技新型武器轟開了鳴門的天險海關，一巴掌扇醒這群舊居高位，傲慢且無知的老貨。“
    章程：“因這一點，維新派的人，私下裏聚會，常說還是要多謝西提國，以前不是不敢黑宋氏族老掌控的大商號，一群官員是黑了一千次一萬次，商號就在那裏，連一根汗毛都撼動不了，不僅如此，官員還要給他們賣命，甚至賺的錢還要雙手奉上，求一個，大商號推舉他們升官的機會。“
    橫紋帝：“鳴門海戰將封建思想打破，將宋國權利世襲的社會，撕裂了一個小口。“
    章程：“陛下是想要學習西提國的國家經營模式？“
    橫紋帝：“維新派一群年輕後生，喝了點洋墨就被忽悠瘸了的蠢貨，朕還沒糊塗到被個人自由主義洗腦，宋國封建習氣確實一時難改，可他西提國真就如對外宣傳的一般？“
    “西提教皇指責宋國皇權集中不分配，幾百年沒個變化。可笑，正如全世界叫的出名號的企業大多數是家族企業，全世界優秀的官員也大都是官僚家族出身。西提的那些官員家族，北渠的那些官員家族，其他小國的那些官員家族們，與宋國又有何不同？西提的教皇，藍衣宗主，總統，首相，議員，參議員等等大都是子承父業。他，還真好意思來說宋國獨裁。“
    章程：“這並不奇怪，自古以來有錢人和有勢人說的話更容易讓人信服，不管對錯，總是有人相信他們嘴裏的理由和道理。“
    “如今政商聯合，宋國確實大多是家族企業，權利金錢資源過於集中堵塞在一處，但這絕對不會是宋國社會模式發展的最終形態，否則對各界生物來說都是大不幸。“
    橫紋帝：“卿如何看。“
    章程：“從季眠的行為來看，資本家是沒有祖國的，國為家，家為底線，一個放棄底線並有特大影響力的人，如同沒有保險機製的核彈。“
    橫紋帝：“朕會壓住他們，國家決策不能因商人過大的影響而左右，自前朝開始，商人就不掌權，幾千年來一直受君權管轄製約，宋氏宗族裏才活了幾百年的老蠹蟲，別想爬上來，以後都別想。“
    橫紋帝想的很好，他的對手也有與之應對的方法，那個方法就在未來，宋國高速發展的未來，一個由他們扶持，打造屬於創業者的時代，家族企業交接合並。那時橫紋帝定想要放緩經濟，讓物價不在過分上漲，創建新的經濟增長點，將不事生產的又仗勢欺人的一部分宋氏族人的紅利變成舊紅利。
    可等到那時，背後主謀者會用各種手段，比如聯姻吞並企業，削弱家族企業交接與傳承的不確定性，形成壟斷局麵，直接與皇家商號對壘，進一步削弱皇帝手中的權利。
    章程：“出事後臣派去的人，控製住季眠，一般人遇到這樣的待遇可能早就嚇得屁股尿流，但是季眠真的不是「一般人」，她竟然說服臣的人，給她機會收拾出李禮的罪證，又讓陛下繼續倚仗她。“滿嘴謊言，巧舌如簧的女人。
    橫紋帝：“人說出口的話語和想法具有一定的能量，左右思想，季眠更是其中高手。從她建立【畫刊】到如今，與她同時創立企業的前驅者，時至今日，或多或少都給自己招致無數惡罵與怨念。【擎天】的董事長，簡直一個人集中了整個行業的惡評。可，季眠，不因李禮李熙之事，朝堂，民間，有誰說過季眠一句不好，全誇她誌向高遠，經商有道。“
    “可季眠從來就不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的人，在她追求財富利益最大化的同時，沒少在暗地裏花式賣國，將國家的利益當做讓利，朕繼續放任李氏獨大，宋朝就要複辟成李朝了。“
    章程：“臣會加派人手盯緊季眠。“
    橫紋帝：“做事講究三分留七分，別逼她逼得太緊，朕知道你心裏不甘，章程你要時刻記得，現在的你不僅是要給妹妹報仇的哥哥，還是宋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宋國百姓的宰相，朕的宰相，先有公方徇私。“
    章程：“季眠膽大妄為，在【紅蓮業火】的問題上撒謊，故意模糊北渠國要求，真的不必嚴防她？“
    橫紋帝：“朕知道季眠撒謊了，之前的態度就是警告她，不要以為什麼事都能瞞過朕。有些事未罰她，不過是，她辦的事，最終結果合了朕的心意，朕懶得跟她計較。“
    “誰都跟朕撒謊，誰都能跟朕撒謊，朕允許你們撒謊。誰都貪，誰都能貪，朕允許你們貪。朕都知道，朕有辦法留著你們，朕也有辦法不留著你們。“
    橫紋帝意有所指，暗暗向下屬透露自己無所不知的厲害，有些話沒有說全，那些早留不得的人，最後都去了哪裏？大概都悄無聲息的被時代的車輪碾進了塵埃裏。
    章程心領神會，不在季眠的問題上多言。
    橫紋帝將話頭引到善柔楓身上。
    “柔澤辛苦你了，朕會為你兌現承諾，為善氏辟謠，正名，洗刷施加在你與你家人身上的汙蔑。“
    “善氏前任宗主官複原職。“
    “陛下，學生與家人無意於榮華富貴，隻想一家人能安靜度日，請陛下成全。“
    橫紋帝看她良久，最終無奈道：“也罷，便隨了你的心願，朕會給你的家人安排一個閑職。“
    “多謝陛下!“善柔楓拱手與身前，鄭重的施了謝禮。
    “你們都下去吧，朕累了。“
    “臣告退。“
    “學生告退。“
    章程離開了醫院，善柔楓回到病房，護士正好來查房，隨便應付一下，善柔楓便閉目躺在病床上，假寐。
    “陛下，是否已經離開。“
    “可愛的主人，橫紋帝沒有離開，就在亭子裏的石凳上，撐著頭睡著了。“
    “將我的氣息徹底消除。“
    “吾可愛的百靈鳥，你是想隱去身形？是要做什麼好玩的事？小壞蛋。“
    惡魔語氣親昵，興致勃勃的幫助她。
    善柔楓打開窗戶，一躍而下，帶起一陣輕風，足尖輕點地，悄無聲息。背後走廊裏經過兩名身姿迢迢，容貌秀美，換上私服下班路過的護士。
    她們僅感一陣過堂風迎麵，將地麵上的星塵微微的吹起。
    善柔楓躲在暗影裏，離她不遠，有一位“隱身“守候在旁的宮廷侍衛。
    老內侍官站在亭外，胸口勻速起伏，為的就是告訴旁人，他不是一個蠟人，更不是一個家具。
    橫紋帝閉著眼睛做著夢，一個冷色調的夢。
    “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那是少年時的自己。
    “你聽人說了什麼？“那是少年時的他，年少成名，風光無限的他。
    “沒什麼，一些八卦。“
    “武將間的密談能叫八卦？“
    “我不值得。“
    “忠於一個人，而不是一個階級，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你會後悔的。“
    “不會，因為我選擇，忠於你。“
    他與少年麵對麵，少年用淩淩清清的眼神看著他，之後那眼神變得蒼涼，滿眼的冷酷，少年變成了一個邋遢落魄的男人，他與他，麵對麵，無語凝噎，他對他，無聲的控訴。
    忘川難渡，
    彼岸難達，
    情深者難行，
    可憐癡情難壽，
    自古如此。
    怕他飛遠離去，怕他拋棄自己而去，更怕他永遠停留在這裏。
    突然夢醒的橫紋帝，覺得無聊和孤寂，自己是個怕冷的人，短夢驚醒，莫名的想哭。
    “陛下不再歇歇，您好一段日子沒合眼了。“
    “朕不敢睡了。“
    “不然，下臣讓人備間房，您回屋子裏在歇歇，離早朝還有段時間，就別在這裏吹風了。“
    橫紋帝環顧四周，燈火闌珊，現實是暖色調的。
    “他……有沒有人安置？“
    誰？
    “下臣得到消息就派人去了，人就安葬在公墓。“
     橫紋帝徹底意識到了一直想要刻意忽略的現實，一顆心如墮寒冰地獄，耳邊全是幻聽。
    “無防，淡薄的喜歡也行，長久。“
    “你就是仗著我愛你。“
    “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是我愛你。“
    “隻要你活著，我就是你的，我會陪在你的身邊，一生一世，別害怕。
    “吻我！你對我還是有感情的對不對!“
    “我們不能是朋友，永遠都不能是朋友。“
    宋橫紋合上雙眼，頭痛欲裂，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朕有愧。“
    “陛下切要保重自己，宋國需要您。更何況到底是君臣有別，您與他再知根知底，冠武帝都欽賜犯人了，誰能保的了他，陛下您當時都是自身難保。“
    “我終究是對不住他。“橫紋帝難得一見的頹廢低落，半爬在禮冠旁。
    “幫朕送一束花給他，他最喜歡風信子，替朕告訴他：林林總總，對不起他的，來世定還。“
    “陛下放心，下臣謹慎去辦，定不會落人話柄。“
     橫紋討厭冬天的冷，討厭衣不蔽體挨餓受凍的自己，為了能換種活法，任何人的溫暖他都不想放手。以前總想著，當了皇帝，他就不會冷了，可如今的他感覺自己的心好荒蕪，皇位坐久了的人，大概都會覺得很無聊吧？
     可……他想活，即使卑劣，他!宋橫紋!也想要，活下去!
    隻有坐穩皇位的宋橫紋才能有尊嚴的活下去，不必擔心被人忽視，被人輕賤。
    “朕這輩子已經注定不能更改了，可朕的孩子不行，李禮說的沒錯，無論男女，不能由貴妃的肚子生出來。“
    少年時第一次見她是在什麼時候？
    在他最可憐的時候。
    可憐了，小小年紀的自己遇到如此絕色。
    少女時代的她，再性冷感的男人看她一眼，都能流鼻血。
    掉下愛情的懸崖，在深淵中降落，爬不出來。
    “朕這輩子早已注定不能更改，但朕的孩子可以。朕可以被人瞧不起，朕的孩子不行，無論男女，隻能由王後的肚子裏生出來。“
    “男女都好，王後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順的繼承宋國，沒人會說什麼，沒人敢說他什麼。“
    他是什麼時候遇見王後的。
    大婚，他和她的婚禮。
    第一次見麵，在她人生中最美的時候，而他剛剛入帝都，人人都說：“他，鄉巴佬一個。”語氣輕蔑，態度侮辱。
    那時的他，小心謹慎的討好見到的每一個人，惶恐不安的眼睛留意著每一個人的臉色，生怕別人不喜歡自己。
    宋橫紋想都不敢想，自己能牽起她的手，那麼軟，那麼玲瓏，晶瑩剔透的手。
    有如此顯貴身份的她，會成為自己的發妻。
    歐陽瀟湘，就像高檔首飾店，水晶櫥窗裏的非賣品，精致，漂亮，而自己是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巴巴的隔著透明水晶欣賞她的路人。
    他很緊張，自己能跟她站在一起了。
    婚宴很熱鬧，無以倫比的熱鬧，滿堂皆是貴客。
    與他手忙腳亂的待人接物不同，歐陽瀟湘笑的很得體，溫暖柔軟，遊走在繁華奢靡間，用深情的眼去看薄情世界裏的浮浮沉沉。
    婚後的生活一直是清淡如水，帶著抗拒隔絕，隔離整個紛擾繁華的世界帶給她的擾亂感。
    整個歐陽府邸，對他，總帶著一種淡淡的疏離，沉默的抗拒。整個府邸裏的人，會油然而生一種英雄主義，世界上特有的英雄主義，那種將他們的大小姐從這段身份相差懸殊的婚姻關係中解救出來的英雄思想。
    宋橫紋很喜歡歐陽瀟湘對他笑，他的發妻並不怎麼愛笑，可她一笑起來，突然間，他心裏的冰雪融化，仿佛有春天的氣息掩掩而來。
    “陛下？“
    “還有事。“
    “方才您睡著的時候，【天上天下】來人報，錢震失蹤了。“
    “維新派斷尾也夠快的。“
    “還繼續往下查？“
    “查，務必把【偽神之書】弄回來。“
    “遵命。“
    身為帝王，馭下的能力必須強，帝王之術，有些事絕不能擺到明麵上說出來。作為一個帝王不會跟下屬解釋太多，不是劇本裏台詞多少的問題，而是話太多的帝王會讓人失去敬畏之心。
    橫紋帝卻是帝王中的異類，有時他惜字如金，有時他又絮叨的惹人煩，大抵是受人白眼的那段日子沒什麼人願意理他，給憋成這樣的。
    “讓禮部著手準備，昭告天下王後有孕，不，先安排人，給王後和貴妃安排手術。“
    “什麼手術？“老內侍官心裏一驚，麵上一乍。
    “異腹換子。“瘋狂的淋漓盡致。
    “陛下不再考慮考慮。“
    “不必，讓禮部先準備著，手術一成功……王後情況穩定後，立即召開會議。“
    “陛下還是先跟王後和貴妃商量一下吧。“
    “貴妃……“少年時的他經常誇她，人美，善解人意。“貴妃會理解支持朕的。“
    “回宮，朕去見見王後。“
    橫紋帝將禮冠戴在頭上，沉重的象征壓住陰鬱平靜下的瘋狂，橫紋帝整理一下領口衣襟，手掌所過之處，覆蓋他內心不能見人，早已變種的自卑。
    在橫紋帝無數次想要放棄生命之前，總有人告訴他，學會去愛這個世界。愛？愛到底是什麼？愛這個世界又是什麼？
    這個世界有記載的每一本書，跟愛有關的書，裏麵描寫的各種關於愛的美，不知道愛的人表示以後一定要看看，親身享受愛帶來的溫暖的感覺。
    他沒享受過，不，他或許是不想承認同為男人，尤其是比他優秀千萬倍的男人帶給他的愛。
    “生活的表象是一場沒有掌聲的紀錄片，內裏需要體驗那些能從話語中感受到的奔放活力。追求、實現、享受，自由快樂的生活，因為有了你，我的世界將變得更精彩了。“
    這是他熱愛生活，卻沒太大野心的貴妃經常說給他聽的笑話。
    生活展現在他麵前的表象是寒冷而蕭瑟的，讓他既出奇又不意外的，感覺不到發自內心的寧靜，還時時帶著對生活深深的恐懼。
    王後很喜歡冬天裏的節日，冰天雪地裏，到處都是冰冷的色調，灰藍色的牆，白色的雪花，讓突然闖進來的暖色更加的奪目刺眼，金色明朗，紅色火熱，綠色生機勃勃，喜慶而熱鬧。
    “真好啊。“冬天一到，歐陽瀟湘就常說。
    他突然能感受到，歐陽瀟湘為什麼那麼喜歡冬日裏的節日，熱鬧，人人都上街的熱鬧。
    往昔在菜棚燈下，趁著人人都上街的機會，忙著偷菜偷炭火的卜三也很喜歡這種熱鬧。大概也是因為這種感覺，一年中冬日裏的這個時候，歐陽瀟湘會跟他說多一些的話。
    暖爐旁蓋著狐裘的她享受著溫暖，享受一杯熱藥茶帶來的寧靜，不需要在寒冷的節氣裏困難的苦熬日子，不需要麵對生活，難改的鄉音，甚至是傲慢與偏見帶來的孤獨與壓力。忙裏偷閑的宋橫紋很喜歡躲在家裏的角落裏，不敢上前打擾，偷偷的看著她無憂無慮的快樂著。偶爾他會邊看邊哭，宋橫紋的眼睛，深深的被歐陽瀟湘身上那種貴族氣質……不!美麗，高貴，大方勇敢的氣質刺痛。
    他越了解她，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心間湧入一股暖流，似乎在一瞬間他在複雜紛亂的生活中找到了一抹歲月靜好。
    明明是關於婚姻，關於戀愛，關於他尷尬的地位，關於他的未來，他真的不能停滯於此的現在。
    橫紋帝踏下台階，目光如鷹隼射入樹叢，那是善柔楓躲身的樹叢，帝王跟虎狼有著相同顏色的眼睛，可以窺探人心一般，像在了解一位不常見麵的忘年交。
    “朕知道你想查，也知道你撒了謊，但朕支持你。“
    “願你所求皆所期，所失無所礙，朕與你共勉之。“
    “晚安。“
    善柔楓驚出一身冷汗，在隻剩她一人的院中。
    惡魔：“窺念術練得真是不錯，竟已入大宗師境界，全宋國找不出第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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