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年前的自己傳遞給自己的記憶裏，溫九一完整的看到了一段屬於西沉和自己的過往。他不清楚當年自己給靜水設下的禁製到底是什麼，而千年前保留在這裏的自己的一絲靈識顯然也是不曾得知的。
    不過能在一籌莫展之中窺到屬於過去的點點回憶，溫九一覺得也了然無憾。起碼他看到了懵懂稚童的西沉被抱在布衣小童的懷中，然後他一點點的長大，學會了跑過來妄圖牽他的手，尋求他的庇佑。
    而他卻一次次的將人拒之於千裏之外，若不是之前記憶的連貫，若是單獨摘了這一段記憶給他看，溫九一險些覺得自己是西沉不負責任的父親，不然西沉定不會這樣執著而頑固的跑來尋求他的關注和愛護。
    一切屬於過去的記憶中，溫九一並沒有找到明確的西沉有對他有特殊情感的表征，這記憶畢竟隻是通過他的眼睛窺得，不是趴在西沉的心口去往下望，就算是沒能有什麼突破性的進展，溫九一也認了，起碼在這一縷神識上帶來的，還有能讓他恢複了一身力量的靈力，使他不再是那麼羸弱讓人擔憂。
    記憶停留在上個月自己因為先師去世突然昏倒在靈堂，一月的昏迷幾乎讓書院眾人都慌了手腳。昏迷的記憶是一片黑暗，隻有迷迷糊糊中聽到的一些聲音片段。
    是書童勸阻西沉讓他回去歇息的苦口婆心，是西沉一臉執拗的守在床邊為他擰水擦拭的水滴聲和皮膚接觸到毛巾的摩挲聲。
    黑暗的時間裏似乎模糊了一切時間線。溫九一隻能從書童的聲音和西沉的對話中來判斷今夕何夕。
    待他聽到一句少爺您已經三日未能好好安眠，身子也撐不住之後，溫九一才意識到，這漫長的黑暗似乎才在世間走過了三個日夜。
    西沉的聲音隨著時間的推移變的愈發沙啞，有時喃喃自語都隻是有些咿唔的含糊不清。
    終於，漫長的黑夜像是有了盡頭，他意識中聽著西沉的聲音愈發的清晰，而西沉直至自己看到光明後的最後一句話是——“先生醒來定是不願第一個見到我的，算著日子也便到了，朝夕與先生相處的日子也到了盡頭。”
    凳子和地麵接觸的聲音，門被推開，安靜了很久後又關上的聲音，然後是一片清明，睜開眼睛的他看著西沉恭敬的到了床前，一切回憶就此終結。
    從記憶中溫九一得知，西沉似乎是知道他要昏迷多長時間，也篤定了自己是不願見到他的，他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能讓自己對他有厭惡和排斥的心理……
    莫不是……
    一個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溫九一趕忙甩掉自己腦海中汙濁的想法。
    就算是西沉有深切愛意，多麼放肆也定是做不出欺辱師長的行為。這一點溫九一還是信西沉的，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搞清楚西沉對他態度轉變的原因。
    而搞清楚這一切，必然是不能由他這個師父來做，還是需要有個知道一切，和西沉關係親密，且能打探的人。
    記憶裏……將西沉抱來自己麵前的人似乎是個書童？
    等到溫九一回過神，看著千年前的自己正含笑望著他。“過去的一切你可都已得知？”
    “自是。”溫九一也學著他的樣子文縐縐的回了一句。
    “如此便好，看這世道你是否能扭轉乾坤。”
    話扔在溫九一麵前，青色的身影也越變越淡。溫九一趕忙起身想去拉著他的衣衫片角，入手是一陣雲煙。
    “世事輪回自有定數，望我留下的一線生機可真的被你抓住。”
    眼見著千年前的自己要消失，溫九一問出最後一句：“我不是第一次回來了，對吧。”
    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層層紗帳之中，惟留下一句——“不可說。”