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想了想道：“這個麼，齊州的那個，聽說是二十七歲，另幾個委實不知。”
    二十七歲，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類似於骨幹年紀，後世的人因為壽命長，求學年紀長，所以踏入社會也晚，往往在三十五歲前後達到事業上升期。
    如此說來，正是黃金年齡。
    謝無極看著這個案卷，這些麵的死者，都是捕役，或者捕頭，或者這一世的捕役與捕頭，有一半並不是為了消滅罪惡而存在，有不少是製造罪惡的人，甚至是罪惡的保護神，但是，他們對謝無極來說，同樣是自己的搭襠與兄弟，是同行。
    沒有誰會對無妄被害的事情無動於衷，謝無極也不例外，因為他有正常的良知。
    謝無極微微皺下眉頭：“能找到更多信息嗎？找到他們之間的共同點，說不定就會有線索。”有時候，連環殺人案，看似互不幹擾，卻有一條線能把每一個案件象串珠一樣串起來，如今缺的，就是那條線。
    縣令和師爺聽後，對望一眼，歎息地搖頭：“這個，怕是不容易。”
    謝無極想了想，道：“這樣，我做一個問訊表，讓各地的同級官員填好後彙到我們這裏，不就全部清楚了？”
    縣令一怔：“做個表？”
    “呃，就是表格，不是上表。”謝無極隨意畫了個表格出來，這種工作中的表格，謝無極十分拿手，各種材料的彙報，什麼同比數，環比數，犯罪年齡統計，各種曲線圖，餅狀圖，柱狀圖，一看就一目了然了。
    不過，這裏的人，都用的是毛筆，不是圓珠筆，所以再怎麼樣，這格子都不會小。
    看著謝無極把表格畫好，萬師爺嘖嘖稱讚，“這與驗狀十分相似，也是細陳條款。”
    其實個人簡曆最詳細啊！但古代沒有這麼多高科技，可以拍照，可以複印……
    心下歎口氣，隻是拿著表格，請縣令安排人去了解後，彙總，拿到一手材料，才好並案偵察。
    為了不讓這兩人有推脫之意，謝無極說道：“幾個捕頭都死了，咱們這裏，也沒差，新任的董捕頭，若是知道此事，會不會心生退意？再有，會不會他已經被別人盯上，也這麼來幾個案子？”
    一席話說得縣令冷汗直冒，連萬師爺都臉色大變，“這個……”
    萬師爺不知道說什麼好，是說董捕頭沒事兒？那萬一明天人家就橫死街頭咋整？
    說董捕頭有事兒？萬一人家一直都活得跟鯉魚打挺似的鮮龍活跳咋整？
    說董捕頭近期有危險？萬一人家幹脆來個辭呈咋整？
    左右萬難，難煞人了！
    這回縣令和師爺都覺得腦仁一突一突跳著疼。
    大約看出了縣令的為難，縣丞一直體弱多病，天一轉暖，縣丞就沒法兒上衙了，得養著，謝無極隻見過那人一次，按理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人的眼睛，並不清澈，可以說有些浮霧，隻是他的笑，讓謝無極想起當年帶自己的師父了，所以對這個縣丞，還有這麼一兩份好印象。
    縣令與謝無極再度長談了一次，覺得謝無極觀點另類，做派新穎，鼓足勇氣給自己的上鋒寫了個報告，將謝無極的這個表格，主要是指案卷中被害人的詳細信息歸攏，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線索。
    縣令也是在賭，用自己的前程，但他就有這麼一種直覺：這個案件一旦偵破，有可能是本朝最讓人意外和痛心的事情。
    為什麼這麼說，縣令心下沒有成算，直覺這種東西，說靈就靈，說玄乎就玄乎，愛信就信，不信拉倒。
    謝無極每天抱抱小侄子，隔幾天去給嫂子和二嫂把脈，一直都不錯。
    小丫頭吃得胖胖的，小拳頭軟得象麵包，白白嫩嫩，謝無極看著就心裏軟，抱著福姐兒，跟抱著自己的女兒沒分別。
    穎哥兒大概是知道自己不受寵了，語言係統還沒發育完善的他，知道表達不高興，就是去拍打妹妹，把韓老太太嚇了一跳，趕緊把福姐往高了抱。
    這種時候，謝無極發揮自己的點心手藝，成功轉移了各家小屁孩的注意力，於是，哥哥打妹妹的事情就沒再發生了。
    清明到了，韓家人浩浩蕩蕩又到弘濟寺去聽經。
    謝無極這回拿出的，是八百兩銀子，並兩千斤米麵。
    真應大師在門口親迎，與謝無極熟稔地敘著話。
    眾人羨慕地看著謝無極，特別韓老爺還有韓小叔，原本對謝無極的不置可否變成了尊敬，弘濟寺可不是一般的寺院，曆任皇帝駕臨過的，能是普通寺院嗎？
    謝無極要是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肯定會笑死，不笑死也會尷尬死，因為真應大師說的是獨孤小孩在寺廟裏天天念經，哪兒也不去，是不是真的斷絕紅塵，要出家了？
    謝無極道：不可能，這孩子，很愛吃肉的，在韓家，沒少吃糖醋排骨，沒少喝雞湯啊！
    真應大師：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謝無極：人生來即有三萬八千罪，罪與過，怎麼分啊？
    真應大師隻得伸手作請：謝檀越裏麵請吃茶！
    眾人得了三個院子，因為人實在太多。
    韓老太太離不開秦媽媽和喜嬤嬤，但韓家的人大部分都出來了，為防不測，還是把喜嬤嬤留下了。
    人多，自然口雜，好在韓遲、韓逍等人都還本份，自視不高，整個韓家，都比較團結，這團結的根由，就在韓老太太和謝無極身上，韓毅這個正經的嫡出兒子，倒擺在後頭了。
    不過韓毅並不在意，他覺得有謝無極在，心才安穩，謝無極覺得有韓毅在，他才不會那麼搜腸刮肚地害著相思。
    進了廂房，韓毅見謝無極麵露疲色，格外心疼：“其實，你不必在意來這弘濟寺，不想來也沒事的，前日剛來，今日又來，你身子還沒……唔……”
    回應他的，是謝無極溫熱的嘴唇，將韓毅要說的話全部吞入口中。
    韓毅覺得自己腦子嗡的一下炸開，什麼佛門淨地，什麼清規戒律，什麼禮儀自重，啥都想不起，隻知道眼前人微閉的眼睛，和輕輕顫動的睫毛。
    良久，二人才分開，謝無極覺得自己腿都是軟的，隻得掛在韓毅身上，對著這具破敗的身體，心裏格外煩惱，都養了一年了，怎麼稍微累點，還是不行呢？
    得了媳婦兒甜蜜的吻，韓毅整個人都容光煥發，特別有精神，連帶給韓老太太端茶捶腿，都伺候得格外盡心。
    四月來了，韓王妃的訂單也來了，香皂的生意，陡然鋪開，謝無極根本沒法子挑這麼大的生意，怎麼辦？
    弘濟寺的小追追派上用場，他外祖家是皇商，應家，八大皇商之一，完全不在話下。
    於是，由謝無極出秘方，應家負責生產，在縣城郊買了一大塊地做生產車間，謝無極每天都被香氣給籠得不知道東南西北，回到家滿屋子都香，若不是知道謝無極在弄香皂，絕對會以為他剛從脂粉堆裏回來。
    有香皂，就會有香露，謝無極會提純酒精，借著這個玩藝兒，謝無極折騰了適合男子的香露，專門往讀書人的人群裏推，誰去做這事？當然是韓忠。
    明明是一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書卷氣小官，變成了潮流的引導人，這中間，格外酸爽。
    生意做起來，謝無極就著手研發新產品，研發這種事情，是必須存在的一環，沒有研發，你等於是舊技能的重複再重複。
    謝無極覺得自己得考慮除了吃以外的東西，人最要緊的，不就吃穿住行嗎？
    香露香水香皂，這都是有錢人家才能享用的，總不可能給普通民眾……
    哎？普通民眾，對啊！
    謝無極一拍床，換來韓毅一聲痛呼，謝無極才發現自己無意識的這麼一拍，正好拍在韓毅肚子上，把人家從睡夢狀態直接喚醒了，呃……
    替他輕輕揉揉，說了聲對不起。
    韓毅的氣就消了，媳婦兒就這德性，半夜想起歌來唱的神技能，也不知道當初天機道長是怎麼教他的，他根本不好意思凶他。
    高大上的香皂，突然有了低配版，四分銀子一塊，香噴噴的，洗完後，也不會把水弄得膩乎乎，手上稍微有點錢的，稍微愛美的，都會買回家來用，至於韓家就更不用說了，丫頭婆子都用這個洗臉洗手。
    這是韓家人的專用利益。
    謝無極說，如果家裏人用點香皂都扣扣索索，那他何必賣這個謝氏秘方香皂呢？宮廷秘方與古方，蘭花香氣，桅子花香氣，還有茉莉香氣，不同的人，喜歡不同的東西，給男子的，檀香味兒，沉香木味兒，都是穩重型的。
    後來弄了個清清冷冷的竹葉香氣，這個一經推出，立告售磬。寧為君子愛竹啊！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嘛！
    拖著疲軟的身子回到尹知院，謝無極覺得這段時間自己在透支著身體，原先沒覺得什麼，近兩天沒怎麼動，就覺得累得不行。
    算了，明日裏不去了，休息兩天吧，讓身體稍微恢複一下。
    但是，謝無極忘了，人在連軸轉的時候，意誌力很強，所以多半不會有什麼病痛出現，一旦人的神經放鬆，就會倒塌下來。
    謝無極病了，來勢洶洶，摧枯拉朽的病。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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