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隳訝道：“夠了，夠了，師伯真是大手筆，這麼多符紙…來隻千手千足的蜈蚣精也得畫一天一夜吧。”
    雀子庸一哂：“瞎想什麼呢，哪兒來的蜈蚣精？”
    忘了手上筆杆的存在，烏墨滴在衣衫上而不自知，嚴維亦然驚歎：“原來書中所載袖裏乾坤真的存在。”
    抽走他手裏的毛筆，雀子庸頷首：“書讀得不少，墨水也沾了不少，回去記得換身衣服。”
    房間裏有一張大案，並附三、四張閑置的小幾，嚴維推著無隳自桌案前退開，將位置騰出以便雀子庸使用。他自己搬過了小幾，坐席筆墨一應妥帖，悶不吭聲的動起筆來。
    無隳在近處觀看，隻見他屏息拿起張符紙，如臨大敵般的大氣不敢出，一張符畫完以致氣息紊亂。
    忍不住笑出了聲，無隳道：“你緊張成這樣，手底下倒是一點都沒出錯。”
    嚴維一抬眼，卻見雀子庸同樣提筆未動，含笑看著他。
    一時間受到兩人的矚目，他臉色漲紅，本能地低頭，弱弱開口：“謹慎些，不容易出錯，我…不會幫倒忙的。”
    雀子庸踱步到他身側：“不用這般顧忌，幾張符紙罷了，畫壞了也無甚可惜，日常怎麼作畫書寫，照著葫蘆畫符便是。”用掌包覆住那隻停筆不前的小手，指、腕引導用力，嚴維不覺配合起他的動作，來回騰挪，一張新畫好的符紙呈現在前。
    定定端視著這張共同完成的符紙，嚴維突然生出一股自己都說不分明的感動：“能…能把這張符送給我嗎？”未經思緒，話已脫口而出。
    “盡管拿去。”
    一段小插曲過去，房中安靜下來。無隳左顧右盼，其餘兩人都漸入佳境，凝神繪符，隻觀察了片刻，目光即被大案上一小遝繪製完成的符紙吸引。
    “咦？”
    他複又留心雀子庸的舉動，舉手投足間自然舒暢，畫好的符紙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遞增。無隳十足詫異，他竟看不出這符是何時完成，何時堆累。
    “這這這……”
    “師侄有疑惑但講無妨。”
    “我看不清，甚至不知道師伯是怎樣畫好了符，師伯的一舉一動乍看尋常，細節處卻難以捉摸，實在厲害。”
    雀子庸輕“嗬”一聲：“不過積年累月之功，堅持不輟，做到此番並不困難。”
    嚴維也放下紙筆，朝著那頭張望，雀子庸回話同時不耽誤手上功夫，嚴維隻覺眼中一陣繚亂，繪成的符紙越積越厚，心下的驚奇半點不遜無隳。
    無隳在一個人待得百無聊賴，耳邊不時響起毛筆刷在紙上的“沙沙”聲，愈發靜不下心：“師伯，我想去二師兄那裏。”
    雀子庸停筆：“好，我這就推你過去。”
    嚴維主動道：“讓我推吧。”
    “不用了，很近。”雀子庸謝絕了嚴維的提議，兩間房相鄰，幾乎是眨眼的功夫，無隳便到了季殃的床前。
    “半個時辰後我會再來。”
    “嗯，師伯回去吧。”
    雀子庸走後，無隳獨對著昏睡中的季殃，為了防止他傷到自己，藍矣期早已將他胸前的小荷包取下，擱置收好。
    季殃的睡顏一如那日慘白，無隳輕緩揭開被麵，荷包雖是沒了，他的雙手仍是無意識的揪抓，襟口被他扯的撕裂變形，手背上有幾道淺淺的血痕。
    “二師兄別著急，護身符會回來的。”忍著手臂筋肉的疼痛，強把季殃糾纏在一起的兩手勉強分開，重新幫他蓋好厚被，無隳不由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