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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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塗家的府邸十分不好找,四年前的琉璃宴他們去過一次,是在水中的一個島上,除非有本門弟子帶路,不然很可能被大霧迷失了方向。
    那種情況就糟糕了,隻能等著在水上漂著等死。
    鍾禮華寫了三封禮數周全的拜帖說要去拜訪,都石沉大海。
    在海邊的客棧滯留兩天後,鍾扶風已經不顧身上有傷跟著過來了,他拿著拜帖幹幹脆脆隻寫了一句。
    塗三公子正在我府上。
    塗家立刻回信了。
    一艘大船靠岸停泊,鍾扶風看著對方衣著配飾,正是塗家弟子。
    對方在確認了鍾子淵幾人身份後,恭敬地道,“請各位隨我來。”
    幾人依次上了船。
    大船駛向深海,鍾子淵開始惴惴不安。
    海上鹹濕的風浸入到鍾子淵衣領,他立刻鑽進船艙,濕濕黏黏的感覺讓他難受。
    池行潛坐在他身邊,寬闊肩背擋住偶爾顛簸騰起的浪花,看著鍾子淵在他麵前將自己身子縮成很小的一團。
    好在這一段水路不算很長,半天時間他們就抵達了海島。
    上岸後,塗家弟子禮貌指引他們往前走,此時幾人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
    四年前的琉璃宴,他們登上島嶼後,立刻就被漫天珍貴奇異的植物吸引,兔子和肥碩的鬆鼠偶爾還會停在他們的腳邊。
    但現在這個島一片荒蕪,根本無法與從前相提並論。
    塗家府邸很快就到了。
    金色的外觀包裹不住滿室荒涼,府上太空曠了。
    走兩步甚至能聽到回聲。
    府邸正廳中間坐著一個人。
    正是家主塗賀涯。
    他早早地等在那裏,神色陰鬱。
    待鍾子淵等人走得近了些後,他歎息著開口道:“塗均鄰,現在如何了?”
    鍾禮華施了一禮,謹慎道:“令公子,不太好。”
    塗賀涯抬頭看了看鍾禮華,身體後傾靠上軟墊,像是渾身沒了力氣。
    鍾禮華說了自己此行來的目的。
    “你們要找的人,不在此處。”塗賀涯閉著眼聽完,簡短地說道。
    鍾扶風道:“塗老前輩,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塗三公子……”
    從他們踏上島嶼起就滿腹疑問,鍾扶風實在沒憋住,也顧不上失禮不失禮了。
    塗賀涯睜開眼,滿目的疲憊血絲。
    塗家大公子塗晚昭從內堂走了過來,與鍾禮華等人行了一禮後,慢慢道來。
    從一個月前開始,塗府上的門生開始一個一個的消失。
    沒有一點征兆的,也尋不到任何蹤跡。
    然而活人怎可能憑空消失?
    後來,終於尋到了原因。
    講到這裏,塗大公子歎著氣,仿佛無法繼續說下去。
    他沉默了很久,開口道:“是均鄰。”
    塗均鄰敲暈了塗家家族裏的門生,將他們擄走,無聲無息,沒有血跡,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但有幾個小輩親眼見到他動手了。
    那時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殘忍的微笑。
    很詭異。
    塗家所有人到現在也不明白塗鈞鄰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將人悄無聲息的帶離這裏。
    像是有很大的容器,把親族一個個吸走。
    這麼長的時間以來,塗家無法向外人道,如果消息傳了出去,必定會有很多人找上門來,將塗家百年基業撕碎。
    這一次,塗鈞鄰在鍾家動手,門生上門興師問罪,塗賀涯清楚,躲不過了。
    鍾禮華幾人聽得有些楞怔。
    鍾子淵立刻傳音給了家主。
    另一邊,鍾智文知悉情形後,立即尋來鍾楚則以及鍾家年長的幾位主事商議。
    他們不可能私自處置了塗家二公子,這不合規矩。
    自己的門生自有自己的家族教訓,其他人不好插手。
    然而聽到了塗家現如今的情況,怕是放人回去無異於放虎歸山。
    當務之急是要尋找到消失的人。
    鍾家並不苛待塗家三公子,隻是手上結了枷印,暫時無需進食、飲水,也無法逃跑。
    當日暮色四合時,塗賀涯率親族到達了鍾府。
    塗賀涯見到廂房裏正在打坐的途均鄰,他雙眼緊閉。
    這樣看著,依然是玉樹臨風的模樣。
    見到有人來,那雙眼睜開一條縫,眼角眉梢再沒有塗家三公子的英氣淩厲。
    眼尾帶著弧度,月牙一般彎彎的,透著詭異。
    “是爹呀”,他笑著說。
    塗家家主默然無語。
    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塗賀涯問道:“他們在哪裏?是死是活?”
    塗三公子斜睨著他,嘴角咧開幾乎是要笑出聲來,“他們去了一個很溫暖的地方,爹不必找了。”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補了一句,“等再過幾天,就永遠不必找了。”
    鍾子淵骨節捏得發白。
    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紛繁複雜,蛛網一般纏繞在一起。
    所有看似針對他的,或者不針對他的,一件件接著來,毫無喘息之時。
    仿佛一點點平靜的背後立刻就要接著一個大動作弄得他們措手不及。
    他想起州閔非死之前將家人當做物件一樣的神情,那麼,塗均鄰呢。
    他又將親族當成了什麼?
    “塗三公子。”鍾子淵音質很冰,猛然出聲讓眼前的人楞了下。
    他緩緩道,“他們,到底是死是活?”
    塗均鄰定定看向他,輕描淡寫的一句,算作回答。
    “有的人,拿命活著也是浪費,那不如借給別人用。”
    話畢,塗賀涯抬手就想朝他麵門狠劈下去。
    鍾子淵適時攔住。
    一絲悲憫爬上塗賀涯疲憊蒼老的臉。
    他從不曾覺得如此挫敗。
    塗晚昭感到震驚,他的弟弟,風流倜儻,和善可親,怎會變得如此冷酷?
    “到底為什麼……”
    曉是塗晚昭講話的神情令塗均鄰十分不快,他悠悠將臉轉向他。
    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這些人,現在是齊齊整整在自己麵前做戲是麼。
    如今在仙門世家聲名遠揚的塗三公子,在這群親族眼裏,隻是一個混不吝。
    他不是天資聰穎之人。
    這是他的父親親口告訴他的。
    那時他才幾歲呢?
    在他兩位兄長成長為少年時,他還是一個手心軟軟的嫩娃娃。
    五歲那年,兄長們哄著他去海裏撈魚,差點淹死。
    他們總能變著戲法地欺負他。
    他有時會想,父親真是奇怪啊,為何從未問過他身上的傷口是如何來的呢。
    當他感染風寒渾身滾燙到驚厥,迷迷糊糊張開臂膀想要父親的擁抱,卻什麼都沒有。
    然後六歲那年,父親失望搖頭歎息道,“天資愚笨,絕非可造之材。”
    他聽得懂。
    他聽得懂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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