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莊靜閑還在京州的銀行工作，姚致遠告訴他，他發現近來幾起兒童死亡案件，懷疑是注射了青山製藥生產的假疫苗，姚致遠向局裏報告，報告被時任副局長的穆建軍攔下來了，說此事非同小可，彼時的青山集團是町蘭市的龍頭企業，還是調查清楚拿到實質證據了再做處理。
    可是卻被孟嚴青查到更大的事，青山製藥用活人做未經批準的藥物臨床實驗。
    姚致遠出事那天與莊靜閑通過電話，跟他說自己要去井梁市參加陸琸旭的婚禮，穆建軍也會去，婚禮結束後會把證據一並交給穆建軍。可回來的時候，卻在高速上出了車禍，酒駕追尾了大貨車，當場死亡。穆建軍卻對青山製藥的事顯得毫不知情。
    姚致遠的死因蓋棺定論了，酒駕意外。莊靜閑從京州趕回來，忙完姚致遠的葬禮開始了上訪，卻被警方以尋釁滋事妨礙公務逮捕了。拘留了一個多月，陸琸旭把他撈出來了，莊靜閑成了一個有案底的人，京州的工作也泡湯了，那個即將跟他結婚的女人也選擇了更好的未來，與他分道揚鑣。
    黑J找上了他，給他換了一個新身份，條件是做他的線人幫助他破案，同時他也可以幫他查出穆建軍是不是與青山勾結害死姚致遠的黑警。
    陸琸旭不安的轉動著無名指上銀白色的戒指：“阿正，我也不相信師父的死是意外，放心吧，我會查出真相的。”對於姚致遠的死，陸琸旭一直心懷愧疚，要不是為了參加自己的婚禮，師父也不至於慘死，“阿正，對不起。”
    “嗬，說什麼呢，那事不怪你，你不要一直耿耿於懷。”事情過去這麼久，他隻想找出真相，姚致遠出事後，陸琸旭還幫了莊靜閑許多，莊靜閑對他心存感激，從未怨過他。
    莊靜閑看著陸琸旭不停轉動著戒指，問道：“嫂子和孩子都挺好的吧？”
    陸琸旭低頭看看戒指無奈的笑笑：“離了。孩子跟著他媽回井梁了，都挺好。”
    莊靜閑有些吃驚：“怎麼離了？嫂子那麼好的女人，又漂亮又能幹。”
    “沒辦法，我現在做的事太危險了，指不定哪天仇家就尋上門了，我得保全他們。”陸琸旭抬頭看莊靜閑時眼底全是霧氣。
    陸琸旭喝了一口水，趕緊轉移了話題：“你小子什麼時候結婚啊，這老大不小了。”
    莊靜閑低下頭笑笑：“還沒女朋友呢。”
    貌似之前的話題太沉重，壓得兩人都沒什麼胃口，幾個菜都還是滿的，沒怎麼吃過，話題一轉就再沒繞回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莊靜閑突然想起了什麼，在桌子下給孟嚴青發了個信息，問他：車牌查到了嗎？趕緊打個電話問問。
    陸琸旭的電話響了，他尷尬的看看莊靜閑，走的老遠去一旁神神秘秘地講電話去了。
    陸琸旭回來說局裏來電話了，要回去加班了，正好飯也吃的差不多了。
    莊靜閑結了帳說：“要我送你嗎？”
    陸琸旭拍拍莊靜閑的肩膀：“不用，我開車來的。下回空了，師哥請你喝酒。”
    莊靜閑看著陸琸旭上了輛黑色的越野車揚長而去了，心裏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樣的，隻覺得陸琸旭給他的感覺變了。他暗笑自己太多疑了，也許僅僅是太久沒見感情生疏了。
    陸琸旭走後，莊靜閑才想起說好要接上淩垚一起回去的，就給淩垚打電話問他回去了嗎。淩垚也剛吃了飯，正抱著莊靜閑給他夾的小公仔滿大街遊蕩呢。
    他們約好碰麵的地點，莊靜閑把車停到路邊，遠遠看著淩垚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手裏捏個黃黃的公仔。
    煙草點燃，尼古丁的味道彌散開來，莊靜閑打開車窗，將夾著香煙的胳膊搭上去，手指在窗框上彈跳了幾下，煙灰也隨之抖落。
    從前的他不抽煙，活得健康向上。從看守所出來，陸琸旭遞給了他第一支煙，他嗆著嗓子抽了兩口，從此再也沒戒掉。
    七年前的事故毀了他的一切，在看守所的日子也粉碎了他當時二十幾年堆積起來的驕傲。有人想讓他知難而退，他卻遇到了黑J，明的不行，他就在暗處迂回的尋找真相，將自己所有的枝蔓都收起來，隱於黑暗中。
    當他在金橋公寓，遇到淩垚，他知道，他離真相，不遠了。
    煙灰燃盡，有些燙手，莊靜閑才掛擋前行，緩緩地將車停下來，對街邊捧著娃娃的淩垚說：“上車，回家了。”
    淩垚步履輕快，坐上車對著小黃人說：“走咯，回家啦。”
    莊靜閑滿眼的笑意，側過身一手搭在副駕駛的靠背上身子歪斜著湊近淩垚，淩垚抓著小黃人的手指使勁往裏陷，快要把小黃人捏變形了，莊靜閑的臉近到幾乎快貼上去的時候，淩垚緊張的不由得閉上了眼。
    莊靜閑右手扶著椅子，伸出左手拉出副駕駛的安全帶扯了扯，插到安全扣裏鎖死了：“請帶小孩兒的乘客係上安全帶。”
    又會錯意了！淩垚臉頰緋紅，糗得差點把小黃人掐死。
    幕色一點點疊加，莊靜閑一路都用一隻手支在車窗，手指在嘴巴附近撐著，看起來心事重重。
    “你在想什麼？”淩垚觀察了很久忍不住問。
    莊靜閑不看他，盯著前方路麵：“我有在追你的新作，畫的還順利嗎，能劇透一下下期更新的內容嗎？”
    “……”淩垚本來想繼續更高山淩與景弦甜膩的日常，奈何編輯不肯，說偏離了故事主向，本來作品最先定義的就是詭異血腥暴虐的風格，故事的戀愛主線最好定為虐向。淩垚突然犯難了：“不好說，好多畫好的情節要改，還沒想好呢。”
    “那個……”莊靜閑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猶豫著沒說出來。
    “怎麼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莊靜閑猶猶豫豫終於還是說出口：“我看網上有人說《菌》是根據作者的親身經曆改編的……”
    淩垚沒想到莊靜閑會突然說出這個問題，低著頭看著手裏的小黃人，沉默了。
    看來是真的了。
    莊靜閑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還是被證實了，他不知道是該對淩垚報以同情，還是該揭開那層血淋淋的傷疤，看清埋藏在裏麵的真相。
    即使網上說的那些流言蜚語是真的，他對淩垚的過去也完全不好奇，隻是，要揭開真相，有些事就必須做，這就是一個開端。
    莊靜閑說完那句話，似乎是在等待淩垚給他一個確切的答複，又或者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越過去。
    車廂裏的空氣仿佛都凝結起來，靜止的沉默了。
    入秋的梧桐樹樹葉還是綠色的，樹幹粗壯扭曲，軀幹是斑駁的白色，巋然的站在街道兩邊，像一個個身形佝僂的老者。夜晚城市的霓虹燈愈發的釅麗閃耀，璀璨斑斕的燈光印在擋風玻璃上，讓人有一種在時光隧道裏穿梭的恍惚感。
    時間仿佛靜止了，車廂內沒有一絲聲音，沒開窗戶的車連一絲風都爬不進來，也聽不見呼吸聲，仿佛是一輛無人駕駛的時光機出沒在昏黃的夜色中。
    時間靜止了很久突然被打破了：“是。”
    淩垚抬頭看著前方，好像之前緘默的時間一直是在做著艱難的心理建設：“都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除了那個警察。”淩垚笑了笑：“其實根本沒有人搭救他，是暴戾的飼主玩膩了把他像丟垃圾一樣丟掉了。”
    “警察是真的。”莊靜閑說。
    其實他心底早就有答案，隻是他沒想到淩垚會承認，倒是讓他有些吃驚。
    淩垚不解：“你說什麼？”
    “你畫的不是我嗎？”莊靜閑頓了頓說：“我……其實是一名臥底在青山集團做經濟犯罪調查的警察。”
    淩垚驚訝的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他不知道莊靜閑為何要跟他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