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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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風十六年底,臘月,雪天,皇歿,舉國哀悼。
新皇乃皇帝次子,舉國哀痛半月,至來年元始,新皇登基,改國號秦,以秦風元年紀首。新皇於正月初一登基,舉國歡慶,大赦天下。
這一年,容相思已經十六歲了。顧長安還是毫無音信,聽顧子衿說他師傅帶他去遠方遊曆去了。容相思算算,二人已是快四年未見麵了。也不知他如今是不是還那般聒噪?初春的天黑的早,外頭也是昏昏沉沉的,容相思坐在爐火旁,不覺沉沉睡去。
新朝初立,最是好打壓的時候,北方韃子近些年總是在尋釁,還有西部的匈奴,也是囂張的很。隻是,雖想在多養些馬匹,準備好糧草再開戰的,卻也等不及了。
於是,新皇登基不過三日,便不得不,揮師北上。
顧長安幾年未歸,傍晚剛到家中便立馬像長輩問了安後便來了這處宅子,宅名竟叫容宅。顧長安自是知道,這宅子可是她那嫁妝買來的。聽聞她現在畫技驚人,那嫁妝錢怕是早都掙回來了。
顧長安好笑道,才不需要你那什麼嫁妝呢?這些年,隨著師傅四處漂泊,見著各種稀奇古怪,有奇人,感奇事,更驚歎於邊城的百姓過得實在不好,屢有敵人入侵,當真是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自然,也時常想起那無趣的女子,猜想著她是否還那般無趣?
顧長安入了宅子,走過廊子,穿過一座小園,打量著園中風景,一棵百年桂樹下仍擺著茶具,周圍有些花草,此時值春日,獨台階邊的水仙在開著。
看著這些物什,顧長安忍不住笑了。看來,她還是那般。
門口有婆子守著,見著來人竟忍不住抹了眼睛。原來這婆子是顧府出來伺候容姑娘的,也是見著顧長安長大的,好些年不見,竟忍不住感傷了起來。當年顧府的小小白衣少年,竟隱隱有氣勢淩人之姿。
婆子倒是個穩重的,忙收拾了心思,欲進屋通報,卻不料被顧長安攔下。隻輕聲道:“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喚你。”
上身為淺藍棉質夾襖,下著白底藍蓮的裙子,一頭青絲軟軟留瀉在榻邊。女子手裏還握著暖爐,旁邊爐火燒得正旺,她沉沉睡著,許是炭火燒得旺,女子臉頰微紅。
幾年未見,她竟出落得這般好看?
顧長安說不出心裏是何感覺,隻是漸漸靠近榻上的女子。
也不知她是夢到誰了?額間竟有淡淡笑意。顧長安似乎有那麼些惶恐,幾年未見。她不會不認得自己了吧。她還會嫌自己聒噪嗎?年歲漸長,他也不是那毛頭小子了,前些日,師傅終於說了句似是好話的話:“總算有些人樣了!”
顧長安隻靠近一步,便未在近身。聽著榻上女子清淺的呼吸,她不知自己是害怕她被打斷好眠還是別的。總之,硬是愣愣的立在原地,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許多。
容相思忽的驚醒,一下子翻起身來。
顧長安忙走到榻邊,看女子滿眼驚恐,奇道剛剛不還在好眠嗎?
“怎麼了?做噩夢了?”
顧長安卻沒想到榻上女子看到自己後更是驚恐,眼中似隱隱有淚光閃爍。
“別怕,別怕,我在。”顧長安忍不住靠近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我是長安,別怕。”顧長安喃喃道。
果然,容相思放軟了身子。又好似突然想起什麼,不禁轉身抬眸,拍著他的手臂,示意身後的人鬆開自己。
劍眉星目,英姿勃勃,當年自己還嘲他身弱,如今看他這魁梧如風的樣子哪還有當年小小白衣少年的影子,隻這膚色到深了許多。
“相思。”顧長安見她看自己這般久,忍著窘迫,低聲喊道。
容相思被這聲音嚇住!當年稚嫩的童音,竟變得如此醇厚。
也不知怎的,容相思都沒挪開眼,她在想,羞煞死便羞煞死吧!隻是又忽想得夢中情景……。
容相思不常做夢,第一次記得的夢好像還是幼年魏叔死時的事。
“相思!”顧長安看著她眼中的笑意,不禁加重了些語氣,自顧牽著她的手到爐火旁。
“不是抱著手爐嗎?怎的手還這般冰涼。”顧長安情不自禁更是握緊了她的手。
女子屬陰,自來葵水後更甚。這手腳冰涼是輕的,若不好生調理,每至月事,便會疼痛難耐。容相思倒早都習慣了,覺得不打緊。
見他輕輕皺起的眉頭,女子本欲抽出的手便停止了動作。心頭滑過暖意。
二人坐下後,喚來婆子取了吃食來。
容相思不願他一人吃飯,便也偶爾動動筷子,陪著他吃。
吃完,婆子收拾好餐具。容相思又親自給他煮茶,炙餅、碾末、取火、煮茶、酌茶,手法精煉。這事是容相思平日裏做貫了的,隻今晚心境不同,連煮的茶似乎也格外清香。
煮好後,容相思親手將杯盞遞與他。
一樣的清茶,記憶中的味道,心中牽掛的姑娘親手所煮。顧長安不禁對心中的決定暗暗動搖。
容相思似乎察覺他有話要說,便靜靜望著他。
“相思,你及䈂時我本就該娶你的,隻是從前沒見著還好,如今見著了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便怎麼也忍不下心來了。”顧長安隻覺得對容相思虧欠,隻現在學了本事,國家危難,百姓們生活在日驚夜憂中,他便想,待戰事一畢,他便娶她。
容相思知道,他如今再不是那毛頭小子了,他果然長大了,成了個真正男子漢。
見他如今對她的樣子,容相思隻覺得他又還是那個他,是當年那個紅著臉說著:跟著我又不會讓你受苦的話的小小白衣少年。
隻要他對自己沒變,她又有何擔心的?
如此,容相思走至案邊,寫到:“你要做什麼便也去做吧,”
“相思,你不惱嗎?”顧長安是越發覺得對她虧欠,這些年來隨著師傅四處漂泊,錯過了她的生辰,她的及䈂禮,她成為當朝名畫家的過程……,每想至此,心甚痛。
“你放心去做大丈夫該做的事,我會等你的。”容相思未不由得想起剛才夢中的場景。微皺眉頭,隨即又對自己道,不過是夢而已。此刻,她不禁幻想著,待你沙場歸來,還長安以長安,那時,黃騰酒,紅酥手,再有十裏紅妝,百裏酒香,高頭大馬,紅柔輕紗,朱鹮碧翠,豈不美哉。
還是這蠅頭小楷,隻筆法愈發精致了。顧長安看著白紙上的那幾行字,竟覺得心中暖極了。
我會等你的。
“容相思。”顧長安起身,他知道天色已不早,兒時不懂,如今他需得為她考慮。此刻,他需走了。可,一想著如今戰況緊急,明日一早他便會隨軍隊走了。這一走,又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容相思聽他喊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抬眸。
隻是站著的人卻不言語,容相思不急,靜靜等他開口。
“相思。”顧長安看著眼前這般乖順的女子,見她盈盈一雙眼,不由得又輕輕喊了聲。
容相思見他隻深凝著自己,嘴角緊抿,也不說話,也不由得心中一暖。
卿看爾爾,爾看卿。目不相離,若膠之。
終於,“相思,我明日便走了,待我沙場歸來,必十裏紅妝的迎娶你,讓你做我一輩子的妻子!”顧長安忽然背過身去,走到門邊時忽然擲地有聲的說道。
顧長安說完便欲離開,他真怕多留一步,便更會動搖心中決定。
隻,身後腳步匆匆,忽的,一雙手圈主了自己。
顧長安隻覺心中發麻,身後的溫軟,還有暖暖的香氣,縈繞在他鼻尖。顧長安隻覺心中發熱,猛地轉過身子,大手摟住她的腰,緊緊的抱在懷裏。也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懷裏的人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顧長安忙放開懷裏的人,隻攥著她的手,見著她也不知是因為咳嗽變紅的臉還是害羞變紅的臉,顧長安隻覺有些心悸。
容相思對顧長安莞爾一笑,示意他先等一下。
“護身符?”顧長安見她小心的將之裝在一個小荷包裏,顧長安接過荷包,竟也是藍底白蓮的圖案,和她衣裳上的一樣呢。
顧長安見她眸中憂色,忍不住親了親她額角,輕聲道:“放心吧,待我歸來。”
夜中時,顧長安歸家中,稟父母,從軍之。父首,天明即起。兄長,母親欲送之,長安笑阻之。曰,沙場歸來便娶容家女,囑母多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