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4.回家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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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舊不堪的老小區,大門口幾平方米的小房間被一塊拚接起來的木板隔成了兩間,外間一個老大爺戴著老花鏡,守著一台笨重的老式彩色電視機,津津有味的看著電視劇,裏間放著一張窄窄的高低床堆滿了雜物。
    “大爺,請問9棟怎麼走?”莊靜閑順著陸琸旭幫他查到的地址找了過來,從低矮的窗口伸了個頭進去問。
    門衛大爺往旁邊一指,眼睛都沒挪開電視機一寸。
    凹凸不平的水泥路兩邊雜亂的塞滿了胡亂停放的汽車,致使水泥路變成了一條窄窄的甬道,一盞大大的路燈被綁在電線杆上,一路延伸進了樹冠裏。閃爍的昏黃燈光從縱橫交錯的電線和樹枝間射下來,投下忽明忽暗的鬼影。
    夜來香濃鬱的香氣跟了一路,莊靜閑七拐八繞終於駐足在一棟牆壁開裂的舊樓下麵,看不清顏色的牆體有薄薄的牆皮剝落下來,隻剩一點皮扯著粘在牆上搖搖欲墜。
    漆黑的樓道響起鞋跟踩在階梯上的細碎聲音,自動感應的燈泡像幽冥般閃亮了起來,昏暗的光線下是水泥台階,一側是鏽蝕的鐵欄杆,上麵破損的黑色塑料扶手被一截鐵絲敷衍的綁在欄杆上。樓道裏到處堆滿了雜物和垃圾,發出潮濕難聞的腐敗味還有養狗的悶騷味。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拍打在金屬門上,樓道裏的燈為難的明明滅滅。門上貼滿了各類小廣告,門縫裏還插著廣告宣傳單沒有取下。
    門裏的人躺在冰涼堅硬的水泥地上,幻聽著那一聲聲拍門聲久久不肯離去,他已經把自己這幅破敗的皮囊丟棄了,有誰還會來這汙濁不堪的垃圾堆裏把自己撿回去不成。除了拍門聲,他還聽見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喚著他的名字。
    淩垚直直的平躺在地上,死死的盯著天花板,仿佛天花板上的細微裂縫會長成一個大缺口,裏麵有個黑乎乎的漩渦把自己吸進去。
    “莊靜閑……”
    他呢喃著,明明剛給自己注射了一針,早就該飄飄欲仙忘卻塵世了,怎麼莊靜閑這三個字還是如鬼咒般陰魂不散的纏繞著自己。
    他麻痹的數著:“499,498,497,496…………”
    “淩垚,我知道你在裏麵,快開門!”
    “淩垚,開門,我是莊靜閑!”
    裏麵分明有人,燈也亮著,就是不應,莊靜閑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擔心淩垚會出事就越拍越著急,仿佛要把門框都卸下來,可那破舊的有些鏽蝕的鐵門卻穩如磐石。
    陸續有鄰居被那經久不息的叫門聲鬧得潑煩了:“嚷什麼嚷?這燈一直晃啊晃,電費不要錢啊!”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看著莊靜閑一身冷峻的氣場,隻能在自家門口叫囂,不敢衝上前去理論。
    身後的女人可能是他的妻子,探頭探腦的說:“裏麵那人該不是死了吧,我看他瘦得隻剩一具骨頭架子,那臉慘白慘白的,像個鬼似的。”
    一會兒,對麵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輕輕的推開門,趴在門縫後麵小心翼翼的對莊靜閑說:“那人晚上跟我一起上的樓,我聽見他跟另外一個男孩子大吵了一架還摔了東西,該不是出什麼事了吧?要不你去樓上找房東大姐吧,她那有鑰匙。”
    莊靜閑聽聞連忙跑上樓去敲了門,沒多久一個滿臉不悅胸大腰肥的中年女人,嘴裏不耐煩的叨叨著:“趕緊把人帶走!別死我屋裏。”
    胖女人拿著鑰匙開了淩垚的門,轉身又登登登上樓去了。
    莊靜閑推開門一股難聞的黴味和刺鼻的燒炭味彌漫開來,地上披散著頭發的人艱難的縮到牆角,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無神的看著從門口踏進來的人影,嘴裏念叨著:“45,44,43……”
    他一走進去就看見門窗緊閉著,屋子中央放著一個生鏽的炭盆,他沒來得及管牆角的人就先開了窗戶,接著又出門把炭盆扔了出去,扔掉炭盆才又返回了屋子裏。
    淩垚蜷縮在角落裏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進了門又走了,一會兒居然又折回來了,正往自己這邊走來。
    來人很高大,走了兩步頭頂都撞到了那盞用一根細細的電線吊著的昏暗的電燈,燈泡在半空晃蕩著,照得牆上黑色的人影一會兒拉長一會兒縮小,像憧憧的鬼影。
    高大的人影矗立在水泥地上,頭頂微弱的黃熾燈光在他臉上投下一個昏暗的陰影,像個戴著麵具的巨人。
    巨人來到他跟前蹲下了身,焦急的問:“你怎麼了?怎麼搞成這幅樣子?”
    莊靜閑看著淩垚此刻的樣子心疼不已,眼前的淩垚比從前更瘦了,好像憑空縮小了一圈,一頭灰黑色的頭發雜亂黏膩,像沒泡開的發菜,整個人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眼神渙散卻又充滿驚恐,宛如一張薄薄的黑白舊照片。
    “你是誰……”淩垚隻看見那個看不清臉的巨人嘴巴一張一合。這幅樣子?哪幅樣子?肮髒醜陋、頹廢墮落?他本來就該是這幅樣子,順從得像灘爛泥一樣的活著,躲在暗無天日的旮旯裏,苟且的偷生。
    角落裏瑟瑟發抖的人眼眶深陷,在寒冷的冬夜裏隻穿了一薄衫,單薄的身子愈發的瘦弱如柴了,蜷縮的脊梁防禦地往退無可退的牆壁裏縮,恨不得把自己嵌進那水泥磚頭裏。往日那雙清冷的眸子像熄滅的燈火,無法聚焦地穿過莊靜閑,迷茫的飄蕩在他身後。
    屋子裏有散落的針頭,薑黃色的粗皮繩還鬆散的掛在那隻裸露的胳膊上,胳膊上一團烏青戳滿了密密匝匝的針眼。
    莊靜閑看著眼前的景象,難過的皺起了眉頭拍著淩垚的臉:“淩垚醒醒,是我,我是莊靜閑,你看看我。”
    “莊靜閑……”淩垚跟著那個聲音重複著那個名字,無力的笑笑:“他們說那個人是我的幻覺。”
    說完嘴裏又碎碎念:“35,34,32……”
    他數得很慢,莊靜閑默默地聽他一直數,直到數到1,淩垚才又說話了:“他不是說我數五百個數,他就會出現的嗎?”
    原來他一直在等自己出現,莊靜閑的心髒像被電擊了般,疼得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溢滿了眼眶,他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來。他紅著眼說:“我來了,隻是我遲到了,對不起……”
    巨人的臉湊的那麼近,他還是看不清他的臉,他眼裏浮著一層薄薄的靄,怎麼都看不真切,也聽不見他究竟說的什麼。隻知道巨人的懷抱又暖又大,他被緊緊的用力地擁著,隻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掰斷揉散架了,疼得他喘不過氣。
    莊靜閑愛憐地撫著淩垚瘦弱凸起的背脊,把臉藏進他被長發覆蓋的脖頸裏:“我帶你回家,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守著你護著你,不會再讓人傷害你。不怕了,我們回家。”
    莊靜閑剛一鬆手,淩垚又向後退縮著抵在牆角,黯淡的眼神刺穿莊靜閑的臉留在空氣裏,忽地咧開了嘴淒愴地笑起來。那笑聲孤獨的走在漫天狂沙的戈壁裏,荒涼、寂寥……
    回家?
    回家……
    沉悶的一聲“叮咚!”
    手機的短信提示音,將莊靜閑的情緒從淩垚的笑中拉回來。他從那個海綿洞裏將那隻手機掏了出來,上麵說:“是不是我開演唱會了你就會和我在一起?為了你我會努力的,你一定要等我,放心,我會很努力不會讓你等太久。”
    莊靜閑冷笑了一下,無情地將那隻手機扔回了那個薑黃色的洞裏,抱起屋裏的人就往外走。
    淩垚被莊靜閑橫抱起來帶離了那個醃臢逼仄的地方,渾渾噩噩地扔進了莊靜閑的車裏。
    車速飛快,能聽見油門轟隆的低吼聲,莊靜閑看著後座昏睡的人,掏出電話就歇斯底裏的對著電話吼:“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阿正,怎麼了?”陸琸旭被莊靜閑突如其來的嘶吼感到詫異。
    “你們對淩垚做了什麼!你們有什麼不能自己去查嗎,是刑訊逼供了吧?”他總覺得淩垚不是自甘墮落的人,肯定是在調查期間遭受了什麼非人的虐待,就像當初他被關在看守所那樣。
    “你瞎說什麼?”陸琸旭被質問得有些頭疼,“我們沒有為難他,有人在他家藏毒,還是我把監控視頻保存下來的證據給他們的。而且,要不是因為有你的關係,你以為淩垚能出來嗎?”
    “你什麼意思?”
    “他吸毒!要不是因為看在你的麵子上,他會被送去強行戒毒的。”路琸旭查看監控視頻時,他們兩人抱在一起窩在沙發上親密的那些鏡頭,他都看見了。
    他語重心長的勸莊靜閑:“不要管他了,那是個癮君子,還是個為了錢出賣自己的人,能真心對你?”
    “不要你管!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嗬嗬”陸琸旭隻覺得一片好心喂了狗:“我看你真是昏了頭!”
    莊靜閑憤憤地掛掉了電話,又朝後座看了看,加重了油門,披著星光往淩垚曾經心心念念向往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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