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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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禮華下巴一揚示意鍾扶風開門,所有人都手執兵器屏息凝神。
    門猛然一開,麵前的場景如一把鐵錘砸向眾人的胸腔。
    全村的人,不對,死屍,都站了起來。
    他們朝著一個方向慢慢聚攏,仿佛那裏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們。
    鍾岩快速衝出草屋,禦劍飛了起來,眼眶不由得一熱。
    秦慕勻此時就在死屍的中心,眾多走屍朝他揮舞雙手,風吹過破窗棱似的喉嚨沙啞低叫。
    站在中間的人怔愣著,口鼻處溢出鮮血。
    秦慕勻看到了朝他飛過來的鍾岩,此時的他形容灰敗,在鄰村躲了幾天不敢見人,突然見到鍾岩,反應過來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
    “退後!”鍾岩大喝一聲,將劍尖指向聚攏過來的死屍,一手把秦慕勻護在身後。
    秦慕勻身體僵硬,嘴唇顫抖著說道:“快走……”
    快走。
    秦慕勻焦急得雙眼通紅,清秀的麵容透出死一般的蒼白。
    “岩哥……快走啊……”
    話音剛落,鍾岩就感覺到腹部被一劍貫穿,猝不及防。
    與此同時,秦慕勻覺得五髒俱裂。
    他絕望地扔下劍,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飛身逃走。
    鍾岩悶聲倒在了地上。
    此時鍾禮華趕到,冷靜道:“我去追,子淵善後。”
    鍾岩傷勢十分嚴重,而周圍的死屍急需度化。
    這都是些未變成惡靈的普通村民,無法收走帶到祭靈閣消滅,隻能就地埋葬安撫。
    所有人開始動用靈力,讓死屍安魂。
    剛才還吱哇亂叫的屍群漸漸安靜下來了,麵容安詳地像是已經入夢,他們最終被安葬在了村口,打上了鎮魂碑。
    做好這些之後,早已過了子時,鍾岩傷勢太重,悠悠轉醒後卻不肯回鍾府。
    鍾扶風隻好勉力為其輸送靈力,傷口的血暫時止住。
    鍾禮華是在寅時回來的,素色的衣袂上全是暗黑色血塊,腳邊倒著昏迷的秦慕勻。
    鍾岩見到秦慕勻無聲無息地躺著,想要強撐著上前去查看。
    鍾扶風覺得頭痛,立刻阻攔道,“他現在神誌不清,你不要再去送死了。”
    鍾岩當做沒聽見似的,仍要起身。
    “你別動,我來。”鍾禮華將秦慕勻抱在他的麵前,“我並未出手,他自己暈了過去。想是……體力不支了。”
    換句話說,這還是個活人。
    鍾禮華找來繩索,準備將秦慕勻捆起來,鍾岩立刻製止。
    鍾禮華歎了口氣,他了解鍾岩的脾性,鐵板訂釘的態度,執拗到幾乎不近人情,也就不再說什麼,走到一旁去了。
    鍾岩抬手撫了下秦慕勻的頭發,心像被拽住了,窒到悶痛。
    這個人,太讓他心疼。
    秦家家貧,秦慕勻知道自己得爭氣,小小的身形倔強起來有時候連鍾岩都招架不住,這一次也是憑本事進了鍾府。離開鍾府的那天,他急匆匆跑來找他,說自己的母親跟鄰村的人起了爭執,被打傷了,他得回去看看。
    鍾岩立刻應允。
    若早知那一去會是這般情景,他又怎會讓他一人獨自下山?
    他背靠牆壁,一直睜著眼睛紛亂得無法休息。
    幾人就這麼混沌著休息了幾個時辰,天色完全亮開後,秦慕勻轉醒。
    他睜開眼複雜地看著周圍的人,眼睛立刻閉上,心裏一片灰敗的寧靜。
    “殺了我吧。”
    鍾扶風沉不住氣,立刻問他到底發生了何事。
    秦慕勻閉著眼睛,眼淚從旁邊滑落。
    他怎麼說得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呢?
    那天下山後,他回了家,看到娘親病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他即便心痛生氣,也隻是找欺負他娘親的人理論,絕無傷人之意。
    即便跟那家人爭吵他都未動手,然後,不知道怎麼的,他突然得失去了意識。
    等他清醒的時候,發現全村的人都死了。
    照顧他的鄰居,幫過接濟過他們的農婦,所有人,都慘死了。
    而他的身上、手上,臉上,滿是鮮血。
    更戳痛他的是,他的娘親,也死了。
    他痛苦到完全不敢埋葬那些屍體,隻草草葬了娘親,然後躲了起來。
    躲起來捆綁自己,甚至嚐試自行了斷。
    但是就在他準備自戕的時候,他的意識就再次失去,然後,殺了更多的人。
    就在那次,被人看見了。
    這就是他所記得的全部。
    秦慕勻是跪在鍾岩麵前說的。
    說完後,他不敢抬頭看鍾岩的臉,隻重複到,“岩哥,殺了我吧。”
    自始至終,鍾岩臉色蒼白,未置一詞。
    最後,他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說道:“走,我們回鍾府。”
    鍾岩明白帶他回去麵對的是什麼,他亦準備好了。
    無論是什麼,他都會跟他一起麵對。
    鍾府裏,議事堂顯得空曠,莊重又肅穆。
    鍾智文聽完鍾禮華的講述,半天未做聲。
    此時,即便要處置,也先得畫陣給他清除魔障。
    但這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在秦慕勻的體內並沒有實體的邪祟,家主額頭沁出了汗,大陣中央的秦慕勻更是疼痛難忍。
    他覺得五髒六腑像是被一刀一刀切開,每一根筋骨都交錯痙攣,最終,還是發了狂。
    眾人這才看清,發狂後的秦慕勻隻朝著鍾子淵攻擊,他目標明確,下手狠辣,且臉色青白得可怕,身體利落招式銳利,那雙手仿佛化成了利劍。
    但這種種並不像被邪祟附體。
    這本身就不應再是人類!
    鍾岩飛身帶傷製止,秦慕勻一揮手,再次擊中鍾岩腹部,他的傷口再度撕裂。
    鍾子淵上前阻擋,秦慕勻打落他的佩劍,左手擦過池行潛的脖頸,差點就隔斷了脈。
    發出這強弩之末的一擊後,秦慕勻終於倒地。
    人又清醒了過來。
    他掙紮著看了看周圍,眾人警戒的眼神提醒他剛才發生了什麼,他搜索到了鍾岩的身影,顫抖著叫了聲岩哥。
    見鍾岩腹部血流如注,他終於放聲大哭。
    “岩哥,我到底,變成了什麼。”
    鍾府留不得他了。
    這在秦慕勻剛才清醒的那一刻就明白了。
    池行潛前去看了看受的傷勢,隻是手臂擦破了一點,並無大礙,便舒了口氣。
    秦慕勻膝行至鍾岩麵前,“岩哥,是我對不對,是我又打傷了你。”
    他雙眼空洞得仿佛不會再流淚,“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所以無法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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