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許歡小跑到容衡麵前：“你沒事吧？”
    容衡穿著白色運動服的褲腿上被足球蹭了一個黑印，看著特別紮眼。
    許歡看容衡的表情，倒是沒有明顯生氣的表情，隻是皺了皺眉，比許歡高了有大半個頭的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許歡：“你以為自己球技很好嗎？”
    “……真的對不起，不會有下一次了。”
    這種大少爺，萬一真的和自己計較起來的話……
    “……嗯。”發出一個單音節，容衡就轉身離開了。
    沒了？這就沒了？
    許歡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是這麼大方的人嗎……
    下午放學以後，許歡還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就看到容衡的那群“小夥伴”來找他了——他聽後麵的幾個女生說，那幾個人在各種N代遍地的第七中學，家庭背景也是屬於頂尖的那塊——也是，人以群分嘛。
    許歡慢悠悠地把書本放進背包裏，卻不想一個人往他的座位走了過來——
    “許……歡？”
    許歡抬頭，是個戴眼鏡的男生，雖然戴著眼鏡，但是感覺和學校裏的其他“眼鏡仔”很不一樣，他不會給人那種書呆子的感覺，原因大概是……長得太過風流的感覺……身上散發著和高中生不符的成熟氣息，加上嘴角掛著的那抹淡淡的笑，如果換掉身上的校服，很容易給人“花花公子”的既視感。
    這個人，也是來找容衡的“小夥伴”之一。之前許歡隻是稍稍瞥了一眼，現在才看清了他的容貌——不過他不是女孩子，長得再出眾的雄性生物在他眼前，也不會影響到他的情緒分毫。
    “……有事？”不會是容衡其實還惦記著下午自己“誤傷”了他，讓他的小夥伴來找自己麻煩吧……
    “之前隻是從奶奶那裏聽說了你的事，沒想到你現在轉學到我的學校了。”
    奶奶？他們認識嗎？
    “我是豐和。”
    豐和……豐……豐家的人，那他說的奶奶就是……
    許歡反應過來，握住他伸過來的手，“你好……”
    “奶奶說讓我晚上帶你一起回去吃飯。”豐和對許歡笑得春風和煦。
    “……哦，好。”
    許歡很難說出拒絕的話——畢竟，豐家，或者說豐家老太太是他的資助人，他小時候差點就被豐家收養了，但是因為一些原因收養的事不了了之，不過豐家老太太一直在生活和學業上資助他，這次能轉學到第七中學，也是因為豐家給他做了擔保。
    “他就是阿和你們家在資助的那個小孩啊。”
    當許歡和豐和一起走到那群人的麵前時，他們的目光也都放在了許歡身上。
    “我們家老頭子也有資助幾個貧困學生，人我倒是一個沒見過，看起來也沒什麼不一樣啊。”
    “阿和，你奶奶也太好了吧，還要請人回家吃飯……”
    如果是一般人，聽到這些話裏話外透著輕視和不屑的言語，就算沒有惱羞成怒也會尷尬難堪，但是對於許歡來說，其他人的目光和言論對他來說都是不痛不癢，所以也是左耳進右耳出，那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這時，一直沉默著的容衡轉向豐和：“這麼說，你不和我們一起過去了？”
    豐和笑笑：“沒辦法，老太君有令，今天就不去了，下次我請客好了。”
    “阿和，你不是第一次放我們鴿子了，這次容少好不容易回來，你都不去太沒意思了。”旁邊身材最魁梧的男生撇嘴道。
    “真是對不住了，容少……”豐和笑得一臉抱歉。
    不過，大概因為他本身玩世不恭的氣質，這抱歉總顯得有些不走心。
    “好了，走吧。”容衡雙手插著口袋，轉身走出了教室。
    其他幾個人也隨即跟上，最後一個走的時候還拍了拍豐和的肩膀，露出好自為之的表情。
    豐和倒是不在意，對許歡說：“我們也走吧。”
    許歡跟在他身後，慢慢走著，心裏想的是：一群小孩子的戲碼也那麼多……
    完全忘記了自己也不過是和他們同齡的高中生而已。
    豐和很是“體貼”地放緩腳步，和許歡並肩而行——
    “剛轉學過來還習慣嗎？”
    “還可以。”這個人，分明也不怎麼看得上自己這樣的人，可是表明上還是表現得很有風度，如果不是這麼些年來的經曆讓許歡太過洞悉人性，他可能還真的會把這樣的“溫柔”當做人家的善意，其實那隻是作為上層人士出於良好家教的習慣性禮貌而已。
    “奶奶在家裏經常提起你，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豐和說。
    “豐奶奶是個好人，我很感激她，還有你們豐家。”這句話並不是說假的，豐家老太太確實幫了自己很多，盡管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那個老太太那時候在福利院第一眼看到自己就那麼喜歡自己，但是老人家對自己的好他還是感念在心的。
    大概許歡的回答太官方，也沒有什麼引起豐和興趣的地方，接下來兩個人一路走到了校門口，竟也沒有什麼話說。
    而這，卻是許歡樂見的，比起那些虛偽的對話，他還是更喜歡沉默。
    豐家的車已經停在了那裏，兩人上了車，在車上，豐和倒是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家裏打來的，好像是老太太在問他們的路程，還有一個電話不知道是誰打來的，像是對方再鬧脾氣，而豐和在輕聲柔語地哄著對方——許歡可不認為對麵是個任性淘氣的小孩子，更大的可能是個異性，至於這個異性和豐和什麼關係，就不是他想要深究的了——不過，更加坐實了豐和在他心裏“花花公子”的形象。
    掛了電話以後，豐和臉上的溫柔表情有一瞬間卸下來了，而且顯得有些不耐和厭煩，因為這樣的情緒，製服上的領帶都被他扯鬆了。
    坐在旁邊的許歡當做自己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聽到，他隻是默默地看著窗外，心裏想著的是自己放在出租屋裏還沒有收拾好的行李。
    豐和的視線落在許歡身上，停滯了幾秒鍾也移開了，他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稍作休息。
    沒過多久，車就開到了一座花園式建築前，大門上門的牌子上是“豐公館”三個字，裏麵有三座三層洋樓，從高到低，橫向排列，從外麵就可以看出這些建築頗有年代感，而且在這樣的地段，麵積這麼大的建築群歸個人所有，可想而知豐家的家底之厚。
    許歡跟著豐和下車，進了客廳，然後就見到了已經等候在那裏的豐老太太，幾年不見，老太太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麼精神矍鑠。
    老太太看到許歡很高興，拉著他坐在一旁說話，把自己的正經孫子卻丟在了一旁，豐和倒是沒什麼所謂，坐在一旁拿著雜誌在那看。
    “……如果在學校裏有什麼事，就找阿和，他會幫你的……”
    許歡微笑：“好。”其實心裏想的是：還是算了吧。
    豐老太太笑得一臉慈祥：“我這個大孫子啊，雖然愛玩了些，可是辦事一向都很牢靠，全家我也最信任他。”
    豐和聽了抬起頭笑笑，“奶奶，也就是在外人麵前，你才會誇我。”
    豐老太太說：“你啊，如果能再收收玩心就好了，像小歡這樣乖乖巧巧的，少出去折騰，在家裏陪我這個老婆子，我才真的高興呢。”
    豐和推了推眼鏡：“奶奶，我玩夠了不就回家了？”
    豐老太太佯裝生氣：“像你爸爸玩到三十好幾才回來接管家業，我可不準你重蹈覆轍。”
    “是是，我都聽奶奶您的。”豐和笑著附和。
    “你啊，就是嘴上說著好聽……”
    許歡聽著他們祖孫兩的對話——這才是真正的親人，他現在顯得有點多餘了。
    豐老太太“教訓”完了孫子，轉頭問許歡：“小歡，我幫你安排的那個房子怎麼樣？”
    許歡一頓，才點頭：“房子很好，謝謝豐奶奶。”事實上，他連那個房子的影子都沒見到，因為他根本沒搬進去。
    “那就好。那個房子離我這裏也近，你以後可要經常過來。”
    “……嗯好。”
    豐和沒有錯過許歡剛才一瞬間異常的反應，他扶了扶眼鏡，心裏有了計較。於是在共進晚餐以後，許歡要離開的時候，他主動提出送許歡回去。
    許歡有些驚訝，但是也不好拒絕豐和這個很合理的提議。
    已經考了駕照的豐和當然也早已經有了自己的座駕，豐少爺親自駕車送他回家，許歡心想：這是要做戲做全套的意思？或者僅僅是孝順孫子借自己討好老人家？
    車上，豐和隨口問道：“許歡，像你這樣高二下半學期轉學很少見，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許歡愣了下，才回答：“就是因為和我原來的同學相處不好，我才想要換個環境的。”事實當然不是像他說得這麼輕描淡寫，要更加殘酷，他差點賠上一條命——“子午”建議他離開M市，他才轉學到了K市。
    “原來如此。”豐和對於許歡的話似乎並沒有懷疑：“看不出來，許歡你是那種會和同學起矛盾的人。”
    “……”你看不出來的地方可太多了。
    很快，就到了地方。
    許歡和豐和道別，然後裝模作樣地拿出鑰匙開門進去——而在透過窗簾看到豐和的車開走以後，他才從那個房子裏出來，背著包慢慢晃到了公交站台。
    他沒有發現，在他看著站牌信息的時候，那輛悄悄停在街角的車裏，一雙探究的眼睛正注視著他。
    ‘突然發現了，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