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子期賭氣把糕點吃了七七八八，午飯都吃不下，晚飯吃完覺得疲乏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就沒胃口吃不下東西了，真被鄭伯陽說著了，積食，拉肚子還打臭嗝，就算屋裏點著心字香也要被自己熏死了。
    在軍醫處的營帳內，柳大夫給他施了針，讓女仆熬些山楂水給他開胃消食。
    月牙領了方子，滿臉討好的堆笑：“柳伯伯，聽說您要收弟子。”
    柳軍醫給堯子期紮著針，目不斜視道：“怎的，你有人要舉薦？”
    小姑娘嘿嘿笑道：“不舉薦，自薦成不？”
    堯子期看一眼這個皮膚有些黑的小姑娘，前幾日讓自己教她習字，現在又想學醫，很上進，不禁對她刮目相看：“你想學醫？”
    “是啊公子，技多不壓身嘛。”又轉頭求柳軍醫，“柳伯伯，您就收下小女吧，連公子都誇小女又聰明悟性又高。”
    堯子期抿嘴不語，誰誇過她聰明悟性又高了？不過是她握筆的姿勢過了幾日又得要領，這才誇過她一句“不錯，有進步”。
    “可認識藥材、會識字、能寫出老夫口述的藥方？”柳軍醫一語就把丫頭興致勃勃的勁頭打壓得偃旗息鼓。
    “在學了……”月牙嘴噘得老高。
    柳軍醫笑嗬嗬地把針從堯子期身上拔下：“年輕人別整天窩在房裏，多走動，吃了又不動才容易積食的，讓首領多帶你出去溜達溜達。”
    老軍醫的嘮叨，讓堯子期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他頷首道：“多謝先生。”
    這個首領夫人還真是一點架子都沒有，謙和有禮，柳軍醫甚是欣慰，一定要等項元甲巡視完練兵場回來交待他陪夫人出去走走。
    堯子期說：“讓月牙陪我去吧。”
    如果能上街，也比整天待在屋裏強。
    月牙蕙質蘭心，轉眼又把柳軍醫拒絕自己的事忘得一幹二淨，笑嘻嘻地道：“奴就不去湊熱鬧啦，公子還是跟首領一起去吧。”
    堯子期身上的衣裳穿著挺合身的，直誇月牙心細，單單看就知道他穿什麼尺碼，想著這次出街再置辦兩身，讓月牙陪他去。
    月牙笑得頗有深意：“哪是奴心細，是首領估得準。首領一摸…一目測就知道公子的尺碼了。”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月牙趕緊捂嘴，堯子期的臉刷地沉下來。
    摸……
    堯子期後槽牙咬得咯咯響，要不是柳軍醫還在，並且以一種老父親的眼神審視自己，自己現在就想掀桌子找那蠻憨子拚命。
    漠城街頭早市開了一個時辰了還人流如織，摩肩接踵。青磚鋪路，狹窄的街道兩旁滿是聚集的商販與行人討價還價，血淋淋的牲口當街宰了就割肉上秤。
    來往的人衣著樸素或華美，此刻都磨肩擦臉地混跡在人群中。不似京城的繁華，堯子期就覺得是街道太窄，車馬和行人搶道，才導致這種擁擠的繁華假象，可比不得京城的青石板路麵又寬又平順，四輛馬車可同時並進。
    馬車混進人流中嘶鳴，路邊的鐵匠鋪敲敲打打，小販挑著自家釀的醋走街串巷，邊走邊叫賣，老遠都能聞見一陣悠長的鮮酸味，新鮮出爐的蒸糕熱氣彌漫飄出誘人的發酵米香……
    “好熱鬧。”堯子期走在項元甲身旁被人群擠開。
    有馬車經過，項元甲一把將他拉回到自己身邊：“看路。”
    項元甲怕堯子期這樣在人潮中竄來竄去容易走丟，把他緊緊地拉在自己身側。
    “撒開，別想趁機占便宜。”堯子期扭扭手腕，這蠻憨子手勁兒可真大。
    京城貴公子細皮嫩肉的，手腕被人一捏就紅了一片。
    “我這不是怕你被車撞倒了嘛。”項元甲著實冤枉，自己壓根兒沒使勁兒，堯子期的手腕咋就紅了呢。
    堯子期打著臭嗝，糕點鋪子和酒樓看都不敢看，聞著味兒就想吐。
    走了一路，挨家挨戶地進商鋪挑選了好些東西，有衣裳有香薰和一些筆墨紙硯。
    二人出來沒坐馬車，一路逛一路走，項元甲扛著大包小包一點都不覺著累。他從前最煩逛街，好在所有采買都有下邊的人做，也很煩在這些擁擠的人潮中擠來擠去，可今日心情卻格外爽朗：“還別說，以前真沒覺得這漠城風光這麼好。”
    “哪好了？”堯子期滿是對漠城的不屑，“街道又窄又髒，路還不平，規劃又亂。這邊賣胭脂那邊就當街殺羊，好端端的姑娘拾掇得漂漂亮亮出門，濺一身血。不像京都……”
    京都哪哪都好，繁華熱鬧，又可以鬧中取靜。他閑時與三兩個好友泛舟湖上，從詩詞歌賦談到江山社稷。漠城，烏煙瘴氣髒兮兮的，軍營的漢子各個邋裏邋遢滿身臭汗。
    聽到堯子期說到京都又不說下去，知道他這是想家了。項元甲道：“你從前在家都有老傭人吧，他們待你如何？”
    “自然是好。”堯子期道。
    項元甲又問：“你是不是不喜歡待在軍營？其實我在城內有一處宅邸，府上也有老傭人，人好，還會做糕點。”
    “關我什麼事，我不喜歡軍營又怎樣。”堯子期想想又覺得不對，糾正道，“我不是不喜歡軍營，我是不喜歡漠城，不喜歡你。”
    “為什麼？”項元甲納了悶兒了，“你可知為夫是全漠城未婚女子爭相要嫁的如意郎君？”
    “嗬。”堯子期看了大胡子一眼，魁梧強健，貨物在懷裏抱著肩上扛著，像個相撲大力士，忍不住笑出來，“哈哈哈哈！就你？”
    這還是項元甲第一次見堯子期笑得這麼開心，賊好看了。他咽咽口水：“可不是嘛，不信你隨便逮個人問問。”
    “嘁！”堯子期不屑地翻個白眼，“這都是你的臣民，誰敢說他不仰慕你？人家不怕說了實話被砍頭啊？”
    “誒，我說你……”說得咋那麼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