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到期末考試結束才停。
    散學典禮那天難得是個晴天。太陽暖暖的。
    宋繼禮領了成績單就獨自跑到操場草坪上曬太陽。還不能離校。待會要搞個大衛生。大衛生搞完還要開個全校師生散學大會。會上還有我們取得了全市第一名好成績的南唐昊同學發言。
    跟南唐昊做同學挺抑鬱的。無論你再努力，都隻能做個萬年老二。所以宋繼禮萬年老二都當膩味了。
    二中果然是臥虎藏龍。今年萬年老二也沒當成。宋繼禮成績往後排到了第八名。
    不會以後就隻能當個萬年老王八吧？宋繼禮更抑鬱了。
    還好有太陽。往草地上一躺。天藍，雲白，風輕，太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抑鬱症都能好利落。
    太安逸了。
    南唐昊被老師逮著說待會的演講稿。稿子本來要自己寫。南唐昊特別煩。愣是拖到最後一天都沒動筆。照他說就不用準備什麼稿子。隨便上台都能講一套。
    班主任早就摸清他的尿性。第二手準備，親自操刀給寫了一篇稿子。寫得那叫一個聲情並茂。準備讓南唐昊在台上表演。
    南唐昊見著稿子，臉都黑了。真的是日了狗的傻。
    但是拗不過我們一心讓十三班名震二中的班主任。黑著臉也得在辦公室讀稿子。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
    就在這個下午。
    全校師生搞完大衛生以後，學校廣播放了運動會進行曲。
    然後一個班一個班整整齊齊的都給排到了大操場上。
    首先校長說幾句，然後抓學習的副校長說幾句，接著管紀律的教導主任又說幾句，最後是我們學生代表，全市第一名的南唐昊上台說幾句。
    南唐昊拎著旁邊老師遞給他的無線話筒往台上走。底下發出一片歡呼和尖叫。跟剛剛那幾個禿頭大肚的校長主任在台上大家都快睡著的情況完全是兩個極端。
    特別是女生。尖叫聲幾乎衝破雲端。壓都壓不住。
    “我了個大艸。真他媽男生的公敵。男色禍國啊。”排在宋繼禮後麵的郝俊掏掏差點被振聾的耳朵。他們這一排，和旁邊幾排，就屬他和宋繼禮淡定。
    其實，郝俊不知道。宋繼禮不說話。隻是有點愣神。那個自帶光芒的男生。怎麼看怎麼好看。時常不經意那麼一眼，怦然心跳。看了十來年也還會如此。
    南唐昊站在台上。沒拿演講稿。一隻手握話筒，一隻手無處安放。很自然的插褲子口袋裏。
    他喂了一聲，說了句安靜。
    可是作用不大。
    底下依舊很沸騰。場麵有點失控。
    然後他也就不說了。靜靜地站在台上。望著底下一片同學。
    一分鍾後，台下激動的同學終於也發現南唐昊在台上的表現。雖然表情依舊難掩激動。但是都開始安靜下來。
    “很好。大家好像都很嗨。我以為我第一次上這給大家扯蛋就得自說自話呢。我不要麵子的嗎？還好，你們挺給麵子的。謝了誒，各位同學。”
    ……
    這幾句不倫不類的講話讓台子底下等他出色表現的班主任徹底心塞了。稿子上沒這幾句啊。
    還好後麵南唐昊的演講很正常。他分享了一下學習經驗。……這是老師寫的，天知道他根本就沒經驗分享。一天忙擠那麼兩三個小時看看書自學。能有什麼經驗。
    為了上台。南唐昊手機調了振動。演講進行了一半，手機在兜裏就一直嗡嗡嗡地振。
    南唐昊分心瞄了一眼口袋。卻沒辦法接電話。
    這次老師準備的演講內容很多。一篇稿的內容講下來，估計得耽誤大家半小時。
    這才講了一半呢。
    一分鍾後，宋繼禮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不動聲色地按掉電話。
    結果沒到幾秒。那邊又撥了過來。
    當時宋繼禮心裏就有不好的感覺。他的聯係人很少。大多是同學朋友和家裏人。同學朋友都在這開會呢。家裏人知道他在學校，一般沒大事基本不在這個點兒打電話。而且被掐了又接連著打。
    看著來電顯示是他爸。宋繼禮不再多想。當著紀律老師的麵就接了。
    隻是用口型告訴老師他家有事。
    老師用手指指遠處。示意他離隊去接。不要影響其他同學。
    宋繼禮點頭離隊。
    “喂。爸。怎麼了？我開會呢。”
    “小禮啊。南唐昊呢？跟你一起沒？”
    “他在台上講話呢。怎麼了？”
    “那個……剛剛羅瑤是不是給他打電話了？”
    “我不知道。到底怎麼了？支支吾吾的。”
    “羅冰出事了。剛剛救護車送來。進了手術室急救。送來的時候也沒個親人朋友。警察拿來身份證。我一看嚇了一跳。趕緊給老羅打電話。老羅夫妻倆都在G市出差呢。家裏就羅瑤一個小丫頭。羅瑤嚇得不輕。現在坐手術室外麵呢。腿都嚇軟了。剛剛她緩過來給南唐昊打電話。來來回回撥了十幾個呢。沒接。”
    宋繼禮有點懵。他發現不僅是羅瑤不經事兒。他也不經事。心髒狠狠地縮了一下。腦子也有那麼幾秒空白。
    “那……那現在情況怎樣？”
    “不太樂觀。南唐昊沒聯係上。唐甜倒是正往醫院趕呢。”
    “我們也馬上去！我們也馬上去！”
    宋繼禮慌張地掛了電話。他第一次覺著自己跑得挺快地。一睜眼功夫就衝到了演講台的底下。
    遠遠地南唐昊就瞧見宋繼禮往這邊跑。那慌張的神情是南唐昊平生第一次在宋繼禮臉上見著。
    演講也進行不下去了。南唐昊臉色也跟著變了。
    南唐昊直接跳下演講台。場下一片嘩然。他全然不理會。扶住明顯跑岔氣的宋繼禮。
    “怎麼了？”
    “羅冰出事兒了。走。”
    宋繼禮拉著南唐昊就跑。
    他們到達醫院的時候，唐甜已經辦好手續。陪著羅瑤守在門口。他們南家人長情。雖然南唐昊年紀小小就領著羅冰回家。但是她們都知道，南家長媳就這一個了。不會換。所以早就把羅冰當自家人護著。
    現在突然出這事。唐甜於情於理都要來的。
    這一次手術做了八個小時，勉強把羅冰的命從死神手裏搶下來。
    他們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上一眼。就被醫生和護士推進重症監護室。並且禁止探視。
    才熬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又一次推進了搶救室。
    期間南唐昊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沉默的地站著，沉默地望著重症監護室的玻璃窗和手術室亮著的燈。
    宋繼禮也說不出什麼。
    陪在一旁。
    兩人皆是滴水未進。
    這一天，發生的這件事。太突然。乃至於他們措手不及。承受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