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毅長歎一聲：“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二蛋父母，也算功德圓滿了。”
    謝無極臉上一個大寫的懵逼：這是一個從事刑偵工作的人應該有的思維嗎？
    “兄弟，冷靜點，莫激動！”謝無極說道：“你的重點應該放在緝拿凶手，勘破真相上，而不是去感歎。”
    再這麼下去，你從事刑偵的路，可就要被上鎖了喲！
    抬眼忽然看到吳添寶正跟一個挑著筐的中年男子在一起，二人邊走邊說，正往吳家村方向走著。
    吳添寶一抬頭見到謝無極，含笑叉手招呼，謝無極頓住腳：“吳村長，怎麼這麼巧？這位是……”
    “哦，族裏兄弟，吳添盛！”吳添寶笑眯眯地說道：“正好跟他在路口那兒碰上。”
    吳添盛，也就是高婆子的雙胞胎兄弟，這麼一看，果然與高婆子長得十分相象，高婆子有個顯著特征，右耳的耳垂帶了個大大的褶，迎麵看，就象毛筆字的筆頓，吳添盛的右耳，也一模一樣。
    回憶自己在吳家村的所見，二蛋也有同樣的耳朵，吳大寬……當時沒注意，看來應該去確認一下，死者吳添壽是不是也有這樣的耳朵。
    一陣北風刮過，吳添寶打了個顫，摸摸自己薄薄的耳垂說道：“天兒太冷了，我等先回，謝公子……”
    謝無極嘴角微微綻開：“我們要去買文房四寶，二位請便。”
    二人回到府中，碰巧大廚房做好了飯，就在蒼秋院蹭了一頓，飯後，韓毅回衙，謝無極與二嫂李氏陪著老太太坐定。
    謝無極本來就不是個愛管家的，見韓二嫂回來，自然就將手中權利交出，李氏接到幾大箱白花花銀子，眼都閃花了，自覺持家能力不如謝無極，便隻是收了部分權利，小食鋪子和尹知院的收支，她不過問，也不敢過問。
    這個年代講究“父母在，無私財”，但是又講究“長者賜，不敢辭”，所以小的們大凡得了長輩賜，都收揀得很小心。
    李氏興許別的能力不夠，可是在哄老人開心和禮數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服侍老夫人午歇，二人回到尹知院，正好看到毛豆和老於正在刨土，那閃亮的鋤尖在陽光下閃著森然的光，謝無極啊了一聲，“停下！”
    老於停下手中動作，撐著鋤把，轉過頭來。
    謝無極抓著鋤頭翻來覆去細細看著，還連比劃帶歎息：“竟然是鋤頭！竟然是鋤頭啊！”
    “是啊，這就是鋤頭啊！”老於不懂今天主子是怎麼了，抓著鋤頭感歎半天，是因為很久沒見過鋤頭了麼？
    突然，謝無極站起身，飛跑進屋裏，將手中的鋤頭高高舉起，“咚！”一聲不知道砸在什麼上麵，韓毅跑進屋內，就看到謝無極把鋤頭扔在一邊，圓墩上被他用鋤頭砸出了深深的一個凹痕。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謝無極發瘋，他站起來開口道：“我們再去趟縣衙，看看吳添壽的屍體。”
    “怎麼了？”韓毅不解其意，“你是發現了什麼？”
    “沒錯，所以我得去看看。”謝無極認真地說道：“我不能確定是不是我想的那樣，隻是去確認一下我的猜測是不是對的。”
    韓毅點頭：“好！我陪你同去。”
    再度見到吳添壽的屍體，這一次，謝無極看得比上一次還要仔細，哪怕屍臭難聞，他也毫不介意。
    “很明顯了，凶器是一把鋒利的鋤頭！而且這把鋤頭，不是新的，就是清洗過的，我傾向於新鋤頭。”謝無極皺著眉頭又陷入沉思。
    韓毅讚同地說道：“是，傷口裏完全沒有泥土雜物，這種情況，也隻有新鋤頭才會這樣……”
    出來正巧碰到幾個差役回來，謝無極推了推韓毅，他立馬上前：“眾位弟兄，咱們縣城裏有幾家打鐵鋪？”
    “四家，問這個幹啥？友嚴可是要打製兵器？找東門口的王二啊，他手藝好！”這個身材魁梧的差役，謝無極認識，叫劉漢生，總是充當捉捕手。
    韓毅笑道：“是問鋤頭的事。”
    一個中等身材三十上下的差役笑道：“那就得找北門邊上的吳鐵匠了，他本來是吳家村人，他爹在他一歲的時候就病死了，他娘改嫁到北門邊的張家，不過他還是姓吳，沒改姓，還得了手藝。”
    劉漢生笑著捶了下那個差役：“六子你連這都打聽清楚了？”
    謝無極拱手：“幾位大哥，能不能請你們隨我去趟吳家村？”
    劉漢生笑容收攏：“謝公子有差遣，我等都願前往。”
    謝無極鬆口氣：“如此，多謝了！我還需要你們幫我備點東西。”說著，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子。
    幾個來到吳家村時，村長並不在家，來迎接的，是吳添盛和其他人，連吳二蛋也在，謝無極的目光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打了個轉兒，扭頭問吳添盛：“請問吳大寬家的旁邊這塊地是誰家的？”
    “吳大成家的！”人群中有人說道：“大成今兒一早就出村了，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出村了？
    謝無極朝吳添盛一拱手：“大叔，大成家的地，是什麼時候翻的？”
    謝無極指著那片已經翻過，卻沒有種東西的地麵說道，“是在吳添壽死前，還是死後？”
    “死的那天！”
    聲音清朗，一聽就是少年，謝無極扭轉頭，是吳二蛋，他繼續補充道：“本來他家地裏就沒種東西，當天就翻了地，但也沒見他種。”
    謝無極一伸手，劉漢生舉了兩個大壇子過來，這是謝無極反複提純的酒精。
    謝無極低低說了什麼，劉漢生跟另一個差役順著田，先將酒精潑了出去，後麵跟上的就是釅醋，這是他們定遠縣城能買到的最釅的醋了。
    醋、酒與血液中的蛋白分子起反應，也就是乙酸乙酯有機溶劑，主要是讓土壤中的血跡顯現，對此，謝無極並沒有多少把握，隻能是碰碰運氣。
    哐啷啷，差役們收來了好幾百個鋤頭，一骨腦扔在地上，謝無極也是同樣做派，這是一個極細致的工作，況且天冷，酒和醋的揮發也慢，但謝無極沒有一點懈怠。
    “啊！”一把鋤頭的側彎處終於有了反應，雖然隻有一點點，但謝無極堅信，這個就是凶器！
    鋤頭很新，卻很鋒利，看起來象是完全為了殺人而準備的那樣。
    謝無極站起身把這個鋤頭遞給六子，六子接過鋤頭來到被叫到吳家村正一頭霧水的吳鐵匠麵前：“吳鐵醫，你看看，這把鋤頭是不是你打的？”
    吳鐵匠接過來一瞅：“沒錯，是我打的，打了不到一個月吧！”
    “給誰打的？”
    “本村吳大成家！”
    謝無極上前道：“他找你打鋤頭，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幾個人來的？”
    吳鐵匠想了想道：“他一個人來打的，說是鋤口稍微打得鋒利些，開荒用。”
    謝無極微笑著點頭：“謝謝，我暫時沒有其他問題了。”
    回頭再看那塊田地，酒和醋已經潑完，要等揮發的話，且要一會兒，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黑了，天暗下來，隻怕更不好看清楚，謝無極心下有些焦躁，應該早點過來試試。
    突然想到田埂上的腳印，謝無極招手叫來二蛋：“吳添壽死後，有沒有誰問你要過藥酒？”
    “有！”吳二蛋轉轉眼珠答道：“三爺和大虎外，還有村長夫人也問我要過。”
    三爺？就是吳二蛋說那個腰痛的人，“大虎是誰？”
    “就是四爺的大孫子。”吳二蛋老老實實說道，村長夫人說是他兒子大業在下田的時候摔了一跤，腳脖子扭了。”
    “都是同一天的事情嗎？”謝無極問道：“誰早誰晚？”
    “三爺最早，大業最晚。”
    忽然人群中有人發出驚呼：“啊呀，田裏頭有東西，你們快看快看，這麼大一片！”
    謝無極扭轉身子往田邊走去，果然，在田邊有一大塊地方顏色很深，謝無極歎口氣，人的血，哪是這麼容易蓋得住的，翻轉了又有什麼用，照樣會顯現出來。
    “看來，吳添壽就是死在這塊地方，田埂那兒，隻不過是個移屍現場罷了，這麼大的出血量，吳添壽必死無疑。”真是感歎今天自己的運氣不錯啊！天氣比較好。
    韓毅見到了整場操作，心下決定，以後遇到類似的情況，他也可以按步就班地做，說不定能發現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現在找到了凶器，發現了第一現場，吳大成有很大的嫌疑，就算他不是參與者，移走屍體的人，多半也是他，那日自己過來勘察現場時，旁邊似乎就有人正在翻地，如果當時的自己能想到這一點，就不用等到今天了！
    那又基於什麼原因翻動屍體的呢？
    是不是他翻動的呢？
    謝無極咬著嘴唇，開始梳理吳添壽案的前情和推論。
    吳大寬的作案嫌疑可以完全被推翻，因為他受了嚴重的內傷，象那種情況下，他是不可能有還擊能力的。
    吳二蛋就更不可能了，他沒有作案動機，身子瘦小，也不具備作案條件。
    吳桂枝的話，按崔順所說，不具備作案時間，韓毅派去十裏河村查對的人回來說一切都與崔順所說相對應，也就是說崔順沒有說假話。
    那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