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放你一個人生活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95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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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林羽茜在一家超市打小工。
    她的家境並不好,母親患有肺病,一到冬天就斷斷續續地咳嗽,總要往醫院零零碎碎地花很多錢。父親愛抽煙,總愛向母親發脾氣。
    家裏的情況隻有她最清楚,除了她,不可能再有任何人支持她,也除了她,不會再有任何人能依靠。
    一切,隻有靠自己。
    之所以選擇這麼偏遠的大學,無非也就隻有一個理由,像很多人一樣,她想逃離家。
    逃得越遠越好。
    逃到再也看不到爸爸發脾氣,逃到再也聽不到家裏不和諧的聲音。終於隻有自己一個人,能夠喘口氣,就好。
    她靜靜地擦著盤子,記憶又回到母親送她走的那天。起很大的風,母親將圍巾圍到她身上。
    天冷了,我不能再送你,我怕……我又生病了給你添麻煩。
    孩子,學費家裏已經負擔不起。
    林羽茜強忍著淚水,不忍看到母親期待的目光。
    她知道,她這一走,母親又要砸鍋賣鐵地去換錢。
    依稀還記得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母親期待又擔憂的目光。
    還有很久以前,她哭著對母親說她想畫畫,母親堅決又嚴厲的反對。
    還有,藏在抽屜裏她偷偷畫的畫。
    隻有她知道,她來這裏不是為了讀書,不是為了文憑。
    隻是……為了……
    畫畫……
    用力吸口氣,才平複下心情。
    好險,竟然發呆了那麼久。要是被領導發現,就慘了。
    心口還隱隱約約有些疼痛。
    像堵住了一塊。
    再次用力吸氣,林羽茜順帶把手擦上。眼裏還有濕潤的霧氣,連帶的,連淚水一起抹去。
    她還記得,那天主管問她為什麼來工作。
    她笑笑,我喜歡推銷的工作,總是對人微笑把歡樂的心情傳遞給別人。還有就是,她笑了,我想為家裏掙點錢。
    就這樣,她從三百人的激烈競爭中留了下來,如願以償進入試用期。
    盡管試用期的工資隻有一半,可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能為家裏掙一點是一點,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而且,其中競爭的不乏大二、大三的,能夠從那麼多人中勝出,被她一個小小的新生奪去了,是她引以為豪的。
    每每想到這裏,她都會不經意流露一個微笑。
    生活,本就是殘酷的。
    隻有通過競爭,才能存活下來。
    “羽茜”
    陳遠成走過來,塞給她一張單子。
    “把今天的貨對一下。”
    陳遠成和她是一起通過招聘進來的,隻不過,他是第一批,她是第二批,比她多上了幾天班而已。
    羽茜遠遠看著他,這個人的背影也不怎樣,說話還帶著一絲南方的口音。不過,倒有些書生的氣質。
    由於他發音不怎麼準,第一次他向她介紹他自己時,不知為什麼羽茜總把他和古代的“臣”聯係起來。
    倒有些古代的味道。
    林羽茜淺淺笑了,打量他的背影,決定接近他。
    倒不是他有多帥,或是林羽茜對他有興趣。隻不過,他比她多些經驗總是好的。
    再者,他和她當班。
    說到接近,林羽茜倒是很主動的孩子。
    第一次他們認識,就是林羽茜主動要他名字的結果。
    同期實習的,或多或少有些緊張和暗地裏勾心鬥角,相比他們,林羽茜更願意和他搭訕,從他那裏多多少少學到些知識,托他的福,有幾次考核還算順利蒙混過關。
    偶爾記不住商品價格,故意和他開個玩笑,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套出個價格來。
    時間長了,他也不覺得厭,她也不覺煩。
    倒是極好的。
    隻是對於他而言,林羽茜主動示好和親近得有些特別,
    反正同事之間曖昧一下也未嚐不可。
    正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在那個時候,林羽茜隻是將他歸為同事,對他的感情甚至有些“利用”的成分在內。
    林羽茜知道,但她並不想停止。她很迫切的想得到這份工作,還有無非就是為自己創造一個舒適的工作環境。
    她有三個男同事,其他的既不與她當班也不對班。
    如果在困難的時候,有個男生幫你個忙,順便幫你抬個東西,能有多好。
    林羽茜做的又不是純銷售的活,還涉及到整理、清點、整貨的流程。
    一個女生完全靠自己,體力上肯定是吃不消。如果有個男生能主動幫忙,也隻能是他。
    林羽茜盡可能對他好一點,無非就是想他幫幫她。
    這樣,也算不上“利用”吧。
    我對你好,你欠我人情。然後,你還我。
    二
    試用期漸漸結束。
    當林羽茜拿著家境貧困表去找老師的時候,老師告訴她幾乎所有的貧困救助都傾向農村。
    農村的孩子需要接受教育,農村的勞動市場不足,務農的農民靠著白菜和牲禽來供給他們讀書。國家就是要大力扶持這些農民的孩子,讓他們也享有受教育的權利,從而達到人人平等促進教育的意義。
    多麼可笑啊,說得多麼冠冕堂皇。
    怎麼不說農村的孩子還有塊地,至少不會被餓死。
    而城市呢?
    一旦停止勞動,連自己都養不起。
    房屋要交錢,水電要交錢,甚至都沒有一塊可以自己種的地來不被餓死。
    林羽茜哭了,把貧困申請表撕得粉碎。
    所有人都羨慕她是城市的,以為她家境一定很好。
    她不會解釋,解釋並沒有什麼用。貧困是用來炫耀的嗎?如果為了申請到貧困金一定要弄得人盡皆知,她寧可用自己的雙手去開創!
    第一筆工資發下來,五百。
    她用它請了宿舍的人吃了一頓,晚上蒙在被子裏哭泣。
    她哭,她對不起父母。
    她知道,此刻母親一定在外麵為人做事,她怕,她怕母親操勞過度又會病情加重,再進一次醫院家裏又會拮據。
    她知道,她的父親一定在家裏又發脾氣,頭疼她的學費。
    她真的好痛,明知會讓父母那麼辛苦,她也執意的想上大學。
    如果現在她出去打工了,家裏很快就會寬放很多。可那也意味著,她將一輩子與繪畫無緣。
    在匆匆忙忙中疲於奔波,然後像所有人一樣相了親草草結婚,然後再在家庭和公司兩頭奔波,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時間。
    如果可以,在她的人生中,至少有一次讓她可以為自己的夢想而活。至少就讓她自私這麼一次,看著母親勞累,也滿足一次自己的心願。
    就這麼一次……
    林羽茜哭得像個淚人,眼淚把整個枕頭都浸濕,在黑暗中,靜默哭泣的疼痛,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
    哪怕她注定背負愧疚與疼痛,要用自己的雙手去爭取一支支畫筆,她都不後悔,至少她可以就這麼任性一次。
    隻是,辜負了父母的期望……
    三
    主管決定舉辦一個慶祝活動。
    他們都成為了正式員工。
    林羽茜被推到舞台上唱歌,望著歡呼的他們,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點了一首歌,叫做《愛的供養》。
    不太會唱。
    她想說,她的夢想就像生命中的光環一樣,她會用一生的愛去供養去付出。
    但唱得並不好聽。
    陳遠成看出來了,於是他拿起話筒和她一起唱:
    “我用盡一生一世來將你供養,隻期盼你停止流轉的目光,請賜予我無限愛與被愛的力量,讓我能安心在菩提下靜靜的觀想。”
    他唱得那麼好,那麼好聽,把現場的氣氛都帶了起來。
    屏幕上不斷回放著晴川和八阿哥至死不渝的畫麵。
    林羽茜靜靜看著,眼中的濕氣一點點蘊滿。和他一起唱著,唱到撕心裂肺唱到心裏隱隱疼痛,唱到眼淚快要掉下來了也還要唱。
    《愛的供養》唱完後,他又點了一首《那些年》。
    似曾熟悉的畫麵,滿懷傷感的呼喚,都勾起林羽茜的淚水。
    那些年,她不知道錯過誰。
    那些年,她不知道愛上了誰。
    她隻是年複一年的拿起畫筆在畫,直到母親扇了她一巴掌。她哭著對她說,她想要畫畫。
    畫畫能有什麼好的?
    你能拿它當飯吃?
    你能拿它找工作?
    還是,你能賣出它?你以為你是像梵高、達芬奇一樣的畫家?
    就算是名人也是要有機會才能出名。
    畫,被一張張撕成粉末撒在她麵前。
    我們家的經濟負擔不起……
    她的心,碎了。
    就像一幅幅布滿裂痕的畫,滿是傷口。
    痛得那樣斑斕。
    那以後,每次都想要逃離家。
    班上誰和誰戀愛了,誰和誰分手了,她都不關心。
    她隻一門心思埋在學業上。逃離家,考上大學是唯一的出路。
    眼淚止不住一滴滴掉下來,林羽茜死死捂住,在黑暗裏淚流滿麵。
    他的歌輕易地勾起她的回憶。
    那些年……
    那些年……
    於她,不過一場空白。
    林羽茜找了個借口離開,來到天台上。
    她剛在廁所哭過一場。
    晚上的風很大,吹亂她所有的思緒。
    靜靜閉上眼,平複下心情。晚上的風很冷,吹得她有些發抖。好不容易,心裏隻剩下隱約的疼痛。
    林羽茜就靜靜地坐在天台上,看著滿天的星星。那些遙遠的星星飄渺得就像遠古的思念,在夜色靜謐中幽幽地綻放純潔的光點。
    墨藍的顏色作底,林羽茜很早以前就想把這幅畫畫下來。那時她苦於沒有調料和畫紙,一個好的畫家至少有一樣對得起她的畫具才能作畫,永遠永遠完完整整保存下來。
    太差的顏料會使圖畫失真,褪去原有的美麗色彩,這是一個優秀的畫家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的事情。
    很多次很多次的晚上,她就是像這樣靜靜凝望漫天的繁星,它們美得像一幅畫。她把它們連起來,似乎看到銀河的形狀。
    她想著,未來的某一天,她一定會成為一名畫家。她把它們畫出來,它們是生命,是奇特,是大自然賦予人類的美麗。
    她的畫會在美術館展覽,它將給於她榮譽和光輝。
    現在她離它們這麼近,隻是一抬頭就看得見。就像夢想一樣,明明看得見卻不一定摸得著,可能近在咫尺,也可能遠在天涯。
    但它們帶給她的終究是安心。
    斷斷續續的歌聲飄上來,飄過林羽茜的耳邊,和著靜謐的夜,仿佛又回到了熟悉溫暖的夜。
    他們還在唱歌。
    林羽茜朦朦朧朧中似乎還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她今天才知道,陳遠成原來是麥霸。
    他搶話筒,他愛唱歌,他幾乎唱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歌。
    天還蒙蒙亮的時候。
    林羽茜的手機響了。
    陳遠成上來找她。
    他們都醉得很厲害,隻有林羽茜是清醒的。
    如果說醉,也隻是哭醉。
    陳遠成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她的眼袋有些腫,堅持要送她回家。
    她沒有拒絕。
    她也很想要放縱自己一次,就讓一個人送她回家。
    在這之前,她都是拒絕的。
    害怕依賴,因為一旦依賴……就很難戒掉。
    而她要走的路還很漫長。
    四
    如果要問林羽茜的時間都用在哪兒了,兼職肯定是占掉大半的。
    像她這樣年紀,戀愛的有,學習的也有,林羽茜並不羨慕。
    她唯一的目標就是畫畫,除此之外,若還能多做一點其他的事情,她希望,可以節省一點家裏的錢。
    再也不會有其他的想法了。
    再也不能有其他的想法了。
    林羽茜抬頭看看天,大學真美啊!美美的就像一座城,像一個童話,所有的女孩都可以變成公主,所有的男孩都可以化身為騎士。
    不必為生活過多奔波。
    不必考慮就業的壓力。
    至少還有供養自己的父母。
    他們說,在大學一定要談一場單純的戀愛。愛過自己想愛的人,被愛一次。
    是的,離開大學社會就現實多了。戀愛隻是兩個人的事情,而結婚就是兩家人的事情。所以,戀愛,再也不能以愛為前提。
    像她這樣一無所有的女孩,如果在大學裏幹不出一番事,踏入社會誰會愛?
    也許,錯過大學就錯過一生的愛戀。
    但,錯過夢想的話,亦是一生的時間。
    愛情和麵包之間也許並沒有正確的答案。
    每個人的選擇標準不同。
    每個人的追求不同。
    狠狠閉上眼。
    在過去,她用了十年的時間來作答。
    今後,也會是這答案。
    注定不會有愛情的大學。
    還有,就是她不配!
    她沒有資格,花著父母的錢,在大學理所當然地談一場奢侈的戀愛……
    最近見到陳遠成的次數越來越多。
    他很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她亦回之。
    不能對他太主動太熱情。她發現,她俞主動俞熱情,她的心就忍不住見到他歡喜,充滿活力。
    越來越想和他親近。
    越來越想和他接近。
    不能這樣下去。
    當初的本意並不是這樣的。
    是她故意想接近他,但不想涉及私人的感情。
    這些年,她打過太多的工。知道同事之間隻是一場聚會,宴會結束了,就該散了。
    所謂的“曲終人散”“人走茶涼”,她真真切切經曆過。盡管有那麼一段時間很要好,不久之後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因時間距離慢慢模糊,最後淡到連痕跡也不留不下。
    隻會徒留投入自己的感情,占用自己的時間而已。
    還不如拿來畫畫……
    還是個長久的職業。
    陳遠成沒有察覺到她的變化,他依舊對她好,因為她對他太好了。
    五
    她喜歡他。
    她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忽略這樣的感受。
    當他和她說話的時候,她感覺她的眼睛都是亮的,充滿了活力。
    她不知道別人怎麼想,她不知道別人是否會察覺。
    也許,當她看向他的時候,她的眼睛綴滿了星星,一點一點閃爍著喜歡的光芒。
    當他在場的時候,她那麼活潑,恨不得將全場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這邊,並且還不感到累。
    她巴不得自己像個演員一樣牢牢抓住他的視線,他的眼裏多一眼她。
    記得她的活潑,她的開朗,覺得她可愛。
    林羽茜的頭都是疼的。
    她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但這並不代表她會活在童話裏,像那些單純年輕的女孩一樣肆無忌憚享受青春帶來的盛宴。
    也許別人不一定明白,愛情和夢想到底有什麼衝突。為何她如此執意拒絕愛情。
    隻有她明白,一是時間和精力不夠,二是,要給自己一個懲罰,這疼痛,來自對父母的愧疚。
    林羽茜的畫筆很快就到了。
    同事約好周末一起出去玩。
    在郊外的野百合裏踏青。
    林羽茜畫了很淡的妝,一身素白的紗裙。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出現在陳遠成的麵前,眼瞼上一抹淡然的淺綠點亮春天的生機。
    特意畫了精致的妝,特意抹了綠色的眼影。
    就像悄然無聲的春色潛入花園裏,就像陳遠成悄然潛入她的心裏。
    潤物細無聲。
    她也不明白她喜歡他哪一點,說帥吧他也不是很帥,說幽默他也算不上,好像是有些帥吧,她的眼裏隻看得到他,他是很帥,格外帥。
    在很多方麵他和她達成了共鳴。
    他歌唱得好聽。
    那晚他唱的歌勾起她全部的回憶,道盡多年來她壓在心底的疼痛與執著。
    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晚他的歌聲。
    關於他的,關於夢想的。
    林羽茜入了他的眼。
    他眼裏的笑意蔓延到眼梢。
    她背起畫板,他要帶她去找一處好地方。
    在迷宮般的百合園裏迷了路,最終在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下來。
    百合簇擁,林羽茜選好一個角度細細將它描摹下來。空氣中靜謐彌漫百合花幽幽的清香,遠方清脆的溪流聲和鳥叫聲清晰傳來。
    林羽茜畫得很認真,她一直想當一名畫家。陳遠成不懂,看著她畫。這樣林羽茜就覺得很幸福,在自己喜歡的人旁邊,畫著自己喜歡的畫。
    一隻蝴蝶停在林羽茜身上。
    陳遠成開玩笑,它把她當百合了。
    林羽茜很開心。
    一幅畫很快畫好了,栩栩如生。
    她決定,將畫送給他……
    回到家,他們聊起了QQ。
    陳遠成說她很詩情畫意,身上透出文藝味。
    她知道陳遠成是天秤座,喜歡文藝女。
    室友小羅張羅著要幫她介紹對象,被她婉拒了。
    腦海中很自然浮現陳遠成的樣子。
    下一秒,她有些擔心了。
    拿起新買的畫板,在夜色無人中描繪星空。
    隨意畫著,心很亂。
    密密麻麻的星點亂如麻,又模糊似思念。
    連他的樣子也記不清了。
    又好像很清晰。
    林羽茜有些委屈,他弄得她不能靜下心來畫畫了。
    將畫板丟掉一邊。
    林羽茜站起來,發現畫板裏隱約畫的是他。他藏在星空裏,在點點星光後隱約可見模糊的輪廓,是她無意間隨筆勾勒。
    林羽茜有些傷心,又有些欣喜。
    六
    林羽茜開始往各大雜誌投畫。
    她的畫是偏古典和抽象派的自然風光,很快就被拒絕。
    收到的來自各地的退信,大多是畫風不符。
    她有些傷心和氣餒,但很快振作起來。
    這段時間她不停地來返於圖書館和超市之間,有些疲憊。
    她和陳遠成的聯係變少了。
    除了上班,她幾乎不與他對視頻語音了。
    她明顯地意識到了社會的競爭,這是一種比學校更為殘酷和激烈的競爭。
    來自各地千千萬萬的畫手成天在編輯郵箱裏留下他們的新作。
    林羽茜麵對的,是整個社會的壓力。
    她太忙了,她顧不過來。
    陳遠成也沒有責怪她,隻是眼眸黯淡了許多。
    他不知道她在忙,他隻覺得她不太在乎他。
    他發給她的QQ消息,她很少回,而且回得還很慢。
    她也許和某個人聊得正熱。
    她也許就像雲彩一樣飄過他的生命,他抓不住。
    她說過,她向往每個自由的畫家,無拘無束行走在雲端,觸碰世界的美麗,將一幅幅風景畫下了,像是生命之旅,斑斕多彩。
    夢幻一般的色彩。
    她活得自由,她的腳步從不為誰停留。在她的背包裏,背的畫板,背的自由。
    灑脫又文藝的女孩,真真正正來自靈魂的不羈和藝術放誕的色彩。
    注定是他抓不住的美麗。
    如蝴蝶飄過他的夢鄉……
    林羽茜開始還會注意到陳遠成黯淡的目光,漸漸的她已經無暇顧及。
    來自編輯的一封又一封郵件被退了回來。
    堆在郵箱裏滿滿的。
    她開始尋找創意與古典的結合,逐漸適應融入這個時代的風格。
    看些頗受學生歡迎的畫風。
    不斷背著書包去旅行。
    記錄旅途的點點滴滴。
    她甚至向主管提出減班的請求。
    在忙碌的這段時間,她顧及陳遠成的時間越來越少,就連上班能安心見他一麵也是難的。
    總有那麼多事情等著她去做,總有那麼多壓力來自四麵八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日子似乎過得飛快,每一分每一秒都快速滑過她身邊。不經意,就會悄悄溜走。
    她隻有拚命去抓住。
    隻有在累的時候,陳遠成的樣子才會在她腦海浮現。他的點點滴滴都像幻覺一樣,變得飄渺而模糊。
    林羽茜閉上眼,眼中有淚。她喜歡他,不管在她多累的時候,那種喜歡的感覺從來沒有停止。
    真真切切的存在。
    但,現實始終是殘酷的。
    七
    在某個同事的慶生會上。
    他們都喝醉了。
    淩晨歪歪倒倒地在街上壓馬路。
    吵著鬧著要聽八卦。
    他們最後選中陳遠成,要他講。
    林羽茜醉得很厲害,倒在葉梅身上。她今天喝了很多,本來她不想喝的,硬是被勸了一杯。
    她怕喝醉後忍不住向他告白,胡言亂語,索性把剩下的一瓶都喝下去。
    喝得好難受。
    半醉半醒最難受,隻有醉了最醉人。
    這樣她就可以肆無忌憚看著他,和著紅通通的臉頰,醉歪歪的步子放肆看著他。而不會被人誤會。
    連眼神也一起迷朦。
    迷迷糊糊中聽見他說小時候的故事,和他女朋友的開始。
    林羽茜努力強打起精神,想把他的事一字不漏聽進去。
    大家都跟著起哄。
    沒過一會,因為累了大家就各玩各的,吵吵鬧鬧發酒瘋。
    他大概也是醉了吧,自言自語說了很多。
    林羽茜靠在同事身上靜靜聽著,靜靜看著他淺淺笑著。
    把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很用心聽著。
    隻有他一個人聽,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他好像說他分手了。
    他好像說他很傷心。
    在ktv。
    他點了《放我一個人生活》,很大聲唱。其他的人都橫七豎八躺著,空蕩蕩的ktv裏就他一個人唱。
    林羽茜眼淚流了下來,她懂他的悲傷。
    那一刻,她好想抱著他,哭著對他說我愛你。
    但她沒有。
    那晚,她陪著他。
    他唱了一個晚上。
    她哭了一個晚上……
    半夜,林羽茜的心撲通撲通地跳。
    怎麼都睡不著。
    喜歡他的心情在夜色裏無限放大,他的影子在她麵前晃來晃去,怎麼都甩不掉。
    心,一聲比一聲跳得狂烈。喜歡他的感覺很強烈。
    讓她夜不能寐。
    讓她輾轉反側。
    她索性把眼睜開,不睡了!
    專心致誌想著陳遠成的事情。想起他的臉,想起他告訴她的事情,想起他們在QQ上的曖昧。
    她分明感覺他是喜歡她的!
    他說,他是孤兒,後來過繼給別人。人在屋簷,總是不如在自家的好。
    他很想念自己的父母。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她和他都有極大的共鳴。盡管在家,父母的不支持總令她壓抑,直到到了大學才有了喘口氣的感覺。
    一直在孤獨地流浪,就像他一樣,在燈火通明的盡頭找不到家的溫暖,亦沒有一處庇護的港灣。才會在陌生的城市放手一個人生活,冷暖自知。
    浸透日日夜夜的荒涼和生活的艱辛,隻有在夜色中才會浸透悲傷與荒涼,他是否也有同樣的感受?
    那一刻,她好心疼他,她想抱著他,讓他尋得一處溫暖,不再一個人風雨兼程。盡管她的溫暖也是如此微弱。
    她真的好喜歡他。
    她想明天就去跟他告白。
    給他發短信,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一般男生都會敏感知道吧。把他約到一個無人的地方,然後很帥氣地說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或是學著男生的樣子,很酷地在樓下擺蠟燭,大喊三聲,陳遠成,我喜歡你。喊到你答應為止。
    若是不湊巧,恰好碰上你和女朋友複合了,沒關係我等你就好。就像韓劇中的表白一樣,我隻讓你知道有一個人在等你,默默對你好,什麼時候累了回來找我吧。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的。
    林羽茜悄悄捂住被子偷笑。
    太帥了,太誇張了,這哪是一個矜羞女子的表白,完全是一副女漢子彪悍的告白。
    不過,也正符合她灑脫不羈的形象。
    這才是她的作風,不是?
    好,就這麼決定了。明天我就去告白!
    一想到明天晚上就要見到陳遠成,林羽茜的心歡喜起來,一晚上像被打了興奮劑一樣翻過去滾過來睡不著。整顆小心髒滿滿的都是陳遠成。
    可是第二天,林羽茜沒有去告白成。
    她接到編輯部的電話,讓她去南京麵試一下,想聘用她為實習插畫。
    於是,連夜趕了過去。
    天還蒙蒙亮,她就在機場準備好了她所需要的一切,資料、檔案、畫集她都帶上了。
    在長達一天的奔波勞累後,她回到寢室都已經天黑。疲憊倒在床上,時針指向十二點,他已經都睡了,她也不想去告白了。
    她的畫被槍決了。
    出乎她意外,她以為她會被錄用,但事實的結果真是殘忍到令她失落。編輯跟她談了很多,他的話都很有道理,
    作為一名學生,她的閱曆和資曆都是有限的,況且作為一名業餘畫手她也缺乏必要的培訓。如果雜誌社在不考慮一個畫手的名氣與實力下擅自啟用一個新人,是極冒風險的。
    他毫不客氣地告訴她,他表示很遺憾。
    就這樣被槍決了……
    嗬,就這樣被槍決了。她的唇邊勾勒一抹嘲諷,隨機轉化為嚴肅。
    那晚她睡得很不安。
    在夢裏,母親虛弱蒼白的臉出現在她眼前,她大吃一驚問她怎麼了,母親隻是笑了笑指了指滿地的錢。
    她撲過去,母親的臉消失了。她忍不住哭了,手中突然多了樣東西,低頭一看,是畫筆。可是轉眼畫筆也不見了,她慌了,四處尋找,轉過身又看到陳遠成的樣子……
    她一下子驚醒了,臉上已是濕潤一片。大顆大顆的眼淚在看不到的夜裏滴下,打在枕頭上,很快就浸濕一片。脖子下的枕頭一片冰涼。
    來自潛意識的內心深處的悲傷翻湧而來,在這無人的夜裏寂靜得沸騰。林羽茜好久沒有這麼哭了,那些眼淚就像是不受人控製地直流。
    她又看到了母親的影子,活在過去的夢魘裏。她要怎麼解釋在大學裏度過的一切,她要怎麼回到家麵對母親的目光。
    她在這裏讀大學,她在那裏打工,拖著疲憊的身體;
    她在這裏畫畫耗費人力財力物力,她在家滿是期待的目光盼著她上大學;
    她還要怎麼告訴她……她準備戀愛?
    她有什麼資格?
    林羽茜捧起被子嗚咽起來,又怕吵醒室友,偷偷爬起來鎖在廁所痛哭。
    哭得幹嘔。
    沒有人知道,林羽茜哭了整整一夜。
    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再以後林羽茜看到陳遠成怎麼就沒了心動的感覺。
    這一切悄悄埋藏在無人知道的那個夜裏……
    八
    寒假來了,林羽茜和自己打了個賭。
    賭自己在寒假會不會想他。
    想他,還是不想他?
    林羽茜在桌上不斷畫著圈圈。如果還想他,等開學來了就去向他告白。如果不想他,林羽茜停下來,呆呆坐了好久,就把他忘了吧。至此以後,安安心心畫畫,再也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林羽茜的一個寒假都在定畫、修畫中完成。很忙,幾乎沒有休息過。除了大年三十,整整一個寒假的時間都在作畫。她想把自己埋在工作裏。
    盡管被雜誌社采用的少之又少,林羽茜依舊樂此不疲。
    很快一個寒假就過去了,林羽茜再看到陳遠成,都不敢相信僅僅過去了一個寒假這麼短,她甚至覺得快要一年了。
    陳遠成依舊很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林羽茜驚喜地發現,自己竟然整整一個寒假沒有想他!
    欣喜之餘,隨之湧來的是深深的失落……
    林羽茜找到主管,提出辭職的想法。一來是因為畫畫,二來是因為他。
    也許,不要見到的好。
    她就可以當做,她從來沒喜歡過任何人,埋藏這一段時光。
    林羽茜預計在一個月後離職。
    消息很快炸開了,她看到他失落的眼神,她很快回避了。
    整整一個星期,林羽茜都躲著他。就算要找他講話,也是三言兩語匆匆忙忙。陳遠成很快發現了,有些受傷,過了不久他也躲著她。
    就好像,兩個人賭氣一樣。
    死活不肯見麵,多說一句。
    為了賺畫筆錢,林羽茜開始很拚命地工作。在她離職前的最後一個月,她要很努力地把以後的材料錢都賺回來。這樣,才可以不找家裏要一分錢。
    僅僅用了兩個星期的時間,林羽茜的業績就翻了一翻。
    有些同事開始討厭她,她的突出讓他們顯得很尷尬。林羽茜很快就發現了同事的疏遠,她不以為意,反正還有兩個星期,她就要走了。
    自始至終,隻有陳遠成對她如故。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就像一層麵粉,井水不犯河水時客客氣氣禮讓三分,一旦撕破了臉皮本來的醜陋麵目就暴露出來。
    兼職太多的她早已習慣這一切背後的虛假景象。她不能說誰錯,畢竟大家都隻是站在自己的利益上。在最後的日子裏,她隻想要錢,其他的她還真不想多想。
    至少,陳遠成,給她的是安慰,
    至少,他沒有像其他同事一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也許,她的猜測是正確的。他們至少有過一段還未萌芽的愛情……
    那樣,便已足夠。
    她已感動。
    同事排擠林羽茜最狠的日子,當數林羽茜走的那一日。
    主管極盡挽留,他們怕她留了下來。
    林羽茜隻和葉梅告了別,便收了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陳遠成趕過來,拉住她的手,林羽茜隻是紅了眼圈,什麼也沒說。
    第一次看他那麼著急的樣子。
    林羽茜知道他有話要說,但她不會讓他說。笑笑,她扳開他的手,笑著和他告別了。
    這一走,便是離別……
    那以後,林羽茜再也沒見到陳遠成。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後來聽說他辭職了,在她走了不久後。
    再後來,再後來就沒有他的消息。
    一丁點也沒有……
    林羽茜還是會想著他。在她走了很久以後,拿起畫筆,想起他,眼淚掉在畫板上,
    那以後的每天,林羽茜都埋在畫畫裏。
    一張又一張的畫紙擺出來,被不斷修改,它們都像極了一個人。
    一封又一封的郵件發出去,它們發往

    作者閑話:

    根據喜歡一個男生的故事改變,原型引用美茜本身,略有改變將人物變得更複雜。
    美茜確實喜歡過一個男生,卻因大學向往寫作選擇放棄。
    文中亦有和現實不符的地方,例如同事間的複雜,社會的殘酷,這些刻意的更改,是為了更突顯故事,現實中卻是,同事們對美茜很好,那個男生也確實是工作中認識的,對美茜,也是無意吧,可能根本都不知道美茜喜歡過他。
    幻想了一段故事罷了,創作源於生活,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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