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我和媽媽在廚房裏包著新年餃子，爸爸和哥哥在客廳看春晚，嫂子在臥室陪兒子，一家人各司其職、其樂融融，卻也了然無趣。手裏包著餃子，思緒卻隨著這一折一折的餃子皮回到了小時候。在哥哥讀初中之前，我們都是在奶奶家過年，奶奶一共有三個兒子，每逢佳節，熱鬧非凡。大伯一家三口，大伯家的表妹和我同歲，小時候我們關係很好。我們一家四口，叔叔一家四口，加在一起十多口人，就連包餃子這樣機械重複的動作也被奶奶和三個媳婦做的笑聲不斷。那時候的除夕夜是我們小孩子們最快樂的時光，大人們各忙各的，我們則聚在院子裏排練節目，每年我們都要為全家表演節目，唱歌跳舞講笑話，我們的節目可是年夜飯前的重頭戲。對於小孩子來說，為大人們表演並得到他們的掌聲和歡笑那是無比榮耀的事情，就為這一刻，無論院子裏多冷，我們都感覺不到。
    “想什麼呢，西南？這個餃子皮裏你都沒有裝餡哎。”媽媽拿過我手裏的餃子皮，裝了餡，包成一個好看的葉子形狀，那是媽媽的專利，她總是說葉子代表枝繁葉茂。
    “媽，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幾個給你們表演新年節目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多少年過去了，自從你哥哥讀了初中我們搬來這裏就沒有再回去過年了。”媽媽低頭包著餃子，我忽然發現媽媽頭上多了些以前沒有的銀絲。心裏不禁一酸，父母漸漸年長，我的陪伴時光卻越來越少，不禁慚愧。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我沒有把懷孕的事情告訴爸爸媽媽，我在外麵這麼些年都是報喜不報憂。
    “媽，你喜歡小孩子嗎？哥家的小子你喜歡嗎？”話一出口就感覺我自己說了句廢話，奶奶怎麼會不喜歡孫子。
    “喜歡。但與帶孩子比起來，我還是包餃子更自在。”媽媽笑著把擀好的餃子皮放在我麵前。媽媽懂我在說什麼，我笑著也學著媽媽包了一個葉子形狀的餃子。枝繁葉茂，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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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年夜飯回到房間躺下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半鍾，手機裏收到了幾條朋友和各種類似於移動公司的新年祝福，都是群發，我沒有理會。我熄了燈，準備睡了。“哽咯~”手機屏幕亮起，一條微信，何百祈。
    “陳西南，新年快樂。你的字寫得挺漂亮嘛！”
    看著在黑夜中略有刺眼的屏幕，心裏卻被照得很暖。
    “何百祈，新年快樂。希望新的一年，你的笑容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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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過年好！奶奶，過年好！大姑，過年好！”大寶一個個地鞠躬拜年，爸爸媽媽樂得嘴都合不上了，一邊說“好好好”，一邊往大寶口袋裏塞紅包。老人不就是圖個團團圓圓，一點都不錯。
    過完初一，初二哥哥帶著嫂子回娘家，我在家裏陪伴父母。大年初三，我就啟程回到店裏了，父母沒有強留我，他們知道我的性子，就是在我臨行前往後備箱裏裝了很多東西，
    “西南，看你這次回來臉色不怎麼好，也有些瘦了，一個人在外麵多照顧好自己。還有就是多為自己的事情上點心。”父母的身影在倒車鏡裏越來越小，他們的愛卻一直在我身邊，至少此刻後備箱裏都是他們滿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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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個工作狂，可此刻我除了我的店別無他處可去。在這個城市裏，在這個時刻可以收留我的人隻有兩個，周旭，他在度蜜月，白曉靜，她在歡歡樂樂過新年。
    拉起厚重的卷簾門，隨之落下的積雪都是新年味道。我將鑰匙放進鎖孔，
    “這麼敬業？初三就回來工作啦？”何百祈站在我身後，他的手輕輕地搭在我剛剛卷起的卷簾門上，今天他穿著一件墨綠色的短版羽絨服，十分休閑。
    “何百祈？你怎麼在這？沒有回家過年？？”我招呼他進了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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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站在我家陽台剛好可以看到你的店。剛才我正好站在陽台，就看到你回來了，就想著蹭杯咖啡喝。”這是過年前來我店裏拍一個人婚紗照的何百祈嗎？感覺此刻的他和年前的他大不相同。
    “喏，咖啡。”我端了一杯咖啡放到何百祈的麵前，然後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
    “咖啡都是給客人喝的？還是說我的這杯是要收錢的！”何百祈喝了一大口，見我隻笑不言語又接著說，
    “西南，我這個年是在東北過的。你也許不知道，雖然我在東北十一年了，但能陪我一起過年的朋友還真沒有，大家都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所以這幾天我都是一個人，我，實在是憋壞了，在這樣熱鬧的一個節日，我多想有個人可以說說話。看到你，我就說多了一點，你不要見怪哦。”然後他一口將剩下的咖啡喝光。
    “越長大越孤單，這是必然的。我能理解，你說吧，我聽著。”我喝了一口白開水，還真是清淡。
    “西南，你有家，為什麼這麼早就回來工作了？”何百祈這個問題真是把我問住了，我不知怎麼回答，隻能尷尬地笑著，又喝了一口白開水，問道，
    “何百祈？你問什麼叫何百祈？”我承認我轉移話題的方法確實很蹩腳，不過好在現在的何百祈是非正常情況下的何百祈，他現在處於極度想要表達的狀態，所以一切問句他都會照單全收。
    “聽我媽說，她懷上我時已經35歲了，她身體瘦弱生怕我有什麼閃失，於是每天一睜眼就祈禱我平安，直到我出生。所以我就叫百祈了。”他說完後起身又接了杯咖啡。
    我和何百祈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他小時候和我小時候的事情，我倆像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又像在路邊共同等車為避免尷尬而不得不聊天的陌生人。夜色降臨，他告別回去，我送到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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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你的字很漂亮！”他指著我貼在門外的對聯，我喜歡寫毛筆字，所以每年新年對聯我就自己承包了。
    “見笑了。再見。”我從裏麵關好店門，關上一樓的燈走上二樓。我是住在店裏的，既方便工作又節省房租，我真的不是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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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翻看微博，大同小異都是新年新目標，手一滑，劃到了一條胖子過年前發的微博。
    “祝賀好哥們，厲害了，我的東哥！”下麵配圖李遠東身穿一身刑警警服，警帽帽簷正好落在他的濃眉上方，他表情嚴肅，胸前掛著一枚亮閃閃的獎章。
    我將手機放在遠離自己的地方，合上眼，將手輕輕地放在肚子上麵。睡夢中仿佛看到了一位少年正站在柳樹下等待，我卻始終沒有看清他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